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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

    单薄的武器

    洪万魁吃的水烟,是那种青条皮丝烟,抽起来劲头很足,等他捧上了水烟袋,许久也没有放下,只是低着头深深的吸着,水烟袋呼哩呼噜直响,等他一口气将烟吸完,把烟喷出来,才皱着眉毛道:“我和九指头陀之间,终归是要干上一场,谁死谁活都听天由命,我不能因为自己是个残废,就当缩头乌龟。”洪姑双眼有些泛红,道:“所以你今天叫画师来,是为了提前把画像做好。”洪万魁点点头,笑道:“免得到时候被打得稀巴烂,吓得人家画不成。”

    他又吸了一口烟,才道:“记得当年闹灾荒,乡里人只能吃糠,可是吃糠不喝水的话,又拉不出来,没有泻药的话,只好胀死了。那时候我就想,只要能捡条活路,不管杀人放火,叫做什么都行,后来稀里糊涂进了这行当,老了才觉得罪孽深重,可年轻时惹下的祸事躲不过,终归是要去还的。”洪姑见他说起过去,知道老爷子有话要交待,便静静不做声,等着父亲继续说下去。

    洪万魁又道:“如今洪家帮放债和鸦片的营生,我都叫他们慢慢收手了,别人只说洪万魁老了没本事,就叫他们说去!反正坑人缺德买卖越少越好,兄弟们有口正二八经的安稳饭,比什么都好!可惜洪三不明白我的意思,总是惹事生非。”

    洪姑笑道:“洪三那胆子该用时又嫌小,还不如我!”

    洪万魁道:“我眼里如今倒有个人,做事稳当、心又细,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洪姑脸上微有些变色,轻声道:“人是不错,可他一个厨子,眼里也就那间厨房,哪里轮得到他?”洪万魁笑道:“你是舍不得吧?怕他死!”这话一出口,洪姑脸上顿时就变了颜色,刚要出言争辩,洪万魁伸手制止住女儿,道:“我这一辈子,简直是落在泥坑里的鸡毛,想洗白也没机会了,爹会把他好端端的一个年轻人,也推到泥坑里吗?”

    洪姑声音小的简直像蚊子哼哼似的,她道:“那爹的意思是?”

    洪万魁道:“我和九指头陀碰面那天,叫上德升,他要有这个胆子、而且也活下来了,就有资格服众,兄弟们自然会接受他,他要是没这个胆子,或者没这个命,那也怨不得我。”

    洪姑咬着嘴唇并不说话,洪万魁道:“你要真看好他,就叫他去,要是他一辈子甘心做个厨子,我也只能容他在洪家做个厨子!”

    这几日德升娘帮十良纳了双新鞋,还特意嘱咐他给送过去。虽说十良如今在春明舞台正式搭上戏,毕竟刚露脸,戏份并不吃重,他俩时不时就能在晚间碰面说上几句话,偶尔在白天也能一起吃个饭、逛个大栅栏什么的。这天德升去的早,没想到金巧惠也在家,她对德升倒是比以往亲热,估计是把他当成了未来的“姐夫”。等她和德升打过招呼,才对边上的顾十良道:“现在花旦的头面玻璃珠子居多,哪里有珍珠头面的?徐少爷帮我做的这个丹凤朝阳珠花,可是拿货真价实的珠子穿成的,还有这个双龙点翠头簪,也花了不少钱!”她这里喜滋滋的摆弄那些头面,十良只是看几眼,并不多言语。反而是德升颇有些看不惯她这种模样,笑道:“徐少爷真是舍得,可听说他已经娶了太太。”金巧惠道:“那又怎么样?有钱人娶个三妻四妾的,也很正常。”说这话时,她那种轻蔑的眼神,简直跟刀子似的。

    十良本来处处都让着师妹,见她给德升难堪却就有些不乐,忙道:“说起来也无非人各有志,偏有人喜欢做姨娘,有人就不喜欢。”巧惠笑道:“这话没错,人朝高处走,你自己愿意嫁个厨子,别说我不拦你。”十良冷冷道:“厨子又怎么了?咱们吃开口饭的,难道就比人高贵?”眼看着她们姐儿两个较上劲儿,德升连忙出来打圆场,笑道:“你们家可有什么解渴的?拿出来大家喝上几口,都消消气。”

    金巧惠不想和师姐再争,忙借坡下驴,起身笑道:“我要出去洗个澡。”德升奇道:“都什么时候了?澡堂子还开门?”巧惠笑道:“到饭店里开一个房间去,就可以洗澡了。”德升咂舌道:“为洗澡去开房间,那不花钱太多了吗?”巧惠朝他嘻嘻一笑,道:“用这种办法做的人很多,不就图个舒服?”

    言罢她就只听她那高跟皮鞋,一路得得乱响。

    一直等她走远,德升才走到十良身边挨着她坐下来,十良忙笑着挪下位子,道:“贴着多难受。”德升见她穿件长袖的袍子,笑道:“那为什么还穿那么厚?”说完他就轻轻提下她的衣袖,本意是想叫她挽上去,谁知袖子微微朝上挽起一点,就见十良小臂上好几块伤疤,倒把德升吓一跳。

    十良把袖子放下来,轻声道:“吓着你了?”德升道:“是练功时摔得吗?”十良摇摇头,笑道:“是小时候偷懒不听话,被师傅打的。”她虽轻描淡写一句,德升却心疼的很,他道:“胡师傅下手这么重!以后他要打你的时候,你就说德升不让打!”

    十良把这当笑话听了,德升却立即严肃的说:“不要笑,我是讲真的,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婆,谁也不能打!”本来德升是嬉皮笑脸的时候居多,现在忽然板起脸来这么认真地讲出这样一句话,十良颇为感动,嘴上却道:“咦,你真会自说自话,什么老婆啊?”

    德升拉住她的手,笑道:“刚才巧惠说‘你自己愿意嫁个厨子’,你并没有反驳,可见是心甘情愿!”十良抿嘴道:“再没见过你这样会占人便宜的了!”

    德升见她并没有矢口否认,可见是默许了。本来极为兴奋的面庞不知为什么,猛然间又有些黯淡。他道:“可惜我是个穷厨子,还得叫你去吃这碗开口饭、卖力气,也没钱帮你置办像样的行头,不能像巧惠那样过舒服日子。”十良忙道:“那种舒服日子,不要也罢!而且我是个武生,什么头面首饰都用不到,你倒别把她那些话放在心里。”

    话虽如此,德升心里却还是拧块疙瘩,要发财的话终归不能一辈子当厨子,终归得想法子打开局面,尤其是想到金巧惠刚才的那番话,简直像根儿刺儿似的扎到他心里。德升想,倘若现在眼前有个机会能叫他发一笔财,就算是冒险,他也愿意!

    五月里的一个晚上,春明大舞台门口扎着彩排楼,电灯灿亮夺目,汽车和马车把戏园子门口的街道都塞满了,这天晚上上演的正是新晋坤伶金巧惠的拿手戏《玉簪记》,因为她人长得俊俏、唱功又好,自从开春后登上了春明的戏台,可谓一炮打响,徐怀璋为了捧红这颗好苗子,不时请人在报纸上替她写几篇美言的新闻,还买了整篇的广告送到报馆刊登,可谓不吝成本。只是人一红,是非和麻烦也就多了不少,难免一些有权势或者财大气粗的人,借着“捧角”之名,一会儿请吃饭、一会请打牌,可谓醉翁之意不在酒。

    金巧惠最不喜这种应酬事儿,不过只要有一个人在场,她便心甘情愿,那就是徐怀璋。她之所以愿意和徐怀璋亲近,一来是看在他是春明少当家的份上,更重要的则因为他青春年少、容貌英俊,尤其是拿他和周围那帮阔佬阔少一对比,同样是腰缠万贯,可说话待人还是一味的彬彬有礼,对她尤其照顾。这样一位翩翩少年,在巧惠以往的人生经历中简直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由不得她不生出亲近之意。说到底,巧惠只是个心地简单的寻常女子,她也知道她唯一的砝码就是年轻漂亮,能够利用好这些资源就能够重生。

    殊不知,美丽这样东西若无智慧保驾护航,就是一项太单薄的武器,拿螳臂当车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天晚上临开戏前,徐怀璋亲至后台,说是一位叫贺金泉的人要请她晚上散席后吃饭打茶围,巧惠对这个贺生很有印象,一是因为他那副尊荣实在有特点,二来是因为他出手阔绰,经常包了饭店的房间请许多朋友打牌、吸大烟,不过金巧惠如今有些身份,并不愿意随叫随到,而且对于到饭店包房打茶围这种事,她一向有忌讳,那里人多又杂,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连帮忙的人都没有。

    只是碍于徐怀璋的面子,她才不得不去。

    要说这位贺金泉也真是专心捧场,这天戏台下面好几个包厢都是他包下来的,等到巧惠的戏刚唱完,贺金泉立即抬脚走人!倒不是说他心急火燎的要去打牌抽大烟,而是北平的捧角家有不成文规矩:成心要捧哪一个人,等那个人下了场,马上就要走,若是不走,那就是不专一,受捧的人是不领情的。所以贺金泉看见舞台上正在换下一出戏的布景,立刻就起身朝包厢外走。

    等巧惠卸完妆到了六国饭店,包间里已经是烟云缭绕了,她看到除了自己,还有别的几个伶人,警戒放松一些,同时又有些不高兴,想我这样的一个角儿,竟然要和不成气候的小角色一起凑你贺某人的热闹。

    刽子手的后人

    贺金泉见巧惠今天穿的是一件鹅黄色花缎袍子,外罩青素缎,周身滚白牙条的紧身小坎肩,衬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别有一番妩媚娇艳,立刻击掌道:“人长得好,戏唱的也好,徐怀璋真是捡到宝了。”

    巧惠笑笑未曾言语,等席间打了几手牌,有人无意说起城东的天蝉戏院如今下大力气捧人,要让他们的花旦参加北平坤伶皇后的选举,而且势在必得。有人听罢,怂恿巧惠也去参加这个选举,她笑道:“我才登台多久啊,哪里有这个资本和人家比。”其实她对这种事也略有耳闻,明白这种选举背后都有财团操纵,除了大老板诚心要哄的那一位花旦,其她候补的无非都是凑数的,她才不肯参加哩。

    有人明白贺金泉的心事,对巧惠道:“其实这事儿也不算难,咱们完全可以叫上一票戏迷,自己出钱也办个评选!反正贺先生就是一家大报馆的股东,只要贺先生说好,报上再一鼓吹,那末金老板就是身价十倍了。”

    他们这里熙熙攘攘、连喝带玩,贺金泉又被几个清客们一吹捧,脑子便有些糊涂,后来也不知怎么,竟然在小房间抱着小惠强行求欢,幸而被门外的几个伶人听见,更兼大房间里还有不少人,总算把个烂醉如泥的贺金泉给拉扯出来,金巧惠气得面红耳赤,趁着贺金泉被人架住不能动弹,狠狠地朝他脸上扇一记耳光,对方脸上立即就肿起了半边。

    等到巧惠一脚踢开饭店大门出去,早有人电话给徐怀璋,把这里的情况系数告之。

    第二天金巧惠就没去上戏,徐怀璋打电话也不接。她不肯吃饭,躺在床上只把脸对着墙壁不说话,足足躺了一天。她这个屋子颇大,一张铜床辉煌夺目,上面挂着湖水色秋罗帐子,上面铺着四五寸厚俄国虎班绒毯,叠着一床鹅黄色的绸被,四个蓝缎子金钱绣花的鹅绒枕头放在尽头。等到了晚间,她才觉得有些饿,便下床来到外屋,就见一个烧炭的炉子上,一口铁锅咕嘟咕嘟直响,水蒸汽腾云似的往外面喷。原来是顾十良正在那里煮粥。见巧惠终于下了床,十良道:“饿了一整天了,吃点东西吧,刚才徐少爷又打电话了。”巧惠把头转过去,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时就见胡师傅拄着拐杖颤巍巍进了门,边走边说道:“虽然是他代为出面请你过去的,毕竟做出那事情的不是他徐怀璋,他无非是看走眼被人蒙骗,你何必对人家那样?”他们这里正说话,就有一个在春明跑龙套的人来敲门,说徐怀璋为了巧惠受辱这件事,差点与贺金泉闹翻,说是要到警察局去告他,那姓贺的吓坏了,同意设酒朝巧惠赔礼道歉,同时再奉上所辖报纸数日的广告版面,只求不要将这件事公布于众,他毕竟也算社会闻人,怕是丢不起这个面子。

    巧惠一听这才转忧为喜,道:“总算替我出口气,徐少爷我没有白信任他。”连胡师傅也说:“难得,难得。”只有十良在边上,未置一语。

    接下来几天,徐怀璋自然对巧惠百般顺从,这天晚上,巧惠早早下戏来回家休息,恰好遇到德升抬脚要离开,她笑道:“怎么最近也不见你常来?”德升笑道:“不是我不来,而是你成角儿后不常在家呆着,所以见不到啊!”

    等到屋子里只剩她们师姐妹两人时,巧惠再忍不住,对十良道:“要说那事儿,徐少爷真是帮我、护我,不然我孤苦伶仃的一个女戏子,遇上了这种事,谁来帮出头呢?”十良不以为然道:“怎么能说你孤苦伶仃?你还有师傅和我哩。”

    巧惠叹口气道:“话是这样说;可在北平这种阔人多的地方,单凭拳头硬,又能解决多少问题呢?我知道不少人背地里都说我辜负了荣奎,可师姐你说,他除了模样外,行事算个男人么?日子稍微好一点,就朝赌场、烟馆钻,手头刚有几文钱,就恨不能吃光花尽,就是一根棒槌!。”

    十良安慰她道:“他自有他的不对,你看师傅和我,不都是向着你的吗?”巧惠端详着十指上的鲜红蔻丹,良久才道:“女儿花开的时间短,必须在全盛时代嫁人,又不能唱一辈子戏,对吗?”十良看她在那里自言自语,若有所思的样子,遂停下手里的活计,认真道:“你是指的徐怀璋?他对你说什么?”

    巧惠有些扭捏,笑道:“他什么也没说,我只是觉得这世上除了你们,就属他对我最好。”十良想起刚才德升告诉自己的,说在鲁香楼看到徐怀璋和贺金泉吃饭时有说有笑,贺金泉还说要把什么一桩大生意交给徐家来做,两个人一点不像闹翻的样子。看贺金泉巴结样,说他被徐怀璋捏住把柄倒确有其事!至于徐怀璋此举是真的为巧惠出气,还是借机倒打贺某人肥了自家腰包,那可说不准。

    但她这个人,说话做事总是稳扎稳打,但凡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捕风捉影,于是便没有提这件事。她向来不喜欢徐怀璋,那种过度的客气与努力的敷衍,十良总觉得有股道貌岸然的意味在里面。

    见巧惠一味把他形容的花好稻好,她忍不住道:“你是他春明舞台的摇钱树,他肯定要护着你。”另有句劝诫的话生生给压了下去,她没说——他对你好,那是有所求。

    逆耳的好话,没多少人能真正听进去,讲出来无非惹人嫌。

    巧惠显然没领悟师姐对她的警示,还沉浸在少女心事里,她低声对十良道:“他要是个老头子,我才不理他!前几次遇见个女戏迷,以前是同行,如今嫁了阔人做姨太太,她劝我说嫁给老头子就像坐牢一般,一个人坐了牢,有钱又有什么用处?不如趁着青春的时候,找个逞心如意的少年郎。”

    十良笑道:“少年郎有的是,也得有钱有汽车,才入得了你的眼!”

    金巧惠脸一红,佯怒推下她的手臂,道:“我就是那样的人?师姐,你要是个男人,我就嫁给你!反正只要是个男子汉,跟着他要饭我也情愿,要是荣奎那种,发了大财我也不跟他!”她说这话时,瞪着两只圆圆的眼睛,显得特别孩子气。就是这种眼神,十良看了不由心软。

    确实,从小到大,每次巧惠遇到难事儿,头一个想到的都是师姐,十良也早就习惯事事帮这个师妹出头,只是现在她们的环境变了,以前无所不能的师姐也只能束手无策。而金巧惠这种女子,就像某种娇滴滴的花朵,没有大树的支撑,单靠自己就会异样艰难。她本就是这样的人,你怎么能责怪她呢?

    徐老爷子祖上好几代都吃侩子手这碗饭,直到现在,他还保留着先人传下来的一套宝贝,那是凌迟用的工具,装在一个木匣子里,各类刀子匕首大约有二十把,还有把锥子,据说倘若那受凌迟的人挨了很多刀还不死,就靠这个刺到心脏里才会气绝。徐老爷子没有继承祖辈的绝活做一名手艺人,而是彻底沦为了一名混混。谁叫他命好,赶上了改朝换代的好时候,这种时节都是英雄不论出身的,按照他的话讲,北洋军阀里多少豪杰还不如他呢!何况这流氓堆里讨出来的生活,竟也叫他发家致富,摇身一变做起了阔老爷!

    可他尽管有钱,却不入官老爷们的眼,只好栽培儿子做上等人。他性情暴戾,老婆死得又早,儿子稍微顽劣些就用拳头来教训他。后来儿子留洋回国,老头子对他比以前稍微留了些颜面,可是一旦发起火来,还是不管不顾,无论是当着佣人面还是小老婆的面,都能把他骂个狗血喷头,所以徐怀璋对于这个父亲,很怕,认为他霸道嚣张,又嫌恶,觉得他粗俗霸道。偏巧他这个人虽和他父亲一样向往权势,骨子里为的却只是享受,这样一来,徐老爷子少不得又是常要对他骂骂咧咧。

    等儿子到了娶亲的年岁,徐老爷早就盘算好要攀一门好亲,这门亲事务必要抬抬徐家的地位和门面。起初他见杜馨欣和儿子还算走得近,可如今一个破落门第家的小姐,她的底细连开车的都知道,照他的话来形容就是“完全不中用”,那口吻就像形容一头家畜。

    你看他本人虽然不讲什么道德,对别人却吹毛求疵得很呢。

    后来总算给儿子找到一门满意的亲事,嫁妆虽不足,门第却不赖,娘家兄弟是个现任官儿,也是世家子弟。尽管徐怀璋百般不情愿,还是老老实实把新人领进了洞房。谁知这新媳妇平常见人总是木木的,看上去郁郁寡欢。老头子自己对儿媳妇也不满意,但嘴上不肯承认,只说是“宁可老实点,否则的话整天卖弄家世家私,娶回家像娘娘一样供着,还不够受气?”

    儿媳妇哪会给他们爷两个气受,倒是爷两个摸清楚她的脾气,就开始零零碎碎给人眼色,有时又怀疑少奶奶向娘家人告状,总归要多骂她几句才觉得舒坦。

    要说人做贼的人心虚呢,听见狗吠就疑心警察来抓,这天徐怀璋又和妻子拌嘴吵架,两人后来闹到老爷子面前,徐老爷先是把儿子骂了一顿,说“随便你在外面怎么趾高气昂,回到家可不能摆架子,老子还在这里呢!”然后他又开始训斥儿媳妇说:“别以为外人叫你一声徐太太,就真把自己当成徐府管事奶奶了,徐府管事奶奶只有一个,就是我儿子的妈,现在坟地里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