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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大马金刀

    天气变得很快,上午太阳还勉强播撒些光芒,午饭后就见阴云暗沉,不再有日光放出。宝玥郁结于心,只穿一件夹袄便来到院子里散步,丫头道:“三小姐,这天就要下雪了,你穿么少就出来,不怕冻着么吗?”宝玥道:“哪里要下雪了?”就听见二姐的声音道:“您老人家多大岁数了,眼神也不好了么?瞧瞧地上是什么?”宝玥低头一看,果然院子里面的砖块和花盆上的叶子,都已湿了。树荫底下,却依旧是干的,她不觉失声道:“是要下雪了。”于是走到树冠外抬头一看,那半空中的小雪花,轻飘飘的像绒毛一样,风一吹,无千无万的小点,攒成一团向人身上扑来,有一种冷飕飕的感觉。宝玥不由自言自语的道:“好冷的天,身上凉凉的倒也痛快!”宝慧听道:“快进来吧!”宝玥笑道:“等等,我去摘些冰心腊梅,很快就回来。”不一会,就见宝玥端着个白瓷碟,清水里放着几朵腊梅,还掺着鲜红的天竺果,用花丝穿成几柄,看上去红艳艳的十分好看。

    姐儿两个正说笑,就见宝诗浑身香喷喷的,穿件毛皮领子大衣正要出门,她笑道:“三妹晚上真的不和我出去?听说那戏文可是很精彩的!”宝玥想问:“这次真的是他邀请我去?”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来,只是笑笑,说:“不去。”

    等到了晚间,看着时针压上了8点钟,宝玥知道这是春明戏院大戏开演的时间,她都几乎能听到京胡的调子和观众们的阵阵叫好声了,宝玥感到了失落,她明白今天的失望和希望其实都是不应该的,而且注定要被烙上罪恶的标记,这令从来没有过感情经历的宝玥心里泛起莫明的苦恼,她觉得自己被甩出来一条正常的轨道,之前一切看似坚实可靠的习惯和规则,忽然间变得虚妄不实用了。

    她万千思绪全都归到了一点:唐力玮是姐姐的!她有一丝一毫的其它想法,都是罪过。家人也不明白一向乐天的宝玥这几天怎么看上去郁郁寡欢,以为是小孩子脾性一阵一阵的。

    等到吃晚饭回屋,她也不点灯,和衣躺在被褥里发呆,屋里虽然暗着灯,倒也不甚暗。尤其是隔壁院子那种灯火通明的样子,越发衬得窗台上水仙花的影子婀娜,她在这半明半暗中坐着,就听见逯太太喊道:“宝玥这么早就睡了么?”宝玥连忙起身笑道:“没睡,我坐在这里哩。”逯太太道:“怎么不点灯?”宝玥只好说:“是我存心不点灯,好坐着看月亮。”逯太太道:“都说你傻,真是个呆子,外面还在下雪,哪里有月亮?”宝玥无奈,这才点起灯,然后把脸凑着窗玻璃朝外去看:只见落下来的厚雪在屋顶积成一片白色,反衬的周围亮堂,同时就听见院子里有一种瑟瑟之声,如同细风吹着树叶响一般。她想道:“这雪大概下得不小,不然怎么会响起来呢?哎呀,不知道待会他们看完戏回来路上会不会难行,嗯,这雪还没冻上,要过几天才会难走呢。”

    巧惠和十良到城西一家叫“盔头刘”的作坊取货,那地方专门给京剧旦角制作各类头饰,比如贴在额头、两鬓的发绺,用真头发做的,叫做“片子”,还有旦角身后一拃多宽的、长过膝的丝线绺,又称线帘子,现在巧惠要演《鸿鸾禧》里的金玉奴,所用包头网子、片子、线帘子,都是鼎鼎大名的盔头刘给订做的,可惜钱不够,衣服只好买了人家穿过的旧款凑合一下。她们来早了,师傅还没有把东西装好,在店里等候时,就听见外面汽车喇叭嘟嘟响,随即就见一个年轻女人挎着个中年男子的胳膊进屋,自然也是来取货物的。那女子就是谢宝芳,之前她也在茶楼唱,听说后来傍上个洋行老板,对方肯出钱捧她,就换了家有点名气的戏园子。只见这谢宝芳上身衣服是月白绸底子绣蝴蝶逐飞花的花样,下身穿一条深绿色的哔叽裤子,又长又大,远望像一条裙子一样,脸上的粉擦得厚厚的,一点不像二十多岁的人,说是三十也未尝可知。本来她和金巧惠非常合不来,如今有了金主,自然就不把巧惠当做敌视对象,而且自觉身份矜持,哪里把之前在茶楼共事的同行看在眼里。不过她是个会做场面的人,见了熟人仍旧笑眯眯的上前招呼,还特意从口袋里拿出两张戏票送给巧惠,邀请她们去自己所在的戏园子玩。

    巧惠少不得虚以委蛇哄她几句,那谢宝芳愈发得意,故意对巧惠道:“在北平唱戏,没有人捧是站不住脚的,想要成名的话,登广告、定包厢、扎电灯牌坊,样样都要花钱。”说完这话,她用手去摸发髻,又瞟一眼洋行老板,娇声娇气道:“待会我还要去王府井附近的成衣铺量身做几套新衣服,你一定要陪我去。”那洋行老板笑嘻嘻的并不说话,又涎着脸朝巧惠搭讪几句,还说了几句俏皮话。然而对于顾十良,她那种庄重自持的表情,脸上并无一丝笑容,虽明知道她是个戏子,他却没有法子可以和她玩笑。

    等到谢宝芳一走,巧惠就露出不屑的样子,道:“就她?也配上戏园子,我还不知道她的底细啊!”原来这谢宝芳最初乃是天桥上混饭吃的小坤角,因为有一个捧角家和她认识了,为她置了几件行头、改名字,便到茶楼来唱,她为人善于迎奉,摆了干爹、爷老子的好几个,于是不少人写稿子花钱送到报纸去捧她,就是这一样,竟然也有些薄名,那些懂戏的人一看,就能发现她的本领不过尔尔,只是名气这种东西,只要肯花钱,终归是滚雪球样越攒越大的,而巧惠自持扮相、唱功都不比她差,当然很不服气谢宝芳今日的身份。

    顾十良对此到不以为然,她笑道:“你真是卖石灰的见不得卖面的,谢宝芳到这个地步,不知费了多少力气,也是人家自己的本事。”巧惠不服道:“据说真在戏园子混也不容易,为了上座儿的人多,成天价都要到处找人代销包厢和散座的位子,她今天给咱们的票估计就是卖不出去,只好拿来送人。”十良嫌她的话刻薄,也就没接话。

    这天回去后十良去瞧德升妈,老太太知道她来,特意叫德升买点熟食。十良拿起那碗,就见他家的碗很多都打了补丁,这样一来就算是有裂缝的碗也被补丁钦在一起,照旧可以用。德升妈道:“没钱买新的,都是旧家伙,补了又补,凑合着用。”十良道:“这碗我有印象,以前在您这里吃饭,用的也是这个。”德升道:“那时候咱们还一起‘摆酒’玩呢,结果我打碎了一只碗,被老太太骂了半宿!”十良抿嘴笑道:“谁叫你非得用碗啊?那时候都时兴捡几块小瓦片儿,抓一小撮土放在上面,然后大家蹲在墙犄角上凑合着,那才是摆酒呢!”有关儿时的回忆,总归能令人感到特别温馨,德升妈听了也呵呵直笑。她忽然想起件事,转身下炕在柜子里翻了半天,又爬回到炕上打开抽屉,好容易才找出来件水红色的褂子,看样式应该是几十年前的旧款。德升见了“咳”了一声,德升妈瞪他一眼道:“你咋呼什么啊,这衣服可是二十年前花了两块大洋买的,那布料、那绣花,放到现在也是好货!”原来德升妈有件积年的旧衣服,一直压箱底舍不得穿,现在年纪大了越发穿不来,真要去当铺又舍不得,想来想去不如送给顾十良,而德升在十良面前又是特别好面子,觉得这样的东西半新不旧,挺拿不出手,倒不如不送,结果被老太太骂了半天。

    十良眼露惊喜,把那水红褂子接过来披在身上,德升妈喜道:“多俊的丫头啊!前儿瞧着你,不是穿青的,就是穿蓝的,一个大姑娘怎么能没件红衣服呢?”十良道了谢,喜滋滋把这衣服收下,老太太感慨道:“我常说不好看的人,穿好衣裳越发丑。好看的人无论穿什么衣服,总是好看的。”说完这话,她又瞅一眼儿子,似乎在说:“看,人家喜欢的不得了,就你事儿多!”

    等到十良离开,德升妈思忖半天,才对儿子道:“我看你那心思,从今往后不要再有!”德升吃惊道:“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叫人怪糊涂。”德升妈“嘿嘿”一笑,说:“我的儿,你平常是挺机灵的人,可你要是孙悟空,我就是那如来佛祖,你那些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德升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脑袋并没有答话,德升妈叹口气,拿起一个鞋底,一面纳一面道:“十良这孩子小时候我就喜欢,又聪明、又懂事,如今咱们也是有缘,竟然又给遇上了,还出落得这么水灵好模样,行事又是那样大方利索,做事情踏踏实实,我真是越看越喜欢。”德升上前一步,坐在母亲膝下道:“要不儿子寻来给您做媳妇?”德升妈点下他的鼻尖,摇头道:“按说我这个做妈的不该灭自己儿子的威风,可是要我说句真心话,儿子你配不上人家!”德升不服,“腾”的站起了身,道:“您老人家以为我这辈子就是个厨子的命了么?那也太小看我的志向了!”德升妈见儿子不乐,反而笑了,她用纳鞋底的针挠挠头道:“就算是个家财万贯的大老爷,也不一定配得上她,这丫头心思深、命硬、有主意,是个大马金刀的人物,一般人降不住!”

    官大一级

    等到晚上巧惠深夜回家,见十良还在等她,就嗔道:“叫你别等我了,万一我下了戏陪人吃饭,难道你等到半夜?”十良笑道:“我哪里有那么傻,就是知道你今天不用应酬,才等你回来,否则处冷飕飕的连杯热水都没有。”巧惠接过师姐递来的热茶,道:“就你心疼我。”十良道:“你别急着钻被窝,我刚把水烧上,待会冲个汤婆子给你再躺下不迟。”巧惠感叹道:“你还记得以前在乡下么,冬天冷得要命,你叫我晚上睡觉时把棉裤褪到脚脖子上,把脚丫子包住取暖。”十良默默不语,半晌才轻声道:“现在可好多了不是。”巧惠忽然道:“对了,今天去茶楼的路上,我看到只被遗弃的小猫,可能是脖子被路过的车压断了,一直在那里抽搐,可怜得很。”十良转过身道:“后来呢?”巧惠道:“我想要不要给它补上一脚,好结束它的痛苦,可是下不了手哎,后来就把它转移到路边的草地里了,不然车来人往的,早晚被压个稀巴烂。”她在叙述这件事时,尽量用了再寻常不过的平静语调,可不知怎地,说到最后,巧惠就不由打了个冷战,语调由最初的亢奋,渐渐变得越来越低,最后一句简直是喃喃自语。十良蓦然想到巧惠也是师傅捡来的,她是牵动旧情,这才为身世自怨自艾,所以原先还算高涨的情绪这才一下子低落起来。想到这里,十良连忙过去拉住巧惠的手道:“给你说件我的喜事儿!”巧惠眼中立即一亮,道:“快说快说!”十良笑道:“我买行头的钱攒够啦,没多久就能登台和你一起唱大戏了呢!”

    又过了几天,巧惠找到十良,拿出两张戏票在她眼前一晃,低声道:“要不要去看看热闹?”十良接过戏票一瞧,上写着“春明大舞台”,原来是京剧名伶梅又琳的拿手好戏《霸王别姬》,十良惊道:“他这一张票就要五块钱!真不愧是梅又芳!”小惠道:“包厢更贵,关键是一般人订票还买不到,全部都被有钱有势的老爷太太们包下了,咱们就当去膜拜下,看看鼎鼎大名的春明大舞台是什么模样,至于梅又琳我倒不在乎。”十良迟疑道:“怎么只有这二张票?大师兄不去么?”巧惠不屑道:“就他?分得出水仙大蒜,高低好坏么?”

    等到看戏那天晚上,两个人抑制不住兴奋早早就来到戏院,但见那戏园子外表呈巨塔形状,看起来气势磅礴,大堂里的水晶吊灯灿烂缤纷,而大理石地板上则铺着厚厚的红毯,走起路来非常舒服。等她们入场坐下,就见这戏园子比茶楼那方舞台不知道要大多少倍,尤其特别的是舞台的台唇筑成半圆型,几乎延伸至观众厅上,也就是说三面环临观众,任你坐在哪里,都能把台上演员的一举一动瞧得分明。巧惠眼界大开,看到什么都觉得有趣,她不停的前后张望,就觉得一股子热气由心里直冒出来,简直穿透脊梁,仿佛有汗跟着朝外汩汩直冒。就见那包厢,起初无非零零落落坐了几个人,后来才陆续来齐,其中一位高贵仕女长得美艳动人,头戴貂皮帽子,穿着有水獭领子的大衣,浑身上下一派华贵,但凡见到她的男子无不对她大献殷勤,而她身边那位英俊的男子似乎是她的男朋友,更是对她呵护备至,看上去真是一对叫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巧惠轻轻指着楼上的璧人,对顾十良道:“这才是真正有钱人家的小姐呢,我戏里哪怕唱了一辈子,也是个假的。”

    话音刚落,就见她们隔壁不知何时来了两位少年,一位穿鸭绿色的哔叽长衫,架起脚伸出腿来,露出白丝袜子、绿哔叽鞋,一个穿一件蓝华丝葛袍子,脸上的雪花膏擦得雪白,头上的头发,两个人头发都输得光溜溜。巧惠一眼看见,笑着对顾十良道:“这头发!苍蝇上去都要劈叉,你猜这两位是男还是女?”顾十良伸手轻轻拍下她的手背,低声喝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对着人家指手划脚!”

    巧惠听罢闷闷不乐,十良笑笑朝台上一指,就见场面上的人已经在那里换通红的绣花桌围和椅垫子,桌围上有三个金字,就是“梅又琳”的名字,这种布置正是名伶要出台的暗示。

    元旦一过,逯宝诗得意洋洋的去了南京,听说在那边大出风头,连委员长夫人都注意到她,晚宴时还特意把她的位子安排到身边,引起不少人的羡慕。等到宝诗回到北平,那种兴奋雀跃之情,可是花了好几天才平复下去。逯太太看到女儿崭露头角,自然也百般喜悦,反而是逯先生见了,笑说宝诗是个“官迷”,芝麻大的事儿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宝诗这里还在回味令她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南京之行,谁知唐家接着就出了件倒霉事,因为涉及到了力玮,害得宝诗连带着懊恼不少天。

    事情是这样的,北平的几个商户今年一起投资办了“济民医院”,逯太太也有小小的一份股权,权当摆样子做件好事。这家医院虽然是由民间集资,按理也应该在南京卫生部的管辖下运作,无非是一些资质和证件的审批罢了。何况由于属于半慈善性质的医院,鼓舞赞扬还来不及,各类手续也都办得顺顺当当。谁知医院开了大半年,年末的按照惯例递交报告到卫生部参与年审,批下来的结局却是一个“良”,这就意味着医院明年成为了卫生部重点考核的对象,停办也是极可能发生的。

    这下子可把几个大股东急坏了,尤其是唐家,辛辛苦苦费这么多精力,甭说是为沽名钓誉也好,赚钱发财也罢,总不甘心这样白白失却心血。原本唐先生把逯太太拉来当名誉董事,为得也是多一枚棋子好抵挡官家的煞气,如今又有了力玮和宝诗的这层关系,必当能够出谋划策。谁知逯宇轩这个人孤傲耿介,并不肯央求同僚出手相助。唐先生思前想后,正愁眉哭脸的当口,忽闻卫生部副部长黄炳贤为一些私人的缘由亲身赶至北平,就住在妻舅顾东篱的府上!

    唐先生仗着自己在银行界也算有些地位,遂准备带着济民医院的院长一起到顾公馆求见黄炳贤。谁知他投贴在顾府等了大半响,才见管事的出来道:“黄先生和顾夫人出门不在。”既然是人不在,何以刚才不说,现在才拿这话来搪塞?摆明了就是避而不见,且连一点颜面都不顾及。唐先生如今也算北平商界的大佬,近来何曾受过这种气,回到家立时就喊心口疼。唐太太知道了来龙去脉,说道:“叫我说,也是你太托大了!那顾东篱是什么人?黄炳贤又是什么人?一个个尽是朝廷大员,要在前清少说也是四、五品的大员啊,咱们家再能耐,连个红顶商人都不是,你这样巴巴的上门就见,不吃闭门羹才怪!”唐先生虽然觉得她讲得有理,又认为马后炮这种话最是可恶,所以只管气哼哼道:“难道叫我拦轿喊冤不成?”唐太太见他说话不客气,本想翻脸走人,想想老头子毕竟也是为了自家生意,她道:“也不是这个意思,你和顾东篱虽有一面之缘却并不熟悉,这样直白的登门造访,人家肯定不理你这壶!叫我说,咱们家就有一个现成的人,叫他去办这件事,肯定比你强百倍!”

    唐先生一听就知道她指的是谁,话说老头子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唐力玮,毕竟他之前帮黄立清成功实施过手术,也算有恩于黄家,可惜这个儿子同时也因为回绝过顾夫人的撮合,得罪了黄家。这一恩一仇,究竟对黄家而言哪个更重要,完全因人而异,唐先生之前就是担心弄巧成拙,才没有叫力玮和自己同去。此番见唐太太提起,他不由又动了心思,隧道:“你这宝贝儿子也是个拧货,甭说去低三下气的求那些官老爷,就算是叫他和人家打个招呼,也跟要了他的命似的。”唐太太笑道:“那是你没本事叫不动他!我去!”

    唐太太知道力玮的性子,倘若老爷子拿出家长派头,儿子肯定不会就范,如果由慈母苦口婆心做出一副哀婉难过的神情,他必定应允一切要求,力玮这种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唐太太最清楚不过,而利群则难对付得多,他只要拿定主意,无论来软来硬,一概统统不吃!

    果然,力玮经不起母亲的求情,遂准备亲自前往顾府一趟。不过他在母亲的恳请下虽不得不去讨好那些官僚,心里难免有种压迫的感觉,在他看来这些面南朝北的官老爷,包括顾东篱在内,行事标准李只有钱权两字,除了这个准绳,其它都是毫无价值的,可以朝东也能够往西。尤其令人不快的是他们那种夸夸其谈的官腔,尽是云山雾罩的大话,在他这种务实的人看来,简直就是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