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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圣诞舞会

    果然,圣诞节前一周,顾夫人就把舞会的请帖一一下发,逯家姐妹自然都收到了,宝慧道:“我哪里是青年,不去也罢。”宝诗赌气道:“什么圣诞舞会,无非是她的私人庆功宴,我凑什么热闹?”宝玥劝她道:“大姐这又是何必?我看你不仅要去,而且要漂漂亮亮的去,还带着男朋友高高兴兴的!叫那些存心挤兑你的人看看,逯家的女儿可不是软柿子!”宝慧赞道:“看不出来嘛,你平常不声不响,作风倒挺硬派!”宝诗愁眉苦脸道:“可我不想看到那个老女人!她地盘儿上的那种味道,隔老远就能把人熏死!”

    宝慧见姐姐执拗不肯,只好道:“你都不去了,宝诗一个人过去又有什么意思?”宝诗想想才道:“要不你和唐力玮先去,我稍后再去不迟,她家的舞厅真是不错,我就当去跳舞好了!”

    等到圣诞舞会那天,宝玥独自坐车过去,等车子到了顾公馆,看到他家那种人声鼎沸的繁华气象,不由自主她就想起上次在花园里遇见唐利群的事儿了,早几个月的事就在眼前,好像才发生那般,转一下眼马上就是新年了。宝玥突然生出一种感慨,时间真是飞快,一年复一年,也许人这一辈就这样过去了。

    今天顾太太打扮的依然璀璨夺目,看到宝玥后,顾太太热络的一把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笑说:“你这位三小姐我印象很深刻,总是给人弱不胜衣的幽娴感觉,像个小仙女似的,你们姐妹三个我都和你喜欢,改天我要专门请你们来吃饭,就不知道你们花肯不肯来陪我这个老人家。”宝玥见她那种热情洋溢的态度,脸上更是笑靥如花,真的很令人诧异一个人怎可以这样的虚伪,仿佛之前那令人不快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

    宝玥顺着顾夫人的话道:“请我们吃饭,肯定是到的。但是不必专请,最好是哪天到府上来,撞上早饭就吃早饭,撞上晚饭就吃晚饭。”顾太太笑得花枝乱颤,道:“撞上我们吃窝窝头,也就让我们拿窝窝头请客么?”宝玥用揶揄的口吻说:“贵府的窝窝头,肯定也和别的家的不同哩,否则也不至于门庭若市呢!”顾夫人听了,脸上的笑容一僵,眼里闪过一丝寒意,不过这都是刹那间的事情,旋即她就恢复满面的笑容,打着哈哈把话题撇开了。宝玥微微一笑,随即就朝宴会中心走去。

    等到她融入人群,连忙寻找熟悉的面孔,好容易看到何茂林,他仍旧郁郁寡欢的样子,看上去懒懒的,任凭眼前多少风华正茂的漂亮女子,却都引不起他的注意力。恰此时迎面就见一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旗袍上裹着今年最流行的狐皮大衣,妆容不胜妖娆,此人正是杜馨欣,几日不见,她身上多了种宝玥不熟悉的时髦劲儿!说话时表情丰富、手势很多,似乎随时都在演戏。宝玥与何茂林都看得目瞪口呆,反而是杜馨欣,她血液里就有矫揉造作的本能,那种洋洋自得的架势,还以为别人看她的眼光都是赞誉,她一见到宝玥就上前握住她的手,笑道:“好久不见了,三小姐出落成大姑娘了!”其实之前她们两个倒也没有太多交往,不知这是否也是杜馨欣在社交场上学来的招数呢——对女人要热情百倍、而对男人则爱理不理,非如此不能激发雄性那种昂扬的斗志?

    宝玥被她湿热的手心抓得怪不自在,又不好意思把手立刻抽出来,只好彬彬有礼回道:“杜姐姐像个电影明星,我都要认不出来了。”杜馨欣得意的一笑,朝何茂林打个招呼,这才又对宝玥说:“你没说全对!因为我现在已经是电影明星了,今天带我来舞会的是上海的一位知名导演,我们正商量明年开春拍电影的事儿呢。”她噼里啪啦又说好一通话,放爆竹似的,宝玥也不知道答复哪一句。听她的意思,大意就是自己受这位导演的欣赏,虽然顾公馆没有邀请她来参加舞会,却能够依仗导演女伴的身份跻身名流。说完这席话,杜馨欣特意拉近两人的距离,压低嗓音道:“你姐姐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这位顾夫人真把自己当西太后了,可怜的宝诗,哈哈哈。”她的话与其说是慰藉,倒不如称作奚落更好,尤其是后面的一连串大笑,更是惹来不少人朝她们侧目,宝玥只觉得脸发烫,立时就使劲把手抽出来,杜馨欣这才放开她,又说:“好在这位顾夫人有自知之明,知道大家来玩并不是为为吃什么,而是为见什么人,所以这里的点心不好吃、红酒不好喝,我也就忍忍啦!”

    等到杜馨欣走远,何茂林才道:“真是,唉,都快要认不出来她了。”假如宝诗在此,肯定会说:“她本来就是那副德行,无非是你们男人傻罢了。”

    宝玥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想舞会眼看就要开始,却没见到唐力玮,难道他也不来了?

    宝玥胡思乱想中清醒,发现何茂林早已不知去向,抬头就见一个中年男子正在笑眯眯的望着自己,这人穿着西装背心,身材非常挺拔,有着超脱的气质,因次看上去比萎靡不振的何茂林还要显得年轻,当然,他眼角的皱纹出卖了他的年龄,不过在这样的男人身上看到岁月,就如同在参天大树上看到年轮,非但不会影响他的魅力,反而使得这种吸引力更真实、更具说服力,尤其是他笑的时候,从眼睛到嘴角,都呈现出令人舒畅温暖的感觉,任何一个旁观者的的情绪也不由受到了影响

    宝玥被这双眼睛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忙低低叫声“顾先生好”,顾东篱看到这个当年在坐在他膝盖上玩耍的小女孩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真是由衷的喜悦,听见宝玥这样叫他,顾东篱忍不住笑道:“咦,怎么叫我‘顾先生’?以前你可是喊我‘小顾叔叔’的!”宝玥羞涩的一笑,道:“以前是小孩子啊。”这时舞厅的乐队已经开始演奏,轻柔的乐声荡漾在空中,拨动着每个人的心弦,顾东篱伸手道:“好吧!那顾先生就邀请逯宝玥小姐跳支舞?可不可以呢”他虽说是邀请,但举手抬足间的那种果断,都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架势,宝玥不由自主搭上了他的手,随着悠扬的乐声滑入舞池。

    顾东篱的舞步很娴熟,他像一个老练的司机,即使对方舞步生涩,她只要把手架在他的肩膀上,就能够忘却脚下的步伐,随着他,像一条鱼那样在人群中穿梭。她的舞步起先还有些生涩拘谨,后来在顾东篱的引领下渐渐放松,等到她不再拘束,这才发觉舞厅的乐队里萨克斯和单簧管乐手都停止了演奏,只由一位小提琴手尽情发挥。

    琴声悠扬,即使那些未曾跳舞的人,也不由闭上眼睛,轻轻随着乐声摇动身躯。顾东篱笑道:“很动听吧?其实听多了音乐才会发现,庞大的交响乐虽然震撼,一把提琴却也能够以一当十,直入肺腑呢!”宝玥道:“这道理我明白,就像我二姐说的那样,中国画尽管不如西洋油彩绚烂,但黑白之间,一样可以描摹大千世界、书写心胸。”顾东篱见她很有悟性,高兴道:“对对对,一个人心不同了,耳目口鼻自然也就不同了!”见她提及二姐宝慧,顾东篱这才想起了什么,问:“怎么今天没见你大姐宝诗来呢?”话一出口,两个人立刻都意识到同一件事,原先热络的氛围稍微有那么片刻的尴尬冷凝,不过这个裂痕立即就被顾东篱关切的语调弥补了,他说:“宝诗是不是很不开心?唉,这件事,内子真是处理的不好,实在委屈了你姐姐!”宝玥听了这话,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是她内心好像又有一个声音,不断提醒她:机会稍纵即逝,快,抓住它!

    与其说她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勇气,不如说她被一股强大的冲动控制了身心,就听见她用低低的、轻的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顾叔叔,这件事还有转机么?我姐姐很难过,她想去南京代表联谊会进行述职。”宝玥知道一旦选举结果出炉,那就是铁板钉丁的事儿,唯一能够扭转乾坤的就是去南京述职,这个机会寻常只有会长获得,偶尔才会由副会长代为执行,那几乎就是下届会长或者是实权派才能得到的机会了。

    因此这话一出口,宝玥就感到后悔,她怎么能这样鲁莽呢,怎么能向顾夫人的丈夫提出这种请求呢?这不仅使得顾东篱难办,也更容易使得自己处于一个难堪的位置!

    顾东篱的步伐稍微停了一下,尽管很短暂,在这敏感的时刻又显得那么长,宝玥几乎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她恨不得把脸埋起来好不被对方看到,这时就听见他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可以,这事我来做主。”

    宝玥的心顿时雀跃不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由抬头“啊”了一声。眼中充满了惊喜,顾东篱受到她这种毫不掩饰的情绪感染,脸上也绽开了笑容,就是这个笑,使她对之前的承诺产生了深信不疑的坚定,这时的她被一种成年女人的虚荣心所摆布,难免有几分得意,恨不能立刻跑回家朝宝诗表功,可内心又隐隐觉得不好,不过虚荣心满足所带来的成就感立刻就掩盖了其它的情绪,宝玥觉得这个舞真是跳得畅快淋漓!

    眼看着一阙舞曲将尽,顾东篱问她:“要把你带到哪里去?”宝玥隐约看到唐力玮的身影在附近晃动,她就朝靠近大门的地方努下嘴,随即顾东篱就带着她在光滑而有弹性的镶木地板上快速移动,然后就见他抬手举过她的头顶好叫宝玥来一个利索的转身,等到那舞曲的余音戛然而止,他们的舞蹈也正好划上休止符,彼此都感到十分的舒心畅意。

    来无影去无踪

    宝玥急于与力玮分享这个令人高兴的消息,可她四下寻找,却又不见他的踪影。她知道舞厅周围有一些房间是供人休息的,跳舞的人累了的话可以过去歇口气。于是她径直朝一间休息室过去,那里空无一人,窗前矗立着一架巨大的钢琴。宝玥弹琴的技术并不纯熟,只是见了这么好的一架琴,难免要去练练手。她这样想着,就坐下来掀开琴盖,等到手指刚触到琴键,那明亮的音色在安静的屋子里顿时令人身心一振。这时她就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宝玥忽然有些紧张,她刚想停下来,那人则轻轻把手按在她弹低音部的那只手上,说:“别停,我很喜欢这首曲子。”

    因为担心自己的琴艺生疏被笑,宝玥觉得自己整个背都僵了,她笑笑,说:“听说你弹得很好,要不要试试?”力玮不加思索道:“这个又不难,我教你。”宝玥蓦然转身道:“这个倒不急,我有件好消息要告诉你,姐姐知道了也一定很高兴。”她那种兴高采烈的语调顿影响了力玮的情绪,他不由把眉毛一抬,饶有兴致道:“什么好事?”宝诗脱口道:“就在刚才,我向顾先生提出来,能否把这次青年联谊会到南京述职的机会安排给姐姐,他竟然同意了!”

    力玮本来还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可是听完了她的转述,脸上却并没有出现宝玥设想中的喜悦,他的嘴唇紧闭,连一句赞扬的话都没有。宝玥感到失落,她旋即转回身,又有些不甘心,转身问道:“你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高兴呢?”力玮耸下肩膀道:“顾先生拿权力讨一个小女孩的欢心,宝诗无非是他们夫妻间博弈的棋子,有什么特别值得高兴?”

    他说这话时虽然笑容可掬,可那种不以为然的态度,还是难免令宝玥心里一凉,不知怎的,她竟然隐隐从他刚才说话时的那副神情中,窥到了利群的身影,到底是兄弟,那种专会泼人冷水的样子,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

    一种很懊恼的情绪迅速占据了宝玥,她既不说话,连看也不看他一眼,起身就离开了钢琴凳。

    力玮若无其事的坐下来,等到他的手指落到了琴键上,就像变魔术一样,刚才还不甚流畅的钢琴,迅速流泻出一个个明丽响亮的音符,那乐声不受周边的干扰,不浸一点烦躁,弹琴的的人平静地坐在嘈杂房间的漩涡正中央,安静得如同在旷野一般。宝玥本来打算出门的,却也被这琴声所吸引,她做梦似的立在那里,觉得力玮看起来就像个国王一样漂亮——

    他的气质是沉静且深邃的,微皱的额头似乎总在考虑着什么。

    在温柔清净的乐声中,刚才她胸腔里滋生的种种郁郁不乐,竟然都断然无存了,可是那受损伤的自尊,却又分明告诉她不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宝玥不能再听下去了,当她推开门要踏出去时,忍不住回头去往,力玮仍坐在那里,根本不在意谁的来来去去。

    舞会正是热闹,有炫技的高手,也有胆怯的初学者,杜馨欣还登台在乐队的伴奏下高歌一曲,歌声委婉动听,应该是国外的流行歌曲,全场人受了感染都跟着低哼起来。这真是一个奇妙的夜晚,年轻人都脸庞发光、目光热烈,往往是两个人跳着,就一起携手离开人群,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但逯宝诗一直没有出现,可见是不会再来了,宝玥觉得没很意思,只好找个角落随便坐下。不时地也会有人上来邀请她,宝玥偶尔也会出于礼貌起身跳上一曲,但心里有事,和人说话时虽然随声附和,却情不自禁地想到其它事情上,跳舞的过程并不能令她多高兴一点。

    终于等到舞会就要散场,很多人还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宝玥这时才见力玮姗姗走来,她故意装作没看到他,就听见力玮道:“三丫头,我送你回家?”他的口吻轻松坦然,好像之前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没发生过,但不知为什么,宝玥顶不喜欢他这种带着家长做派的亲近,“不,我在等人”。宝玥冷冷的回绝了,这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一种骄傲,她自己也不知道。力玮朝她一笑,也没有坚持,竟然就这样自顾走了!

    宝玥从来像今天这样生气,即使顾先生同意叫宝诗去南京述职这件事,也不能平复她的郁闷,回家的路上,宝诗气鼓鼓的想:唉,早知道我就不来参加这个舞会了,真令人败兴。

    舞会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宝玥一早就醒了,却到到快中午才起床,吃午饭时宝慧笑她道:“什么时候咱们家又出了个舞会女皇?听说你昨天跳得很尽兴呢。”宝玥说:“我就跳了几只舞而已,没有那么夸张。”宝慧道:“是玩的太累么?看你怎么整个人都蔫了?”宝玥道:“倒也说不上高兴不高兴,只是没意思,你想前一秒还笙歌鼎沸,下一秒就曲终人散了。”

    说话间,就有人前来通报,说唐力玮来瞧三小姐的伤了,宝玥说:“我伤早好了,你就说我还睡着呢!”仆妇为难的看着宝慧,宝慧只好劝妹妹说:“人家是大夫,你倒摆起了架子?”宝玥道:“可是我现在忽然心烦,见了外人又要赔笑脸,还得说客套话,实在不堪忍受。”宝慧叹口气,说:“得得得,他又不是一般的大夫,我只好去对付下,你和宝诗这是怎么了,一个整天不在家,一个避着来人不见。”

    又过了几天,宝诗来到妹妹房间,问宝玥:“明儿晚上春明舞台有大戏,梅又芳的拿手剧目,要不要一道去看?”宝玥奇道:“往常一到年下,戏班子都要封箱了,这个时候还会有什么角儿出来献艺么?”宝诗道:“力玮一个朋友叫徐怀璋的,春明舞台就是他家开的,说是要捧一个名角,徐怀璋特意在戏园子拉开架势,也呼朋唤友叫人一起去。”宝玥本来有些心思活络,但不知怎地心里有个声音却总说着“不”,她说:“我冬天不大乐意出门,还是在家罢。”宝诗听了笑道:“好怪的一个人,以前不是最爱听大戏了吗?最近几天你蛮古怪,倒是对着家里的花呀草呀的咕咕噜噜说话发呆,看你这种愁月悲花的样子,是不是有了心事呢?”宝玥忙道:“我要真有了心事,哪里能叫你这么诈唬,就说出来了呢?我看你问也是白问。”

    宝诗忽然道:“那我问你,为什么白天力玮来瞧你的旧伤你不见人家?也不肯和我们两个去看戏,是不是他开罪了你?”宝玥道:“没有的事儿啊,他是你男朋友,我为什么要跟屁虫一样和你们出去约会?白天那会儿真是心情不好,所以叫二姐帮我撒了谎,他和你说了什么?”宝诗叹口气说:“他只是讲舞会那天说了你几句,然后看你就不高兴了,板着脸也不肯理人。”宝玥“嗳”了一声,笑道:“实在是他多心了。”

    宝诗笑道:“就是,我也说他多心了,我家的三妹脾气最好,从不和人置气,不过——”宝诗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看宝玥的脸色,然后才又接着说:“别看他整天笑眯眯的,也是个执拗脾气,他不喜欢我和顾夫人来往么多,对顾东篱也有些微词,肯定不高兴你去求人家。”

    这个道理,其实宝玥后来想想早就通了,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偏要和唐力玮较劲儿,如今姐姐讲得也很透彻,她再不表态,就是不讲道理,所以宝玥一等她讲完,立刻道:“好啦好啦,都是你妹妹不懂事,你们就不要再说啦。”宝诗“扑哧”一笑,伸手点下她的脑门,道:“前面的话,是我替他说的,要按照我的性子:宝玥你倒是挺有主意的,不亏是我的三妹!”宝玥“呸”她一声,道:“这话可轮不到你讲,我又不是你生你养的!”

    宝诗一笑,伸展开双臂,得意道:“联谊会已经通知我了,新年的南京述职会由逯宝诗全权代表!”虽然是意料中的事情,眼见它变成了事实,宝诗还是雀跃不已,甚至觉得这种阴云密布的天气也是可爱的,尤其是那一阵阵的寒风,也能自动转换成她内心的欢愉,令她心里不由产生一种广而扩之的爱,连一向看着不顺眼的人都想去拥抱一下。之前父亲曾说凡成大事者必经磨练,宝诗却很怀疑这类大道理,她坚定地认为这种挫折是不是必要,有的时候挫折更是伤害,并不能使人心变得更好。

    因为急着要出门,宝诗对妹妹嘱咐道:“别忘了帮我写信啊!”宝玥刚说了声“好”,她就笑着一溜烟似的跑着出了门。等到宝诗一走,宝玥随意拿起本书翻看,脑中挥之不去的,却是唐力玮的身影——可是这一次,宝玥再想起这个人,竟令她有种不安的感触——不知何时,她已经开始留心起他的一言一行,情绪亦为之牵动。这种情愫来无踪、去无影,起源于何时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恐怕之前她的处处躲避不是由于生气,而是内心早就察觉此种情绪后的断然回避。现在的她,俨然已陷入一个不能自拔的情绪中去,就连刚才答应继续代姐姐写信这件事,她也怀疑起了自己的居心,宝玥摸着发烫的面颊问自己:你是真的要帮姐姐,还是存了私心要和他保持这种隐秘的联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