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无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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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瓦窑

    云姐说:“死刑犯游街,就要到咱们门前了。”逯宇轩听到这句话,叹道:“这一阵子,被枪毙的人好多,除了强盗土匪,还有闹革命的男女学生。”逯太太交待下人道:“快去告诉大伙,看也要在大门里看,别出去。”云姐连忙点头,刚要出门,逯太太忽然想起女儿宝玥来,脱口道:“宝玥还没回来?肯定去隔壁胡同瞎逛了,那里人杂的很,这丫头,就她叫我操心多。”逯宇轩也皱眉道:“就要上学了,一点事儿都不懂,赶紧派人把她找回来。”

    等到下午,酒席散尽,逯太太在卧室里收拾东西,这卧室极宽阔,进门先是一架绿纱屏风,后面是一张大铜床,垂着珍珠罗的帐子,床上的被褥就像绸缎庄的玻璃样子柜一般,真是个锦绣堆积。这时,就见云姐领着宝玥打外面进来,逯太太搭眼看下女儿的脚,见那鞋子上都是泥巴,一处还裂开了口子,遂没生好气道:“你这脚跟马蹄子一样,还穿什么鞋子?我给你钉铁掌吧。”宝玥低首不语,云姐扑哧一笑,接口道:“那不更费了么,一打就是四只脚。”

    逯太太撑不住笑了,把女儿拉到身边问:“没在外边乱吃东西吧?”宝玥点头,逯太太交待云姐去拿些吃的。不一会,她就端了个托盘过来,里面既有乳油蛋糕、玫瑰饼干,以及一杯热牛奶,还有一碗热呼呼的木樨饭和鸡蛋羹。宝玥真是饿了,顿时就把头埋了下去,狼吞虎咽起来,逯太太一方面心疼女儿,一方面又忍不住提醒道:“舀汤时,汤匙不要把碗碰得当当响,最不是女孩儿家相。”

    云姐在口说:“太太,晚上要出门么?我好给您准备衣服。”逯太太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才说:“今天既不想跳舞,也不想去看电影,这样吧,你电话到春明舞台问还有没有包厢,给我订一个,我要去听戏。”话音刚落,就见两个小女孩一前一后跑进来,其中个子高,长得漂亮的女孩抱住逯太太的肩膀,撒娇道:“妈,我也要去听戏。”这是逯宇轩的长女,也是逯太太最疼爱的那一个。云姐这时已经拿来了一件派力司斗篷,上面缀着水钻青丝辫滚边,逯太太点头示意,云姐这才把它挂起来,说:“法国的料子就是好,这件衣服穿出去,绝对艳压群芳。”

    见几个女儿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逯太太笑道:“今天晚上宝慧和宝诗陪我去看戏,宝玥年纪还小,又看不懂,以后再说。”宝玥听了,虽然伤心,却也不好反驳,宝诗则露出欣喜欢悦的神情,扭骨糖似的粘着母亲,宝慧看眼妹妹,又看看姐姐,权衡片刻,便道:“那我也不去了,我和妹妹一起在家。”这话斩钉截铁,尤其那种神态,倒颇有些仗义的样子,宝玥感激地瞥眼二姐,逯太太则奇道:“你不是前几回都吵着闹着要去么?怎么今儿有了机会,又要留家里?”宝慧笑道:“我不是有师傅教学画画了吗,晚上得去看爸爸的画册子去,免得师傅将来考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哎呦,”逯太太听了,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响才道:“这拜师的事儿,原也不必太当真,并不是让你真的去做什么女画家,多少正儿八经学画画的,画作一出来就是废纸,不香不臭,无人问津。”话一出口,因见宝诗露出茫然神色,逯太太自己也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忙岔开话题道:“得嘞,趁着老太太没来,我先乐和几天。、

    三个女儿听了纳闷,刚要询问,云姐边上解释道:“逯家老太太,你们的祖母要来喽,还有你们二叔。”逯太太似乎特别不喜欢听到“祖母”这几个字,冷笑道:“当这是他们自己家呢!说来就来,其实这房子,这产业,不还都是我娘家的?林诗慧幸亏不吃逯家的饭,否则连个儿子都养不出来,逯家老太太早就把我吃了。”云姐听了,只好嘿嘿地笑,逯太太估计也觉得冲一个下人发牢骚有点迂尊降贵,打着哈哈就把这事给混过去了。

    等到晚间,宝慧自去父亲的书房取了画册来看,宝玥就在书房里拿着儿童画报看。张玛过来送茶,见他们姐两个都很认真的样子,欣慰道:“真是两个用功的孩子。”宝慧忽然开口问:“张妈,你眼角怎么发红呢?是哭了么?”张妈没想到这个二小姐目光如炬,自己刚才确实哭过,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了,竟然没躲过她一个小女孩的眼。宝玥素来和张妈要好,走过去垫着脚尖,说:“让我看看,张妈你为什么哭,难道因为妈妈带云姐去看戏,没带你去?”张妈哎呀一声,哭笑不得,这才低声道:“我为我那苦命的丫头哭,她和你年龄差不多,刚被她爸爸,也就是我那老头子给卖了。”

    “啊?”姐妹两个同声叫来,宝慧已经略通人情,觉得这种事,自己也帮不上忙,不如不问,所以依然保持沉默,可宝玥没想那么多,急道:“为什么呢?”张妈撩起围裙擦了下眼,低声道:“我那儿子,也就是丫头她哥哥,生了病,没钱去看。”宝玥急着拉着她的手,说:“找我爸爸啊。”张妈不好意思地说:“老爷已经提前支了我半年工钱,我不好再开口,反正,反正丫头片子不不值钱,唉。”

    这回轮到宝慧开口了,她不满道:“凭什么这样说啊?”张妈连忙堆笑道:“您两位不一样,都是千金大小姐,又不是我们那种穷门户的丫头。”宝玥想自己没有兄弟,尽是姐妹,假如也有了哥哥弟弟什么,难道将来他们需要帮助,也要将自己卖掉?将心比心,这实在令人不愉快。张妈见她们表情抑郁,忙安慰道:“你们都出生在好人家,将来二小姐会被送到国外读书,三小姐呢,明天把书念好了可以去做女校校长,唉,别嫁人,男人没好东西。”

    这天逯氏夫妇从别人家做客回来,第二天说起来那户人家,逯太太就忍不住笑:“唐家倒真是有钱,太太和姨奶奶的衣服上铺锦绣银,连衣料子都看不到,而且打牌时都不用砝码,直接拿银钱和现钞堆在桌上,豪爽地很。”她本来想说“暴发户做派”,话到了嘴边,觉得失之于刻薄,就忍着没说。

    逯宇轩笑道:“唐先生也不容易,早先捱过苦日子,先是在洋行里做买办,现在自己开了银行,兼做古董买卖,我倒真心佩服他这种气魄。在这样的国家里,现在的一切都是浮云,上头随便说句话,动个念头,都可以随意夺走,他倒做的风声水起。”逯太太不屑道:“什么风生水起?你可记得后来唐太太说的那句话,分明是卖弄有家私,他们倒是会捞钱。”逯宇轩听了不由笑女人家小肚鸡肠,因见佣人们把午饭快要摆好,几个女儿们也都陆续来到,他不想再说唐家的事儿,遂道:“他再能干,也比不过我的老丈人,对不对?”逯太太笑着把长女宝诗拉到身边坐下,说:“宝诗,你外祖父是怎样的,说来给大家听听?”宝诗今年12岁,对外祖父的事迹早就耳熟能详,马上朗声道:“外祖父林大人,早年曾与刘铭传贩过私盐、办过团练,因镇压捻军有功,以第一名成绩考入武备学堂第一期预备生,如今林家的产业,都是他挣来的。”

    逯太太听了满面得意,逯宇轩忽然想起昨晚同席的一个人,说:“昨天有个姓杜的,老爷子也是武备学堂的,说起来这个姓杜的,也很有意思,祖上在前清有汗马功劳,是中兴时代一个儒将,他虽然有几房姬妾,无奈都是瓦窑,一直到了不惑之年,才添一位少爷,昨天带来的那位小少爷,就是他儿子。”宝诗听了,不惑道:“爹,什么是瓦窑?”宝慧倒是知道“瓦窑”的意思,刚想卖弄心中学问,因见母亲面黑,遂禁口不语。逯太太听了丈夫这话,似乎意有所指,心下很是不喜,想起来昨天自唐府回来,心里总像有桩事未解决的一般,而又想不出来,如今为着丈夫一席戏言,反而被勾了起来。

    原来是昨天宴席,唐太太叫自己家两个少爷出来,大家少不得夸唐门有后,家业有人承继,唐太太得意极了,还向逯太太夸耀自己家的少爷如何聪明。而逯太太最大的心事,就是没有养儿子,她闺名叫“林诗慧”,生长女和次女时,分别把名字拆开给她们命名为“宝诗”和“宝慧”,怀第三胎时,大家都说她肚子尖尖,又爱吃酸,必然是个儿子,谁想到还是个闺女。所以对于宝玥这个幺女,逯太太是真不喜欢,总觉得是她抢了儿子的出路。这是她心里的一块疙瘩。好在逯太太娘家家大业大,逯宇轩娶了她,几乎等于继承了林家的产业,两个人感情又好,这些年他倒也从没提过娶姨太太的念头。有人说是他惧内,连逯老太太对此也很不满意。

    因此听了丈夫的话,逯太太很不高兴,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半响才道:“有些人明明就是拿着不孝有三来做借口,以行好色之实,你看唐太太生了儿子,按说早断送掉唐先生娶姨太太的理由,可唐家还是少不了姨娘。”逯宇轩笑道:“你怎么今天就和唐家杠上了?”逯太太冷笑道:“谁叫你一会瓦窑,一会砖窑的?”逯宇轩有些不悦,当着孩子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道:“我又不是天桥底下算命的,说不出那么多你爱听的话。”

    少时已有倾城色

    等一家人用完饭,聚在小厅里喝茶,逯太太检查女儿们的功课,长女宝诗在学校里做了女红,次女宝慧新学的国画,还有幼女宝玥新近临摹的毛笔字,一起堆在桌子上。逯太太看到小女儿的字,拎起来看了又看,皱眉道:“这哪里写字?是鬼画符吧,宝玥你到了秋天就要进学堂了,要是把字还写成这样,我都不敢去学堂接你,免得被人耻笑。”平心而论,宝玥今年开春才开始练习毛笔字,小孩子家没个定性,起初写得不好也很正常,逯太太这番批驳,未免有借题发挥、延续午间余怒的嫌疑。

    宝玥听了却觉得惶恐,仿佛自己真不配做逯家的女儿,她既不会像宝诗那样撒娇讨好,也不会像宝慧那样口才伶俐辩驳,只低头不敢说话,心里难免有些怨意——这是她的母亲,多数时候是令她爱恨交加的,宝玥有时想取悦她,可是又觉得她那么的冥顽不灵,让人不可理喻。逯宇轩在边上看不下去,说:“是我前阵疏忽了,没有盯着她练字。”说完这话,他使个眼色给边上的云姐,云姐连忙上前拉住宝玥的胳膊,说:“小姐们该午休了,春天容易乏。”

    等到下午,宝玥依然神色恹恹,张妈从云姐那里知道了来龙去脉,就哄宝玥说:“待会小厨房里给你烧好吃的,有香椿拌豆腐,还有我包的饺子,饺子边儿都捏了花,好不好?”宝玥小孩子脾性,一听说有吃的,遂起了精神,说:“这些都不要,我想吃桂花糕、栗子糕。”“哎吆,得到了秋天才有,这时候叫我到哪里变戏法给你?”张妈笑答道,又说:“你把字练好,到了开学的时候,桂花和板栗都有了,我专门做给你。”一提到练字,宝玥又蔫了,忽然想起父母中午的谈话,就问:“张妈,为什么我母亲,还有你,都喜欢男孩呢?他们就真的比女孩强?”

    张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支吾了半天,见宝玥亮晶晶的眼睛直盯着自己,知道不好糊弄,忙笑道:“这话怎么讲呢,也不能说男孩就比女孩强,城里还好啦,但像我们农村,还是男人顶用,比如刚才提到的板栗,不知道你见过板栗长什么样子没?外壳全是刺,以前我们老家,每年打板栗都要出事,毛栗子掉下来,下面人躲闪不及会被刺瞎眼睛。可是粮食不够吃啊,谁家要是没男人,连打毛栗子的机会都抢不到,会被人欺负。”她絮絮叨叨半响,宝玥听了却觉得似懂非懂,就问道:“张妈,那你儿子现在还打毛栗子么?他的病好了么。”张妈苦笑一下,说:“你还记得他哎,他病早好了,现在县城一家做寿衣的铺子当学徒。”宝玥好奇道:“寿衣,是什么衣服?”

    张妈不知道和小孩子怎么解释,想了半天,冷不丁边上有人插嘴道:“我知道!寿衣就是给死人穿的衣服。”张妈被唬了一跳,发现是二小姐宝慧,才拍拍胸脯松口气,宝慧继续道:“寿衣铺子的人,要帮死人穿衣服、打扮,对不对?”张妈有些忌讳,不大肯讲这个问题,只好期期艾艾地笑,说:“二小姐小小年纪,哪里懂得这么多?那不是好营生,实在也是没法子了。”言毕,她拎起围裙边抹下微红的眼睛,宝慧却笑道:“怎么不好?死人又不会说话,你想怎么打扮就就怎么打扮,他们又不会说‘哎,帮我嘴巴涂红一点,脸蛋上擦得粉少些’,推出去也不会说‘哎,我要去左边,我要去右边’。比活人好多了。”

    张妈被宝慧这话说得哭笑不得,宝玥却一把拉住张妈的衣角,轻声道:“张妈,你儿子要是赚不到钱,等你老了,我给你钱。”张妈听了不由动容,慈爱的摸下宝玥的头发,却没说话。

    临到晚间,逯太太见四周没人,对丈夫嘀咕抱怨道:“下午听见张妈和宝玥说什么寿衣、棺材的,这张妈年纪大了,讲话做事愈发没个分寸。”逯宇轩皱眉道:“反正孩子要上学了,过阵儿前再换人吧。”

    自从被母亲责怪字写得差,宝玥愈发勤奋练习,逯宇轩见她愿意用功,也乐得教她。自此宝玥便时常在父亲书房里厮混。父亲书房外的院子里有几株浓密高大的柏树,如今春天一到,时不时就听见浓密的树荫里有几声:“咕嘟嘟——嘟”。这天宝玥又听见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了,却不发自柏树荫里,而是从另一面——书房的对面屋顶上传来。她轻轻掀开窗帘的一角,在另一幢房子屋顶上,终于看到这种久违的鸟儿。浅浅的米色羽毛,脖子稍淡,随着叫声能看见它的小脑袋很有节奏地点了三下,脖子处的羽毛似也蓬松开来,像鸽子。

    “咕嘟嘟——嘟!”它继续叫。后来宝玥问父亲这是什么鸟儿,还学着它的声音叫了几声,逯宇轩笑道:“就是斑鸠嘛,这鸟儿不会自己盖窝,是个笨鸟,所以才有‘鹊巢鸠占’的说法。”宝玥才不管它笨不笨,能天天听到这对可爱的斑鸠的叫声就是一种福气。

    她在父亲书房呆久了,发现父亲写信只用水笔,信纸也有固定尺寸,语言一律是中文,但他的朋友回信,则尽是稀奇古怪的,尤其一个人的回信,毛笔、圆珠笔、打字机都用,似乎信手拈来,语言主要是中文,不过也有字母,照他父亲的话来手,实际上每封信都点缀着多国语言,字体是行草之类,看他用毛笔写中、英、法、德、意、拉丁文,广东话所谓“舞龙咁舞”,其实令人头疼不已。父亲对她解释道:“这人就是顾叔叔,出了名的才子,可惜不在北平,要是由他来调教给你们姐妹三个做先生,那才叫福气。”

    这天逯府请客,来客众多,其中就有唐家一门。逯太太对自己家的厨子极有信心,老早就让他们准备了各类食材,对逯宇轩说:“虽然是家常菜,也必是尽了心的,你就瞧好吧。”逯宇轩见她说得自信,笑道:“我以为是山珍海味,既是家常菜,难道是肥鸡大鸭子不成?”逯太太不屑道:“你没读过袁枚的《食戒》?在袁才子那里,鸡、猪、鱼、鸭,才是‘豪杰之士’,各有本味,自成一家,海参、燕窝则被贬为‘庸陋之人’,是那种全无性情、寄人篱下的俗物呢。”

    等到请客那天,逯府才是真的热闹,他们书香门第家,三个女孩子都属于文静一派,因此大家都习惯了清净。而唐家的人一进门,唐先生的大嗓门、唐太太的咋咋呼呼,还有一个猴子般不安分的男孩,立刻就用喧闹声把逯府填个满满当当。那位唐太太,一张嘴除了吃茶嚼零食,就是不停说话。至于说她身上的衣服,竖着放就能站住,因为金线银线太多,全硬邦邦地裹在身上,她戴在手上的好几个宝石戒指,都被指节上的肉包起来,讲起来哪里买珠宝首饰,头头是道,那种一掷千金的作风,慷慨得像钱是捡来的。而唐先生看起来极瘦,可惜眉宇之间过于精明外露,否则会显得端庄持重得多,他现在刚走上所谓的“上流阶层”,生意很辛苦,心里盘算的事情太多,一时稍不收敛,眉宇间的精明之态就变成狡诈,看上去不甚和善,说起来自己的婆娘豪掷千金,只会道:“一个女人家,能指望她有什么见识呢?也无非买买东西算了。”

    真正出风头的是宝诗,照酒席中某位酸腐的话来讲“少时已有倾城色”,十二岁的她早已有美少女的矜持,礼貌背后,能令人觉察出自持身份的傲慢自大,对待毛头小男孩比如唐利群之如,爱理不理,对待女宾客则含笑不语,全等母亲代答。唐太太很喜欢宝诗,拉着她问长问短,连宝诗的衣服鞋面都夸精致,逯太太边上说:“别看是孩子穿的,小的精细,省的了料,省不了工,不比打扮大人省心。”后来见唐太太又问:“许了人家没?”逯太太疑心她要结亲,遂装傻含混带过,唐夫人不甘心,又问了一次,就差拉手去喊“亲家母”。结果发生了一件事,生把唐太太就要到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

    事情很简单,逯宇轩因为是南方人,家里常备一些江南的吃食和点心,其中有临安的小核桃,唐家二少爷,才10岁的利群吃了几粒,觉得味道好,奈何自己不会剥,家里也没见过这玩意,就拿了几颗去问宝诗有什么吃小核桃的诀窍。宝诗微微一笑,懒得多讲,只说:“蒸一下,壳就会自己碎了。”利群十分相信,回脸就要母亲买回家上笼去蒸,边上几个太太们,听了都忍不住笑,唐太太虎着脸问哪里听来的混账法子,利群自然说是宝诗。眼见得儿子被当成乡下人糊弄,唐太太满心不快,等到了酒宴开席的时候,又出了点事儿,越发使得她觉得受了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