第056章彼见悠悠，忧心摇摇（2）

    允薇生病的第九天，季青玫失踪了。

    向云琨接到保姆打来的电话时，腿都吓软了，正巧允薇体温降了下来，迷迷糊糊中能照前几日多喂一点流食，向云琨在医院暂时雇了一个年纪颇大一些的护工帮忙照看着，自己出去找季青玫。

    保姆说季青玫早上起来后就开始收拾屋子，柜子、地板擦一遍之后又擦天棚，还给她列了一个清单，水果鱼肉样样都有，保姆见季青玫比往常气色都要好，说话也很清楚，就按她的吩咐去买东西，谁知回来后就发现她不见了。

    保姆年纪小，没经过这事，只说怪自己太粗心，把病人弄丢了，吓的直哭。

    顾孜岚去省教育办参加公开课，向云琨一个人骑着允枫留下的自行车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地横穿整个青甸市区，从早上十点一直找到下午快要日落，都没有看到季青玫的身影，失踪没有超过24小时，公安局不给立案，向云琨停在路边歇口气，又给家里拨了电话，问季青玫有没有回去。

    一天下来，小保姆的情绪还是没有缓和，夹着浓重的鼻音说没有回来，她一直在门口，眼睛眨都没有眨，就怕季青玫回来后找不到家门。

    向云琨挂下电话，从兜里掏出烟，点上，坐在道边，一口口吸着。从对面跑来两个人，蓝灰两色抹肩t恤，藏青色的纹身在肩膀一直爬到手腕，耳朵上的钻钉在夕阳最后的光辉中映的刺眼，看着年龄不大，二十岁出头，没有近身就闻到一身的酒味，日晒的黑皮肤顶着两撮红毛，向云琨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心里想到了允枫，不知道当他到他们这样大的时候，会出息什么样子。

    以前在一家的时候，没有觉得多在意，只认为给允薇添衣添吃的时候别亏待那孩子就行，却没有想到他这一走，别说季青玫和允薇受不了，就他这趟过半个人生的汉子，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闲暇时总会想着，那孩子到新环境了会不会受欺负，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想完一番后就觉得自己越活越矫情，那天来的人无论是穿着还是开的车，无一不显示他要去的那个家庭的经济实力和地位，就是自己再活两辈子也过不上那样的生活。

    他不怪允枫的选择，他只怪那孩子为什么要那么好，那么优秀，那么贴心，如果他要是像眼前这两个孩子这样，是不是走了之后反而会让他们觉得庆幸，解脱。

    向云琨将烟抽了一半就扔在地上，用鞋底碾灭，一转身发现那两个红头青年跑到自己这里停下来，眼角带着邪邪的笑，其中一个在瞄着他的自行车，向云琨料到不妙，急忙去推自行车，却让其中一个红头先了一步，红头握着车把，推着自行车就要跑，用眼神示意另一个快点跟上。

    向云琨虽年龄大没有他们灵活，但力气不小，他抓着车后座往后一拉，就连车带人拽了回来，推车的红头没有防备他这一招，一不小心踩到马路沿摔了过去，另一个红头怒火中烧，见抢不到自行车抡起拳头狠狠砸打着向云琨的后背，倒地的红头也立马站起来拳脚相向，向云琨无力还手，只顾着保护着自行车，整个人趴在上面任他们拳打脚踢。

    红头们可能没有见到这样倔的人，又怕惹出生命，恶气出了之后，各朝他身上吐了一口，“老不死的！”转身走了。

    向云琨忍着浑身疼痛，艰难地站起来，将自行车捡起，挂上被踹掉的链子，一瘸一拐地推着车子继续找季青玫。

    这时，兜里的手机再次响起，他看到是家里的来电，咧着流血的唇角，激动地问:“青玫回来了？”

    小保姆一着急，说起普通话就有些磕磕巴巴，“向叔，今天是你，家谁的生日吗？我看到，看到日历上，被划着，大大的，记号，写着，生日。”

    “对了，还有，一个字，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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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7章彼见悠悠，忧心摇摇（3）

    向云琨找到季青玫时，是在当初生允薇的那个中心医院的广场上。

    来来往往的行人中，一眼就看到季青玫柴瘦的身体，手中拿着一个打着红色蝴蝶结的蛋糕盒子，站在那里左张右望，眼中焦虑。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前些日子刚买却一直没有来得及穿的银灰色兰花旗袍，头发还特意挽成一个髻，刘海顺着发丝别在了脑后，干干爽爽地，像极了当年刚谈恋爱时约会的样子。

    向云琨为人老实，性格慢热，嘴比脑袋反应的还慢，而季青玫虽然性格温柔，内敛，但心里却包着一腔的浪漫柔情，每次的约会地点，约会内容都是她想出来的，每次她都会变着法的穿不同款式的衣服，配着不同样式的鞋子，梳着好看的发型，每一次都会让向云琨眼前一亮，心潮澎湃。

    结婚后，向云琨曾问她，为什么当时那么多的追求者偏偏会选择和他一起过这么平凡的日子，季青玫用着东北老家的话，揪过他的耳朵，对着他的耳洞，用着腻死人的声音说，“没啥，就是看对眼儿了呗。”

    向云琨嘿嘿一笑，耳朵和脸一同红了。

    结婚十多年，他们两个人很少闹脾气，季青玫性子急却内里很柔，向云琨心里刚强却外表很实诚，互补互让，一直过的很舒心，尤其是在有了两个孩子之后，即使他每天日夜颠倒的加班加点，心里都觉得踏实的很。

    他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有这样的一天，女儿在医院昏昏沉沉，妻子在外面糊里糊涂，自己被打的鼻青脸肿。

    向云琨深深地喘了口愁气，推着车子走到季青玫身边，“青玫，咱回家吧。”

    季青玫看到向云琨后，眼带喜悦，她抓着他的胳膊，急切地说:“云琨，枫儿呢，枫儿怎么没了，我怎么找不到他，我在这里等了一天了，这孩子跑哪儿去了？”

    她认识他，却看不到他身上的伤。

    向允琨将车子往前推了推，让季青玫坐上来，季青玫连连后退。

    “云琨，你骑枫儿的车子干嘛，枫儿还得上学呢。”

    向云琨抬起手，抚着妻子的脸颊，说:“枫儿中考了，上高中了，你忘了么？”

    季青玫恍然想起来什么，“对对对，我说我怎么找不到了，你瞧我把这都忘了。”

    向云琨接过她手中的蛋糕，放到前车筐里，“我们先回家，高中课业紧，今天没有放假，我把你送回家后，就把蛋糕给他送去。”

    季青玫听懂了，还想要说什么，向云琨搂过来，“听话，枫儿考的高中很好，市重点，学校管的严，我也进不去，我只能把它给门卫，天都晚了，你要是去了，枫儿又该担心你了。”

    季青玫被向云琨说的信服，坐在了向云琨的后车座上。

    向云琨的腿受了伤，抬了两下才上了车子，缓缓地往家骑去。

    季青玫今天是走着去医院的，凉鞋脱下来时，脚趾上边有几处磨破了的水泡，向云琨拿着镊子用指甲剪把坏皮剪掉，用棉花沾了点碘酒消毒，季青玫很疲惫，歪在沙发上睡了，碘酒杀着伤口疼的只是轻轻的咧了咧嘴，向云琨将她的脚包好后，就抱回了房间，受伤的腿走路有些蹒跚。

    向云琨叮嘱保姆睡觉前一定要将灯都关好，门插好，煤气检查一下等等，小保姆虽然每天都在做，还是要列着单子，做一项划一下保证万无一漏。

    向云琨安排好家里，就骑着车子去医院，当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允薇头脚方向调换着睡着，护工在给她洗头发。

    长长的头发，一放就填满了水盆，乌黑乌黑的，像黑丝缎一样反着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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