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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变节

    说话间,就见一位打扮时髦的佳丽走到她们面前,原来竟是宝诗。

    只见她身穿葱绿绸的西式舞衣,把她两只胳膊和雪白的前胸后背露了许多在外面,恰好此刻一阵微风吹过,舞裙飘荡飞扬。令宝玥惊异的是她银灰缎子的舞鞋,沿鞋口镶了细条红辫,红辫里细水钻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宝玥忍不住赞道:“好漂亮的打扮!”宝诗冲她顽皮眨下眼,笑道:“晚上去六国饭店跳舞。”

    宝慧快人快语,道:“我知道了!是刘玉章回北平了,姐姐要和他一起去跳舞!”宝诗忙道:“谁说的?我们可没有约好,只是听说那边新来了个俄罗斯乐队还不错,才打算去瞧瞧。”

    像宝诗这样的女孩子,有着从摇篮里就助长的傲气,因为家世好且生得美,常年骄傲矜持几乎在她相貌上刻划出来的显著的印记,寻常人脸上常见的喜怒哀乐在她这里都不那么明显。饶是如此,一提到“刘玉章”的名字,她眼中的含羞欲语的样子,还是透露了心中隐秘。

    逯太太说:“你们都早去早回罢,我的车子宝诗用;老爷的车子开阔,宝慧和宝玥用。”宝诗朝母亲莞尔一笑,随即又朝妹妹们做个最时髦的抛吻礼,宝慧立刻回之以口哨声,害得逯太太瞪她们好几眼,说:“姑娘家的,倒把那些洋人的把戏都学会了!”

    等到了电影院门口,就见华灯闪烁、人头攒动,许多挑着担子的小贩一字排开在影院门口,一挑挑的不是零食香烟,就是时令鲜花。几辆私家车被拥挤的人群困在粘稠的人流里,只好火烧火燎的按着喇叭。宝慧好奇道:“今儿怎么人这么多?”司机笑道:“听说今天新上映一部好莱坞的片子,好多人连票都买不到。”宝慧打趣妹妹道:“不管电影再感人,这次你可不许哭,上次两眼通红,爸妈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儿。”宝玥难为情道:“不要再说了。”

    姊妹两个上了二楼,门口的西崽连忙引导她们来到包厢,并掀开绿幔将她们送到里面。等走进包厢,宝慧打开提包抽出十元钞票,西崽一鞠躬就接去了。宝玥一脚踏进包厢,觉得地板上的地毯起码有一寸多深,走上去软绵绵的,那栏干护手板上,干湿果碟、烟卷茶杯简直都放满了,可宝慧嫌这些东西货色不好,立即叫来西崽嘱咐他去外面另买茶点。

    宝玥落座前朝楼下看一眼,全是乌压压的人头,远没有楼上清净。她正出神,就听见隔壁左包厢有人冲这里招呼。姐妹两个循声望去,就见几对青年男女,各个花团锦簇,全是她不认识的时髦人物。宝慧和他们互相示意,见其中一个还冲三妹挥手,宝慧知道她不喜在礼节上周旋,就道:“甭理他们。”

    这时就听到包厢门外一阵人声鼎沸,脚步声纷乱,随即就见隔壁包厢绿幔一掀,涌进来好几个人,其中一个女郎如众星捧月般款款坐下,她穿件银杏色闪光印花缎的长衫,周围的年轻男子都对她大献殷勤,其中一个宝玥觉得眼熟,不由多看几眼,认出来是杜家的大少爷杜兴刚。

    宝玥好奇问姐姐:“中间那个美女是谁?”好像听到似的,那时髦女郎向她们这边瞧了一瞧,随即又收回视线;而宝慧似乎连她的名字都不屑提,只说:“交际花。”

    因为胶片出点问题,一个西崽特意过来致歉说电影要晚十分钟。这人刚走,包厢的幔帐忽然又大开,一个陌生男子大踏步闯了进来。宝玥受惊后被唬得立刻站起身来,和那人撞个对脸儿,认出来对方就是下午她撞到的唐利群!

    这人自知来错地方,连声道歉后就迅速转身离去。不一会,此君便落座在隔壁。他和杜兴刚很熟,连那个冷艳女郎也应和着与他招呼周旋。宝慧见妹妹对隔壁包厢有些关注,以为她在看杜兴刚,遂道:“圣经上说‘智能庇护人,金钱也庇护人’,金钱和智慧都没有的,就是他了。”

    她们不知,隔壁包厢里几个人,这时也在议论。头一个就是杜兴刚,他抱怨道:“现在当女学生的,几个能念书念得像爷们一样?念了三天书先讲平等自由,就拿我那个妹妹来说,前儿从法国回来,简直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你看这个逯家二小姐,听说也是有了名的才女,根本不把寻常男人放在眼里。”边上有人道:“她有个姐姐,是出了名的美人儿?”杜兴刚笑道:“这倒是真的,逯先生马上要升官了,几个姑娘身价更高了。”那人又说:“逯家二小姐边上的那个姑娘,看着倒是娇嫩。”石屏梅本来一直沉默不语,听了他们这番对话,嗔道:“你们就知道嚼舌根儿!连人家小姑娘也不放过。”杜兴刚笑道:“你吃醋了么?”石屏梅牵牵嘴角,转过头并不理他。这时边上有人问:“利群,你大哥力玮呢,怎么不来看电影?”那位唐利群道:“他有些事儿,来不了。”石屏梅听见有人提“力玮”,立刻露出关心的神色,杜兴刚看在眼里,冷笑一声。

    这时影院蓦然间黑了下来,原先还有些吵嚷的电影院霎时安静许多。

    电影演了还不到一半儿的时候,宝玥觉得身后的布幔被人打开,宝慧回头一看那人,嘴里咕哝几句还是出来了。又过几分钟,她才悄无声息地回到座位上,想和宝玥说什么,又有些欲言还休的样子。宝玥小声说:“姐姐约了人?”宝慧只好说:“我要和朋友去喝个咖啡,你一个人看完电影,乖乖回去好不好?”宝玥立刻道:“没问题。”宝慧有些愧疚,又道:“待会我叫朋友开车送你回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宝玥道:“不用,我和你朋友也不认识。”宝慧想想又说:“那你坐杜兴刚的车子,我和他说去。”宝玥摇摇头,说:“我自己做黄包车,不要麻烦人家了。”宝慧叹口气,说:“你真是执拗。”

    二姐走后,宝玥也无心再看电影,觉得不如提早先走。

    电影院大堂里,伫立着两个铜刻的高烛台,差不多有一人高,上面用红玻璃制成红烛模样,里面安了大功率的灯泡,把整个大厅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宝玥蓦然从暗处出来,遇到这样的强光觉得有些刺目,难免停顿片刻。就在此时,一个人从她身边大步走过,步履跟带了风似的,宝玥连忙握牢身边的楼梯扶手,那人背后好像长了眼睛,忽然就回头去看她,脸上似笑非笑。

    宝玥一眼认出他就是唐利群——强烈的光线下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长相,他浓密的头发比常人粗壮漆黑许多,还略有自来卷,而他的眉棱很高,漆黑的眉毛简直根根分明,再配上墨黑的眼睛和络腮胡印子,愈发显得浓墨重彩。

    唐利群并没有进一步说话的打算,只拿双目朝她面孔上打量一圈,便飞快转身离去。

    再说这天晚上,逯太太等到孩子们离开后,就回到了卧室。

    她的屋子全是用白底印花的绸子裱糊的墙壁,绿绒堆花的欧式沙发后,学着外国人的样子摆张细长条案,上面摆着一大盘香白杏,是专门用来闻它的香甜味的,条案尽头分别是两个带穗子的细纱花罩台灯,正散发出昏黄朦胧的光线,把逯太太笼罩光影中。她不由想起下午打牌时,听牌友们说那刘玉章昨个儿刚从上海回来,还带回个远房表妹,两个人打的一团火热。这刘玉章祖上在前清就位居一品,他的父亲如今也是市政要员,年轻人一表人才,可谓前途光明。宝诗则向来好胜要强,除非仕途远大的年轻人不嫁。瞧着最近的动静,她好像对此人颇为看重,否则不至于今天就急着去跳舞。

    想到这里,逯太太按电铃叫陈妈,嘱咐说:“小姐回来的时,留心她的表情,如果没超过11点,就来和我讲一声。”陈妈点头称是,随即又道:“太太,小姐出去跳舞,哪有这么早回来的呢?”逯太太笑道:“我猜她今天回来的早,不信你看。”果然还没到11点,陈妈就来回复说:“回太太的话,大小姐到家了。”逯太太本来刚要上床,听见这话连忙起身问:“如何?”陈妈小声道:“看脸色不大好,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太太真是料事如神。”逯太太叹口气说:“也无非是比她们多吃了几碗饭而已,你先睡吧,明天再说。”

    再说宝诗这天去六国饭店跳舞,真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她从小就是不认输的性子,记得小时候很流行那种打手背游戏,她即使败给了别人,也会很冲动的去不断打游戏伙伴。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自己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很快就成为逯家乃至整个社交界的宠儿,未来的前途呈现出迷人的金黄色,宝诗在美丽的巅峰感受到青春之花怒放的喜悦。哪知道一向情场得意的的她,今天竟然也翻船了!而刘玉章身边的女子,看上去无论如何都比不得她,可见天下的男子,有多么的经不起诱惑。

    等她打算入睡时天已经亮了,窗外的小鸟躲在碧油油的树叶下叽喳不休,平常听起来总令人喜悦,今天却令她烦恼不堪。

    她想,遗忘的诺言、知心话和过时的衣服一样,都是最不合时宜的东西,最好永远不要再提。所以尽管刘玉章变节,她最好只字不提,谁也不能从自己嘴里听到任何描述。

    疑案

    可她毕竟年轻,掩饰情绪的伎俩还不够老道,接下来几天,连佣人都晓得这几天大小姐心情不好,最好不要惹她生气。因此最近追求她热烈的郭品超上门送花,见都没得见佳人一面就被打发走了。小郭只好把花和信都放下,悻悻离去。

    鉴于宝诗这几天动辄发火,佣人都不敢随便和她讲话,只好拜托三小姐将郭品超的信送到她屋里。这天吃过午饭,宝诗仍然独自在屋,就听见门口响起脚步声。原来是三妹进屋找她,宝玥笑道:“刚才从前厅那边经过,老远地就闻到一股浓香,听说有人送来一个好大的花篮。”宝玥想,可惜这个送花的人虽然出手阔绰,却似乎并不内行,花太多太杂,把空气也弄得浓浊,闻了并不令人觉得心旷神怡。

    宝诗却以为妹妹羡慕,挥手道:“喜欢就拿去好了啊。”

    宝玥递给她一封信,宝诗直接丢在桌子上,道:“不看!人在高兴的时候才宽容,郁闷的时候不宽容。”

    宝玥顺着她的话瓣道:“那你为什么郁闷?”宝诗听罢不由笑出声,一把将妹妹拉过来叫她坐下,说:“我问你,将来读完大学,你想做什么呢?”宝玥道:“我想留学,像杜馨遗姐姐那样!”

    宝诗奇道:“咱们家还指望着你毕业以后去当一个教授,挣百十块钱吗?若说为了求学,杜馨遗法国读那么多年书,现在回国了也没见她做什么大事业!所以我说,女子嫁一个好丈夫才是正经事儿。”言罢,宝诗又道:“不过这话别叫宝慧听见了,回头又和我抬杠。”

    不等妹妹回话,宝玥又自言自语道:“我很想单身,因为一旦恋爱,接下来就意味着结婚生孩子变成老太婆,可单身太难了,尤其是对付那些千方百计想让你赶紧嫁出去的人。”

    今天的她穿件玫色长衫,两颊带上一点似有如无的红晕,配上那乌缎子似的头发,十分的明艳美丽,宝玥不由从心底爱慕眼前的美人。

    把情绪上的垃圾一扫而光,逯宝诗忽然冲妹妹眨几下眼,宝玥嘻嘻一笑,问道:“又有什么事儿找我?”

    宝诗有点难为情,半晌才道:“帮我带封信给他好不好?”

    “他”就是指“新晋诗人”卢余明,宝诗和此人交往多凭书信,为免家人发觉,期间跑腿的人就是逯宝玥。宝诗从小就喜欢差遣姊妹们做一些亲力亲为就纡尊降贵的事儿,而宝慧看不上大姐的这种作风,年岁稍长就不再替她跑腿,宝玥是硕果仅存的一个。

    等她把信取出来交给妹妹,又嘱咐好几句,宝玥笑道:“大姐,天气热了,你带我去游泳好不好?”北平公开的游泳馆不多,宝诗他们读书的地方,倒是有很好的游泳池。谁知宝诗立即回绝道:“不行!带你去游泳太危险了。”

    去年宝诗经不起妹妹好说歹说,带她去了一次。宝玥潜泳时看到水面下好多条白花花的大腿被水折射后再上蹬水的夸张动作,立时就在泳池底下笑场了。喝了多少水也不记得,反正要沉下去时,才被孔武有力的救生员把她捞上来。宝诗为此还被父母痛斥一顿,再不敢冒险带她下水。

    宝玥不甘心,想想又道:“要不大姐带我去舞场?”

    宝诗上下打量一番妹妹,笑道:“你又不会跳,坐在那里傻乎乎的,到时叫人家说逯宝诗的妹妹是壁花,那我忒没面子。”她想起来曾经带宝玥去过跳舞场,她以“不会”为借口不肯跳,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在那里傻笑,宝诗恨不能隐地而逃。

    宝玥当然记得那次经历,她总是因为别人不曾在意的各种下意识动作,以及随之流露出的各种转瞬即逝的表情而觉得有趣无比。比如那次在舞厅,她先看到一位油头粉面的年轻男人上下打量舞池里的漂亮女孩,而不远处的一位半老徐娘则在打量这位年轻人——她瞬间就笑场了,当她一笑,仿佛全世界都不存在,仿佛她能看到别人不懂的世界。

    宝诗不想叫妹妹失望,她拉过妹妹的手道:“晚上我们去吃番菜好不好!”

    晚上姐儿两个就乘着逯太太的专座朝城西过去那里的戏园子很多,车子经过一家时宝玥突发奇想要过去看,宝诗无可奈何道:“车子就停路口,你赶紧过去看两眼。”宝玥知道这里有一家叫“广和楼”的,凡是来京的名家,特别是武生戏,都要在这里过堂才能走红。果然,轿车开了没多久,就见胡同西口临街的地方搭起一个牌楼,两边竖起高一丈有余的方柱子,上面分别写着“吉祥新戏”和“风雨无阻”,正面端放一铁板刻花大聚宝盆,上书“广和楼”,下书“盛世元音”四个大字。

    人还未到,就听见里面沸腾的跟口热锅似的,阵阵声浪迎面扑来,简直叫人站不住脚。按照戏楼的规矩,京城有钱人一般不看前三出戏,莫不定下座位空着,等晚上七八点才来,因为名角都在后面唱轴戏,故此虽然已过晚饭时间,门口还有专人看守迎送贵客。

    一个伙计见宝玥神情举止矜贵,便利索上前行个礼道:“您一个人哎,包厢哪间?”宝玥站定,踟蹰片刻才说:“今儿上的什么戏?”伙计笑道:“杨小楼、钱宝森主演的《英雄会》!贼好的武生戏!”宝玥听见“武生”这两个字,顿时有了劲儿,忙道:“武生戏?”那伙计知道多少北京的闺阁千金或者名媛太太们,都喜欢捧名角儿,尤其是长相好、扮相俊朗的武生,他估摸着眼前这位也不例外,遂笑道:“可不是,不过包厢都没了,您要看,我只能给你边上加个座儿。”宝玥摇头道:“我就是来打听个人,也是个唱戏的,是个演武生的姑娘,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那伙计一撇嘴,不耐烦道:“敢情您逗我玩儿呢!我家里打爷爷辈的就在广和楼厮混,周信芳、马连良、雷喜福多少名角都见过,愣是没听说过有女武生,姑娘呐,要不您去城南游乐园瞧瞧,坤角都在那里摆台呢。”宝玥闻之面露失落,只好悻悻离去。

    等她转身刚要过马路,半中腰杀出一辆汽车直愣愣的窜出来,随即就听见不远处发出尖利的汽车刹车声,随即就是“砰”的巨响,就见一个男子的身体在空中抛起老高,随即在地上重重跌落,滚了好几下,正好停在一辆蓝色汽车前面。而先前肇事的那辆汽车,司机见出了人命,猛踩几下油门,转眼间就消失在夜幕里。

    宝玥脚上生了钉似的,直勾勾盯着地上的男子,见他脑后缓缓沁出一滩鲜血来,情形十分可怖。就在这当口,蓝色轿车里出来一个人,看样子是要去探视前方情况。宝玥不由借着微弱的街灯朝他脸上瞄了一眼,那人察觉到有人看他,也回头转向宝玥这边——正是唐利群!

    逯宝慧最痛恨的一件事就是打麻将,她认为这样消耗时间简直不可原谅,还不如睡觉有益,宝诗则觉得这种事不是年轻姑娘做的,只有老太太或者姨奶奶之流,才合适坐在麻将桌前哗啦啦,像她这样在社交场上广受欢迎的摩登女郎,哪有空去垒长城呢?相比而言,宝玥的态度则显得比较折中,只要牌友不是很讨厌,她并不拒绝这件事,何况她对数字特别敏感,在这方面的记性尤其好,逯太太打牌会叫宝玥帮大家记账,从来没出过岔子。

    这天下午逯太太又在家里打麻将,其他三人都是是老牌友,边打牌边聊天,说着就讲到了儿女们的婚事上。大家都说宝诗将来必定嫁的好。逯太太道:“孩子们看人不准,终归要父母帮忙才可靠,但宝诗脾气又大,等她自己有了主意,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分明是赞成也得赞成,不赞成也没法子。”

    话音刚落,一个穿浅蓝镜面缎短旗袍的胖太太笑道:“我大哥家那女孩子也是这样,你要是问她吧,总要说做一辈子姑娘,可一旦谈了恋爱,那就什么都忘了,只要结婚!”众人听罢大笑。

    这时的小客厅牌局正是热闹,逯太太手边上的砝码堆老高,牌友里一个人是商会何会长的太太,只见她冲胖太太使个眼色,对方立刻摸出一张牌朝桌上丢,说“红中!”一位瘦太太有些雀跃,却被何太太严厉的目光制止了,就听见逯太太一声笑,喜道:“我糊了!就等这张牌。”

    洗牌的档口,有人看见宝玥进来,忙招呼说:“三小姐好久不见,快来把你母亲换下来,不然我们口袋里的钱都要没了!”

    宝玥默默走到母亲身后,逯太太说:“三丫头桥牌打的最好,可惜麻将是要看运气的,你站身后帮我看牌吧!”宝玥嘟嘴道:“人家还有事儿呢。”逯太太一面抹牌,一面教育女儿说:“恐怕你要去那个什么大学看话剧,可是最近大学生们在闹事,搞什么游行示威要求抗日,你还是消停会儿。”何太太接口说:“打不打日本人是南京政府的事儿,学生们起什么哄?也不知道那些军警会不会抓人。”宝玥道:“抓什么人啊,有本事去东北抓日本人,抓学生算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