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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战争前的黄金时代

    以前十良还在河北乡下时,同村有个信佛的老人一向乐善好施,经常会在节日里请全村人看大戏,还给戏班子里的小孩送红包,他说十良面带男相,命比一般的女人要硬,老人特意认真的说:“好好做人,下世投胎就可以做男人啦。”他说话的神态认真诚恳,令人不得不信他完全一番好意。可十良当时还小,并不以之为然,巧惠听了更气,她道:“做男人也要做个有本事的啊,要是做成像荣奎那样的货色,我宁可做倒路尸。”

    渐渐的,十良对老人的话开始咂摸出一点滋味了,她做女人如此失败,只有在男人的身份里找到认可,这愈发使她迷恋舞台上的感觉,竟使她有些沉溺于某种身份难以自拔。尤其是这次打败杨玉楼的经历,使她愈发坚信只有在男子的角色里,她才能获得圆满,于是十良先是把头发剪得很短,继而将衣橱里的女装完全舍弃,做了不少的男装长袍、西服,望着镜子里俊朗的自己,她很满意。

    这就是十良与宝玥的区别,宝玥看似对圆满很苛刻,总是放不下一些事情,可在行动上,她显然比十良更容易妥协,而十良看似容易放下,在很多事上更坚韧。

    为着养伤的缘故,十良休息了一段时间,能够在这个时节得空,真是好福气,尽管她在北平呆这么久,却从来没有自己品尝过它的暮春。北平的五月,说是一年里的黄金时代也不为过,天空那么晶莹深蓝,玉泉河的水清澈翠绿,。处处是绿荫满地,卖芍药花的担子天天摆在十字街头,洋槐树上缀着一球球如雪的花,柳絮则漫天的飞来飞去。北平春季本来多风,但到五月风季就过去了,于是公园里游人也多了起来,哪怕一般卖苦力的车夫,只要你有工夫,花很低的票价,亦可以在锦天铺地、雕栏玉砌的地方消磨一半天。

    宝玥向来喜欢亲近花草树木,在没有人交接的场合,她真是充满生命的欢悦,不过像公园这样地方难免令人觉得嘈杂,以前和利群去过天津,租界里那高大的洋楼、灿烂的电灯,简直和这北平是两个世界,她也是不习惯的。她开始从护国寺买来各类花草布置在十良家的小院子里,甚至还买来一株槐树种下来,把这院子收拾的花团锦簇,颇有“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枝便当游”的意境。尤其是牡丹花开的时候,那种艳丽和着周围的翠绿与暖暖的阳光,看上去清新灿烂,给人一种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的感觉。

    这天十良看她在那里研究花谱,笑道:“这树至少要好几年才见样子,花也要明年才开,你把这院子整得那么好看,倒好像要住一辈子似的。”宝玥笑道:“槐树真的好看,你看东西长安街,故宫的黄瓦红墙配上那一碧槐林,简直就是一幅画。就算大些的马路上,比如南、北长街,两边槐树连续不断,远远望着也喜人!”十良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半晌才道:“不要说这些树,就算是北平不够好的,我也喜欢。”她曾经很害怕北平的冬天,但是离开家乡的十年,连那里的雪都很想念,那些雪在十良的记忆里是温暖的。

    不知院子里从哪里飞来只不怕人的绿毛红嘴鹦鹉,它大胆地落在宝玥胳膊上,偏着头跟她一起看了会儿书,发现没意思,拍拍翅膀就又飞走了,十良刚要说话,就听见宝玥“哎吆”一声,原来地上有只很长的蚯蚓,十良见她似乎被吓着了,过去把那蚯蚓捡起道:“蚯蚓呀,真好玩,抓在手上软软的、凉凉的。”随即她把它放回了花坛里,见宝玥还在愣愣的望着,她笑道:“怎么?你被吓傻了么?”

    宝玥慢吞吞的把手里的书摊平摆在膝盖上,冷不丁就道:“刚才你说什么来着,难道你不准备在这里住一辈子?”十良只是一味的笑。她越是不肯回答,宝玥越觉得难受。她是愿世间时常华枝春满,愿天心一直月圆的,哪怕明知不可能,这点祈盼总是不肯放过,从这个角度而言,她不是很喜欢十良身上那一份的冷静,觉得她过于看破乃至凄清了。

    可只要她把大门打开,到街上去看看,就不得不承认对方是正确的。去年北平周边的庄家收成就不是很好,冬天一些常用的物资就开始短缺,而且民国二十五年秋天,日军已经占据了北平附近铁路的交叉点丰台,丰台乃南下东去的火车必经之地,这分明是日本向中国的又一次步步紧逼。到了今年春天,市面上的粮食已经开始很明显的短缺了,一些嗅觉灵敏的商人们开始囤积粮食和棉纱棉布,准备大发战争财。市面上到处看见抢购东西的人群,十良所住的这条街,附近有一个米店门外,夜里就有小凳小椅子石头砖头替人们排队,天不亮这些凳子椅子砖头全变成了人,有人插队引起秩序更迭,通常就会是一场流血恶斗的起因。戏园子的不出名的伶人常常在台上还扮帝王将相,夜里一下戏台来不及抹干净油彩,就去米店排队抢米,昨天有个跑龙套的人没上台,原来是他抢购回来的大米掺沙子掺得不像话,去找米店老板换米时,被米店雇的地痞打伤了。

    这样的天灾人祸,宝玥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日子真是奢侈,也更令人不安,于是她并没有强迫十良回答自己的问题,可这事儿隐隐在她心底成为了一个疙瘩。

    或许是为了不辜负这样的良辰美景,她们去了一趟泰山。宝玥小时候去过,但那时年龄小,印象并不深刻,这次她们是专门去看日出的,特意在山上留宿一晚,第二天一早就爬出了被窝。那时暮霭四合,夜还没有离开大地,群山被一片灰褐色遮盖,好像一切都沉浸在黑色的海洋里,除了清风吹动衣袂的声音外,可说是万籁无声,世界像死过去一般,于是这种安静令人感到了深沉的恐怖,不由生出凛然之意。

    宝玥道:“太静了,连鸟叫的都没有。”十良回答的声音很轻,似乎担心惊扰了什么似的,就听她小声道:“鸟儿都在山下呢。”明明就在宝玥身边,她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很远的地方。

    宝玥想问她为什么那么敛声屏气不敢大声,不过回话还未出口,就发觉四周最初的墨黑色已经消弭不见,完全笼罩在一片金黄的云海里,好像之前扣着的一口黑锅被取走了!还在几分钟之前,她心情不胜凄凉,为前未曾有,现在却激动不已,这种情绪上的变换她自己几不能察觉,只是沉浸在一味的感慨中去,继而各种纷乱的思绪纷沓而至,四周的美景只是无穷宇宙时空中的一刹那,对她来说却是极为值得记忆瞬间,在这个转瞬即逝的晨光里,过去和未来更像是幻觉,她是谁也不重要,她甚至想变成泰山顶的一块石头!她转过头去寻找同伴,就见十良正默然立在山崖边,衣衫随着山风向后飘扬,犹如一尊沉默的石像。

    这种体验对她们而言都非常陌生且震撼,等到两个人再度对视,也立刻明白对方所想与自己无异,这种默契令人大有“吾道不孤”的欣慰。那一天她们又一同看了泰山的日落,觉得好奇怪,这景象每天都在身边重复,为什么现在就那么与众不同呢。等到两人下山时,竟隐隐生出几分恨意,恨这段如此美好的时光竟会如此之短暂。

    十良在这次旅途中,还因为宝玥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惑,那是她们从泰山下来的当天,入住当地一家旅店同住一室,她偶尔撞到刚要沐浴的她,那时浴室里水汽氤氲,宝玥立在水波里身体濡湿,衬裙被水浸成了透明,水雾迷蒙中,水花并不是触着她的身体才溅开,而是触着了她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才四下溅开,她给十良的感觉就像一只鸟儿正微张着翅膀那般,整个人都在水汽中闪闪发光。那种景象令人诧异,使十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等她们坐上回北平的火车时,天还没有全亮,列车在农田、果林里穿行,乘客几乎能听见鸡鸣声此起彼伏,这个时候春天的花季还没有完全结束,远处的田野上和树林里弥漫着水雾,带来一种微凉湿润的触感,好像猫的鼻尖。她们缄默无言,却同时涌上一种感觉,就是一刹那忘了身在何处,这种美妙的遗忘,令她们心生眷恋,突然间很不愿离开这里,多愿这列车一直行驶、永不到头——战争没有触碰到这里,触碰了也没关系,只要有春天存在,每年的此时生命都会重返人间。

    越老越美的人很少,越老越讨厌的人很多,徐老爷子也不例外,他的皱纹和白发都是伪装,在此之下是一颗暴烈的心脏和最最无耻的行径。巧惠就上了他的当,并且终于尝到了苦果。

    这天晚上十良独自在家,她已经回到春明继续唱戏了,今晚上戏的是别人,所以算是她近来难得享受的宁静夜晚了,后来她回想到这天晚上,觉得真是幸福的天堂一样,在梨园界的声誉达到了顶峰、她所爱护的亲友都平安,而自己喝着一杯清茶,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桌子上,随手整理下旧衣服鞋袜,日子真个像流水一样平静安详。

    哪知她刚准备睡觉的当口,院门“咚咚咚”响了起来,问是谁也没人答,十良把门一开,就见巧惠蓬着头发跌跌撞撞走进来,差点被门槛版主。十良连忙扶住巧惠想问是怎么,可等她在灯下看清楚了巧惠,不由被吓了一跳:

    她穿件半旧的红白鸳鸯格子绸夹袍,那袍子自肋以下有三个纽扣没扣,烫头发鸡窠似的堆了满头和满肩。十良问她是怎么了,巧惠并没有回话,而是以一种惊惶无助的眼神呆呆望着师姐,极度的悲苦已经使她的心变成一块空白,她到现在尚不能接受已经自己的遭遇。

    总之,巧惠脸上失去了往日的那种灵气,她更像一个屠宰场里受苦受难厄运难逃的牲口,被眼前的一切惊恐之极,心里除了恐惧,对别的一切,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

    噩梦开始

    尽管她什么都没说,十良却有种落到冰窟的感受,她隐隐约约猜到几分由头,又不敢贸然全信,只好搂着她,柔声道:“巧惠,你这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师姐帮你出头!”巧惠那两只六神无主的眼睛望着亲人,忽然间就涌出许多泪水,像是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她一把抱住十良的腰,用一种撕心裂肺的声音痛哭道:“徐怀璋的爹,是个畜生啊!”

    十良见过那老东西,人都说胖子容易好脾气,但是他的脸并不是真正一团和气,而是贪婪且充满戾气的脸,观之则令人不快。十良对这个人一向敬而远之,而巧惠却由于想嫁入徐家的缘故,对于这个人总抱着亲近的念头,妄想能够改变他的成见。可十良能想到的最坏局面,也只是巧惠遇挫被拒,她有限的经历即使加上想象力,也都料想不到世间会有这样丑恶嘴脸,会有这样的恶棍!

    这一次她是切实的惊愕了,腹内如同油浇,以至于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巧惠抹下眼泪,抽泣道:“我今儿是逃出来的,本来想找徐怀璋去,可是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话音未落,十良斩钉截铁道:“先不要去徐怀璋!”她说的很果断,倒把巧惠吓一跳。十良对那个人毫无好感,他不见得能给与这个可怜女人想要的公平,但她没有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巧惠,免得这个残酷事实斩断她最后一丝幻想——巧惠须把过去的生活当成甜美的回忆,好的日子没有了,眼前是无尽的苦难。

    十良的脸色渐渐变得很严峻,眉毛也紧紧蹙在一起,她甚至焦躁不安的点起一支烟,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呛人的烟雾。终于,她把香烟屁股掐灭丢掉,笃定道:“明儿我一早出去找人,势必要替你讨回个公道,你安心家里呆着等消息。”巧惠以极信任的眼光看着她,那种可怜的样子,令十良觉得心疼且心酸,她拉住师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师姐帮你出这口气!”

    第二天十良很早就出发了,这天夜里起的大雾,清晨也没有消失,天将亮未亮,正是雾势浓重的时候,马路两旁的店铺和人家全让白雾埋了,只有面前五尺以内,才有东西可以看清。那电杆上的路灯,在白雾里只发出一团蒙蒙的黄光,路上除了赶早市的小贩偶然路过,竟然没有一个人。

    待到她找好一位熟识的律师并从那里获得肯定的答复后,已经临近中午,外面的雾早就消失殆尽,可天空又弥漫着漫漫黄纱,这是北平春天里时常会出现的,路人早就见怪不怪了,偌大的城池都笼在滚滚黄尘里不见边际,太阳隐藏在天际,隐约可见一个灰白的印子,天幕下寂静安宁,好像黑夜就要提早降临,而且必然是一个特别漫长、迢迢无尽的夜晚。

    十良想起宝玥曾提及唐家与警察局某位当权者熟识,她想尽管巧惠是受害者,一旦把官司告进衙门,为提防财大气粗的徐家背后使坏,她也要做好人脉上的准备,她决定亲自跑一趟唐公馆,好央求宝玥帮她出面联络。

    宝玥这天本有些身体不适,正在修养,倩云一说十良上门求见,她想若非出了意外,十良断然不会这样贸然前来,于是她不等披上外套,光脚踩着拖鞋就一路小跑出门,害得倩云在后面拎着鞋袜直追。

    等到十良把来龙去脉讲完,宝玥尚未开口,倩云却噗通一声跪下,随即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宝玥立即想到,倩云的姐姐秀云不就是因为被徐家戕害才损折了性命,力玮不也是为替秀云讨公道,才和徐怀璋闹翻了么!这件事一方面提醒她徐家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一方面也令她更坚定要帮十良和巧惠的决心。等她把倩云扶起,将去岁秀云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讲罢,十良的双手几乎攥成拳头,她“嚯”的一声站起身,眼中冒出火光来,咬着牙道:“这混蛋!”宝玥没见过她这样气愤填膺的模样,忙道:“这件事我管到底,除了去警察局报案,咱们还要让报纸记者都知道那徐家一门,都是什么东西!”她不自觉的把徐怀璋也归类到“混账王八蛋”的类别里,十良认为这个概括一点都不假。

    现在知道会有朋友们助她一臂之力,十良心里有了底,当务之急是要先叫上巧惠一起去警局报案。她急着回去安抚师妹,朝宝玥匆匆告别就离去了。回家的路上,十良甚至有些兴冲冲,想一定要打赢这场官司讨回公道!

    哪知等她到了家,并不见巧惠人影,也没有什么字条留下说明行踪,这令十良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不安的在屋里踱步,想着是应该在家里等,还是出去寻找。正焦急间,就见巧惠打大门外走了进来,她换上了朝阳格子纺绸旗袍,可见是回过住处一趟,这令十良生出一丝幻想:或许她只是回去换件衣服而已。

    可巧惠的脸色彰显了她的绝望,即使是昨天晚上她恸哭流涕的时候,她脸上也没有这种表情,那时她还巴望着徐怀璋会替她出面,最不济也会去安慰饱受摧残的她。可现在,巧惠暮然发现之前她所依仗的美丽,不仅成就了她的灾难,而且已发挥不出任何功效,哪怕是最起码的同情她都没有从徐怀璋那里得到!之前的脉脉温情瞬间变成嫌恶,令她惊惶得连哭都忘记,好像攒了许多钱到头才发现是不流通的货币。

    跌落谷底的痛楚分明写在她眼中,巧惠的脸有种扭曲后的颓废灰败,之前的光鲜亮丽统统从脸上消失弥尽,无非一夜之间,她的青春和美丽惊人的速度破败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十良呆掉了,许久才想起要告诉巧惠今天的收获,哪知她根本不在意,也没有听进去,她只是自言自语道:“师姐,我这辈子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笑,可这两天我哭得比过去十几年都要多,也想过死。”十良过去抱住她,不知如何接口,就听见她惨然一笑,声音又忽然尖锐起来,道:“可刚才回来的路上,我想通了,我金巧惠偏要活着,活着叫他们一辈子不安心,而且我要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看他们怎么个下场!”十良想说“好”,但她的情绪显然陷入了亢奋中难以自拔,而且越说越有力气,就听她忿忿道:“你以为你出点钱,就算把我打发了么?我可没那么好打发,到时候我会让你加倍偿还!不止加倍,是双倍,不,是百倍,也许要搭上你的性命去偿还!”

    她说的咬牙切齿,十良能听到牙齿咯吱咯吱的声音,而且她这样自说自话,身体开始一个劲儿战栗,随时有崩溃的危险。十良有些害怕,她按住师妹的臂膀,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好像要把她从癫狂中唤醒一样。

    巧惠的双眸中持续燃烧着令人惊异的火焰,她冷冷看眼十良,就是这一瞥,十良不由松开双手,心内满是疑虑,不知对方究竟打得什么算盘。就见她脸上露出诡异笑容,一字一顿道:“你信不信,我能叫徐怀璋管金巧惠叫妈!”十良不安道:“我没听懂。”巧惠声音骤然提高许多,她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笑道:“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不懂么?我要回徐府,做徐老爷的相好,然后叫徐怀璋认我当妈!”她说最后几句的时候,语气恶狠狠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十良认出这是复仇的火焰,觉得她是陷入难以自拔的疯狂情绪中才会口出此言。她喝道:“巧惠,你疯了么?”

    巧惠慢慢抬起头,十良这才发现她精巧的下巴上已挂满泪珠,心中不由一软,后悔自己刚才那样声厉色疾。可巧惠眼中那种偏执的神色并没有消褪,准确的说,它把十良也吓住了。见师姐愣神不语,巧惠狞笑道:“你不信么?我今儿就回去徐公馆,好好的伺候老爷子去!”确信巧惠是在神志清醒的状态下口出此言后,十良脑中有种轰然作响的感受,她几乎不信自己的双耳,痛心道:“你再说一遍!”巧惠不语,而是嘻嘻的冲着她笑,十良再也控制不住,伸手狠狠朝她脸上就是一掌!

    这是多年来她头回动手打师妹,而且是在这样的当口,因为这一记耳光出去后,霎时她就感到悔意,尤其是看到巧惠雪白脸蛋子上的五指红痕,十良对她又心疼、又有怨恨,就更难受了。她本想道歉取得巧惠的谅解,哪知刚要张口,就被对方冷冷的眼神止住了。两个人竟然僵在这里。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巧惠独自离开了,留下十良孤零零的一个人独坐在屋中。这是十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局面,脑中混乱成一团,晚上胡乱吃罢饭上床就寝,快要进入睡梦中时,她会突然“轰”地一下醒来,发现自己两手紧攥成拳,指甲把手掌都掐疼了,待她拳头松开,才发觉手心全是汗。

    她决心第二天去徐怀璋的办公室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