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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女汉子

    十良这才数落巧惠道:“你知道他嘴笨,偏又拿话来噎他,教人一句话也回答不出。”巧惠“噗嗤”一声笑出来,朝她招招手道:“师姐你快来,给你看些好东西!”等十良走近她,巧惠就神秘兮兮的从床底下拖出一只皮箱,打开后朝床上一倒,尽是些做工精巧的衣服,光睡裙晨袍就有好几件,领口缀着镂空花纹、镶着荷叶边,一件长至脚踝的丝绸睡衣,是用大红五彩绣花锦缎做成的,还缀着水钻,一闪一闪的耀人眼。巧惠朝师姐眨眨眼道:“喜欢么?你挑两件拿去!”顾十良摇头道:“住在这样的屋子,穿这样的衣服,怪傻的,而且我本来就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巧惠懊恼道:“你真不要?哎,不过也是,要像六国饭店那样金碧辉煌的地方,才配得起这样的睡衣,师姐,要不咱们搬家吧?反正徐少爷也和我说提过,他说最好住离戏园子近的地方,或者离徐公馆近,到时还可以搭他的车子。”

    十良本来在帮她整理那些衣服,一听“徐少爷”这三个字,便停住手里的活儿道:“最近有个传闻,倒是和徐家有关,听说徐老爷的一位姨太太,被打死了,人本来是逃出来的,结果又被从医院抢回来。”她一面说这些话,一面留心观察巧惠的反应。巧惠惊道:“真的么?说起来这位姨太太,我倒是见过哩,披金戴银的好不神气!怎么会被打死?而且徐少爷是留过洋的,最儒雅不过,徐老爷也是笑眯眯的和气一团。”十良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人有本事做这么大的生意,自然不是你一眼就能看透的。”巧惠摇摇头道:“反正我不信,肯定是人家眼红他们家有钱编排的瞎话!那个翠云姨娘本来看起来就病怏怏的。”

    十良见她这样偏袒徐怀璋,也就不和她顶撞。后巧惠又说起徐怀璋帮她买行头如何如何好,十良忍不住道:“徐少爷是个买卖人,你以为他是钱多的花不完了吗?他在你身上花小钱,为的是将来赚大钱,师妹莫要太天真。”

    巧惠听罢,冷笑一声道:“你这是嫉妒吧?反正人人都见不得我好,隔壁娘儿两个是、大师兄是,连师姐你也不能免俗!”她脸上镶嵌着的那双弯月形眼睛,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像是在笑,那怕是生气的时候。

    十良一听,颇有些惊愕,末了只是淡淡道:“你也太小看人了!”

    德升近来寝食难安,他觉得自己肯定是结结实实喜欢上了顾十良,想娶她做老婆,可他既不敢把这个心思告诉老娘,怕被她笑话,更不敢在十良面前透露丁点,生怕她知道了就躲着自己,到时更加没戏!虽然他们还是街坊,见面的机会倒没有以前多了,这天德升正好得空买了些春饼,想着不如乘机到春明的后台把东西送过去,反正之前他已经去过几次,守门的老伯早就认识了他。

    他下午去时天还亮着,只见一大群女孩子正围着一个卖胭脂水份的老头子说话,后台的门半掩着,德升就推门而入,刚一进去,凭空就见一个五颜六色的脑袋往前一伸,吓了他一跳。那脑袋嘻嘻一笑,说道:“德升大哥,你来瞧十良啦?”德升再仔细看那人时,就见她穿件白花布大领短褂子、大红裤子,可不是个女孩子吗?德升笑了一笑,没有说什么,又继续朝前走,见屋的四周都陈设着很高很大的木头架子,挂着许多胡子帽子等类的东西。屋子里的人跑来跑去、穿梭一般。他一眼看见个十六七的姑娘,只穿一件单褂子,边上一个男人拿着棉坎肩给她穿上,又蹲下来帮她在肋底下系上坎肩的带子,德升看呆了,心想他们唱戏的人倒真是不在乎。

    正看时,后面有人喊道:“借光借光。”回转身一看,一个丑角在前面面跑,一个穿戏装的小生在后面追,追上后小生把丑角一推,几乎将对方的帽子打在地下。丑角捡起帽子,口里刚骂了句:“王八蛋!”就见一个高个汉子走过来,拖着丑角往上场门走,口里说道:“上场!上场!”就把他带拖带塞的提溜了出去。

    德升以前总觉得后台很有趣,今天来了只觉得一团糟。

    他走到后台的东头,路上再没有遇见一个熟人,后来才看到金巧惠坐在一张梳妆台前面,台子上摆着胭脂雪花粉,她的身后的男人正在帮她梳头。德升走到她身后,巧惠早在镜子里看见了,笑道:“德升你来啦!我在扮戏,可没有工夫招待。”德升打趣道:“如今你是角儿了,哪里敢要你招待?”巧惠冲他一笑,指着边上的花篮对梳头师傅道:“今天的花篮不算多,不过二十来个,幸好还有几个银盾,但是在台上摆起来得另外搬桌子。”她又对德升笑道:“待会你出去,能看到外面包厢的栏干上挂着的帐帏,也都是人送的。”

    金巧惠说着话,一个盘龙高髻已经梳起来,梳头师傅又捧了一匣子钗环珠花替她戴上。最后才捧来一件红缎绣团龙的衣服。德升正打算走,就见一个少年端着一盘热腾腾的包子赶过来,陪笑道:“路上耽搁了时间,幸好东西还没冷。”金巧惠冷眼道:“我喊你去买了几个包子吃,结果一去就是大半天!如今我妆也上了,头也梳了,你倒把东西拿上来,这不成心给我添堵?何况这包子是羊肉馅儿的,我最不爱吃!丢到泔水桶里罢了!”她劈头盖脸先把人家训了一顿。少年讪讪的不知道如何回话,德升忙道:“这么好的东西,倒在泔水桶里多可惜,不如拿去赏给小孩子们做点心。我正好带了些春饼来,你要不嫌弃里面的大葱和韭菜味,就尝尝。”

    见那少年呆呆的站着一言不发,巧惠伸手朝他虚点一下,说道:“去把包子赏给他们几个跑龙套的人吧!”那少年这才慌张拿着包子退下。等到德升打开食盒,里面有生葱、嫩韭、炒豆芽和炒鸡蛋,更少不了清酱肉和腊鸭,烙好的薄面饼一层层摆得都很齐整。巧惠笑道:“今儿立春,我都忘了,还是德升你心细!”

    德升在这里逛了一圈,尽管巧惠再三留他听戏,他也没心思,连十良没见到就要走。巧惠以为他替十良不高兴,觉得她不像自己那样鸿运当头,就劝他道:“她是个唱武生的,捧的人没有捧花旦的那样多。不过师姐的戏确乎不错,假以时日必然会大红大紫。”德升笑道:“托您的福吧!”

    回家的路上,德升想十良那样喜欢唱戏,又一心指望拿了包银好教师父安度晚年,倘若不能如愿所偿,她必定心里难受;可要是她名声大噪,不知道会不会变得像金巧惠那样盛气凌人?按说以前,打死他也不相信十良会这样,但是最近他和梨园界的人走得近了,才发现“倡优一家”果然是有些道理,多少成名的角儿,尤其是坤角,都是要金主栽培才能走红,而她们拿来回报的,也无非是身体而已。

    德升这样想着,心里就很难受,他想除非自己发财赚了钱,这样就叫十良离开梨园,那样他或许才放心吧!

    德升辞去酒楼的工作,决定到街坊小老倌推荐的大户人家做厨子!那户人家姓洪,据说财大气粗,高碑店码头上好几处仓库都是他们的,像德升这种学徒出身、资历尚浅的厨子,还不够资格为主家掌勺,无非是洪家好客,平日里来往的人又多,需要一个手艺尚好又能吃苦的厨子出力,再加上小老倌的举荐,他这才得了机会,每个月的工钱倒有三十块大洋,足足比他过去要翻三番!

    他上工前一天,特意摆酒谢这位好心的邻居,顺便想问问过去帮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小老倌把牙一呲,咧嘴道:“这大院里的活好应付,洪老爷身子不好,是个佛爷般的人,平常几乎不露面,倒是有一个人,你得留心!”小老倌说完这话,冲他眨下眼,笑道:“那可是头等难缠的刁妇,心黑手辣,谁要是烦在她手上,保不齐三魂两魄就没了!”德升笑道:“一个婆娘,哪里有那么可怕?”小老倌不屑道:“等你吃了苦头,就知道她的手段。这是洪老爷的闺女,人人都喊她洪姑。”德升被这名字一惊,暮然想起去岁在小珊瑚那里看到的一幕,想原来那个女魔头一般的人物就叫洪姑!他小心道:“这女人多大了?难道她的男人不管教她?”小老倌嬉笑道:“多大?我也看不出来,至少要四十岁吧?这么凶的婆娘,哪里嫁的出去。”

    闲话少说,等到德升真的到洪家大院上工,起初还提心吊胆,谁知一连做了十几天,除了几个管事的,别说洪姑,连洪老爷子的影儿都没瞧见。虽然每天担当的活计比以往琐碎,但只要做出来的饭菜可口,毕竟不像在酒楼里那样辛苦,何况洪家出手也大方,好菜好肉都任他购买,日子竟是比以往都要舒心。

    话说他平日里摆放蔬菜的地儿,是在后院角门边上的一间小屋子里,这天他正在清点食材,就听见角门外轿车喇叭滴滴直响,他不由把头凑到窗户上朝外一望,只见一个满脸怒火的女子匆匆走在前面,左右拥着的几个汉子都低着头,任由她责骂。这女人个头不高,皮肤有点黑,一双凤目威严毕露,就听她一边走,不时回身指点几个手下道:“叫你们去讨债,一个个都派不上用场,非得姑奶奶出马!他以为躲在澡堂子我就不敢进去?他不穿裤子我也不怕,跟只猴子有什么区别?”其中一个手下挠了挠脖子,低声道:“我们也是好心,怕洪姑闯男澡堂的事传出来不好听,毕竟您也是刚订了亲的。那边要是知道了,会不乐意。”

    “操你姥爷的!”洪姑佯作要踢那手下,吓得那人使劲朝后一跳,洪姑才笑道:“谁要你洪三关心这事儿?谁说我订了亲?姑奶奶宁可嫖去,也不嫁那种人!”

    说完这话,她才发现眼前不远处站着个后生,此人正是德升。洪姑一眼睃见个浓眉大眼的生人,她想问问他是谁,临到了还是一句话没说,只把腰一挺,胸脯耸得高高,就带着一帮手下从他眼皮子底下活气神现的走了过去,看都没再他一眼。

    挺身而出

    等他中午遇到小老倌,把前面的见闻说了,只是奇怪她为什么放着前面大门不走,要从角门进大院,对方嬉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洪老爷是黑道出身,敬的是关公,帮派里哪里有女人的位置?洪姑再能干,只能算洪家闺女,大门没她的份儿!所以洪老爷急着找个能干的姑爷接班,不然辛苦搞大的基业,不就散了么?”

    德升听到他提“黑道”两字,急道:“当初我来,可没听你说起这一出!难不成我在这里做事,就算和黑道沾边?”小老倌扑哧一声冷笑,道:“你倒想!洪家的大买卖全在咱们看不见的地儿,就算你想分杯羹,也得人家赏你这碗饭吃!”

    话虽如此,德升心里毕竟拧个大疙瘩,心想他好端端的凭力气吃饭,真要沾上帮派纠葛,恐怕将来一辈子脱不开干系,他要是光棍汉一个倒也无所谓,毕竟家里还有个老娘等着他来送终,他虽自小胆大顽劣,倒没想过要在刀尖上讨饭吃。

    这天下午,德升算是又一次见识了这帮人的凶蛮。

    也不知道啥原因,起初就是听见小老倌和人争执的声音,德升正在厨房洗菜,闻声连忙擦净手出来跑到前院,就见不远处一个人高马大的家伙正对着小老倌指手画脚,那男子就是上午挨洪姑臭骂的洪三。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人上前想要劝架,谁知那洪三忽然间拎着对方后领,一脚就踹在他屁股上,就见小老倌腾空而起,直落到几米开外的院子中间。众人惊呼声中,也夹杂着一些人的哈哈大笑,还有人叫了声“洪三好功夫!”小老倌是他街坊,德升这口饭也是人家举荐的,按照德升做人的原则,他不能任由着小老倌被人欺负,何况德升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欺下媚上的东西,洪三要是把欺负小老倌一半的本事拿出来,估计也不会像上午那样被洪姑骂个狗血喷头!于是德升“哎”了一声——

    洪三正在兴头上,听见这么一声不招人待见的“哎”,立即竖起眼睛道:“谁啊,谁在哪里放屁!”德升见他出言不逊,立即讥笑道:“要是我说的话是放屁,得!这厨房里端出来的菜都是屎蛋子,您可吃了不老少!”

    众人哄然大笑,小老倌使劲朝德升使眼色叫他不要掺合,洪三除了洪氏父女,平日里何曾把谁放在眼里,见一个厨子竟敢当众顶撞自己,立即掳袖子瞪眼睛道:“小子!你活腻歪了?”他刚要发作,就见一个伙计匆匆过来在他耳边嘀咕几句,洪三指着德升,咬牙道:“暂且便宜了你!”他转头看到边上的小老倌,对手下一努嘴,道:“给我捆起来吊在树上,看谁还敢多言语一句!”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只留德升在树下站着,小老倌反剪双臂吊在那里,倒也一声不吭,见有人路过了,还笑着打招呼道:“叔,你来了!”德升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儿?叫人家逮住猛揍一通?”小老倌嬉笑道:“反正我也是活该,你就别问了!”德升没声好气道:“他要把你吊到什么时候?难道待会连饭也不叫吃?”小老倌叹口气,说:“你忙你的吧,这又不是头一回,饿肚子算什么呢?”

    德升想了想,并没有说话。

    到下午太阳都要落山的时候,德升又来,见他还是在树上吊着,德升怒道:“没王法了!他洪三凭什么这样!”小老倌这时已经没力气说话,只是动动嘴唇,好像是笑,又好像是哭。德升见他可怜,二话没说,从手里抽出把小刀,上去就把捆在树干上的麻绳割开,这才慢慢放下了小老倌,免得他在地上摔个狗吃屎。

    小老倌落地咯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低声道:“没想到你倒这么仗义。”

    德升随手打开带来的食篮,从里面拿出碗稀饭和菜蔬,道:“只说绑你,又没说不许吃饭,吃!”

    话音刚落,就听见个尖利的女声道:“谁让你把他放下来的?”

    德升两人循声望去,就见一个梳麻花辫穿蓝布褂子的丫头,正气势汹汹叉腰站在门口朝他们这边喊,德升不认识这人,小老倌却熟悉的很,脸上立刻堆出笑容道:“哎,舒英姐,怎么把您老给盼来了?难不成这事儿惊动了洪姑老人家?”舒英朝他“呸”了一声,道:“洪姑说要我送你上西天呢!谁叫你胆子那么大,活该去见阎罗王!”德升见这丫头年纪轻轻,说话倒是牙尖嘴利,可见有其主必有其仆。

    舒英见德升面生,虽是个新人脸上倒没有怯意,她撇嘴道:“早先叫洪三吃粪蛋的就是你吧?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看你那嘴脸,在码头上掏粪坑也未必有你的份儿!”德升嘻嘻一笑,不慌不忙道:“掏粪坑没份儿,只好来掌勺了。”舒英瞪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转身就朝后院走去。德升心生好奇,朝小老倌做了个手势叫他赶紧走,自己则踮着脚悄悄跟了过去。

    他见舒英进了后院一间大瓦房,在屋里不知道嘀嘀咕咕些什么,就听见洪姑厉声道:“把那眼浅的小婊子提溜过来!”舒英旋即出来,没多久就带回个小丫头进屋。德升沿着墙小心溜过去,透过窗户缝朝里一看,就见洪姑正在那里大口猛吸香烟,表情颇带惆怅,忽然她一把将香烟屁股按熄在烟钵里,走到小丫头跟前,狠狠啐一口道:“人家把你睡大了肚子,你连他吊毛也没抓住半根!我怎么替你做主?难道我叫人把他锤死,就能替你出这口气?”

    那小丫头哭丧个脸道:“您要是把小老倌打死了,我这孩子一出生不就没爹了?”洪姑把面前的一个粉盒子直朝地上一砸,吓得小丫头朝后一缩脖子,就听她怒斥道:“你还做春秋大梦呢!他都给你说没钱娶不上媳妇了,就是摆明要走人!没种的东西,也配生儿子!”小丫头抽抽嗒嗒哭个不休,洪姑叹气道:“算了算了,你打小孤苦伶仃的在洪府长大,本来我就要给你一副嫁妆,既然木已成舟,干脆就由我帮你了了心愿!”那小丫头立时就跪倒在地,朝洪姑磕了几个头拜谢不已,洪姑朝舒英挥挥手示意她带小丫头出去。等到舒英回来,就听她道:“小姐菩萨心肠,什么事儿都朝自己身上揽。”洪姑道:“同为女子,我不能看着她受罪!”她叹口气,又道:“以后可别说什么菩萨心肠,我做过这么多的孽,也收不了手,只好把心一横,等到两脚一蹬,就到那十八层地狱去尝刀山油锅的滋味吧。”

    此情此景,被德升尽收眼底,他想这人或许倒不坏,就是嘴坏。

    这天早上德升手里的活计还没忙完,就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他随即将半个身子探出来一看:好家伙,几十号人浩浩荡荡,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手里都拎着家伙在那里比比划划,脸上都是一副凶狠好斗的神色。就见洪三挥舞着双手,吆喝道:“我看这主意好得很!潘大胡子竟然敢和咱们抢地盘,那是不想活了!我们不如乘机把他的酒楼、杂货部砸个稀巴烂,谁叫他们卖东洋货、接待日本人?”众人皆大声叫好,更有人道:“最好先去鲁香楼胡吃海喝一番,然后再砸他们,砸不过瘾咱们就一把火烧了丫的!谁叫他们有潘大胡子的股,还敢接待日本人,活该!”

    鲁香楼是德升之前的东家,潘大胡子连唬带吓才讹诈到一个股东的身份,所谓的接待日本人德升也知道,那是燕京大学的一位日籍的谷村教授,因为很喜欢吃这家的山东菜,所以经常惠顾而已。说起来德升和他还算有些交情,前几天他路过老东家进去顺便走走,正好遇见一帮来路不明的人在挑衅辱骂谷村,要不是德升出面带他从后门逃走,恐怕老先生生死难卜。

    如今他听这帮人又在吵吵着要去砸鲁香楼,分明是借机泄私愤和潘大胡子斗狠而已,德升心想倘若他们真要过去行凶,他倒要早早过去通风报信,好叫旧东家早早躲起来。如此筹谋片刻,德升不由跑了神,不知如何就撞倒厨房门口的一堆柴禾。

    别人还好,闻此动静后洪三搭眼朝这边一瞧,不由笑道:“原来是德升!听说你之前是鲁香楼的厨子,我看你是不是还念着老东家要去报个信儿什么的?”他原先只是随口吓唬德升一句,好消消他的锐气。

    德升一听他明白道出自己的出身,就情知对方早就盯上自己,估计还在忌恨上次他替小老倌出头那件事。德升想倘若今天当着这么多人面,叫洪三的一句话给吓怂了,今后在洪家大院他就再挺不起腰杆子做人。想到这里,德升不由朝前走几步把腰一挺,道:“您说的没错!鲁香楼是地地道道卖山东菜的!老板是个老实巴交的山东人,潘大胡子是谁我不认识,可要不是他强行入股,哪里会有潘大胡子的份儿?你们要是砸这个酒楼,那真是冤枉了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