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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初到山城

    朝香港出发,接下来倒是顺风顺水,在香港取到了钱,没多少天他们就乘上汽车,朝云南境内驶去。山路很难行,一边是深深的水涧,一边是山体,路面又是那样狭窄倾斜,汽车发动机很吵,一路吼叫着、跌跌撞撞的前行,拐弯总是突兀猛烈,有时遇到路坎还会忽然蹦起来,乘客们只好随着节奏猛跳,然后再被摔回座位。大多数人到了最后只能摊在座位上,闭上双眼,任凭身体被甩来甩去。不过沿途也有极佳的风景,有一次宝玥仗胆从山路上朝下看,但见山下的河流宛如闪光的缎带,远处的草地是淡绿色的,森林则是墨绿色,这深深浅浅的绿层次很丰富,有些根本无法形容出来。

    汽车开到半山腰,她又朝视野中上部望去,也许是太近的缘故,秃山顽石中间杂着稍许绿色,没有远山看上去那样密集,天空倒是很蓝,几乎要滴出水来,从她这个角度再俯望河谷,可以看到河水湍急,巨大的云块飞速移动着,给人乱云飞渡的感觉。12月的滇南,太阳还是那样明晃晃的耀眼,璀璨的阳光在云隙间不断移动,把一束束明亮的光线投射到大地,白云遮蔽的地方冰凉,光线直射的地方温暖。

    他们很快就换上火车,沿着滇越线直朝昆明奔去。可这条路也不是好走的,滇越路上素有瘴气,很容易得传染病,沿途的水根本不能入口,宝玥只好买法国产的矿泉水给大家饮用。

    大家都松了口气,误认为最坏的已经过去了。

    谁也料想不到,列车过桥时会出轨,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宝玥正在睡梦中,忽然感觉到车子剧烈摇晃并发出异响,她本能地抱住前排车座稳定身体,有的乘客则在车厢里被甩得滚来滚去,以至于被行李砸晕。不过接下来就是一声巨响,列车很快就停止了摇晃,所有的座位都转了90度,躺在地上的行李和乘客哧溜溜直朝下滑,原来车厢径直从桥上落下来,垂直撞上了地面。车厢内漆黑一片,呼救声连连,还有“咔嚓、咔嚓”的声音,这是车厢里不断掉落的碎玻璃声。

    借着窗外的光线,宝玥看到身边的人正是沈勇,他也是牢牢抱住了一只座位才不至于摔倒,他们估摸着离地面并不远,就用行李箱顶开包厢门,发现底部有一个漆黑的窟窿,下面有小孩在不断地呼喊,也有人在砸车窗。大约过了三分钟,沈勇听到有人说抓住扶手往下爬可以出去,于是他和宝玥立刻开始行动,没滑几步,就看到两截车厢之间形成的宽约半米的裂缝,两人连忙沿着这条裂缝爬了出来。

    现场混乱极了,有人不断地哭喊,不少人身上都是血迹,一位老伯好像腿断了,只能坐在地上哀叹,他的孩子呆呆地守在旁边一言不发,一位年轻的姑娘虽然安然逃生,可她俨然失去了最亲的人,一直在敲打着车厢,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亲人的名字。沈勇因为担心父母,吓得腿都软了,于是在现场,就能看到一位身形纤细的女子步履踉跄,一位面色呆滞的年轻人紧随其后。目之所及,只见不少尸体绵延数里,这真是她一生的噩梦,许多画面烙印于心中,后半世所有的平静和幸福,也无法将它们抹去。

    直到发现父母安然无恙,无非受了点轻伤,沈勇这才“哇”的哭出来。宝玥没看到静芬她们三个,一颗心愈来愈朝下沉,她开始用颤颤巍巍的声音喊她们的名字。等她看到满身泥泞的倩云,静芬一脸血污的躺在地上时,要不是沈妈扶着她,她几乎要瘫软在地了。

    倩云的腿受了伤,舟舟被静芬圈在怀里护住,只是受了点惊吓,静芬伤势太重了,等当地的临时救助队把伤员送往当地医院的路上时,静芬已经淹淹一息。医院的环境很差,到处邋遢混乱,空气污浊令人窒息,宝玥看着这样的地方,心头既有恐惧,又有嫌恶,她虽然目睹过利群的死去,自己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磨难,可对于死亡的到来还是感到束手无策。于是她只能用湿手巾帮静芬把血污轻轻擦去,轻声安慰她,说医生就要来了,他们很快就要到昆明了,等他们去了重庆日子就会好起来。其实她对未来充满疑虑,可眼下能够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将来的日子,她顾不得,也不敢想。

    静芬的瞳孔慢慢散去,临终前紧紧握着宝玥的手,眼角不断有泪水溜出来,她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宝玥也明白她的意思,她一遍又一遍的说,你放心,舟舟就是我的女儿,我要把她当做亲生的孩子养大,送她去最好的大学,嫁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家!

    一行六人,终于在1937年12月底的时候来到了重庆。这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冬日,陌生的大雾,真叫他们不习惯。他们进城时是早晨,宿雾还没散尽,街头那种稀薄的雾气缭绕于空中、落到人脸上很凉,而地面经过晚间的浓雾浸润则是湿黏黏的,与北平那种晴冷干燥截然不同;饶是这样的天气,大清早的时候,就见街头一家店铺前面有不少人在白雾里晃动。走近后才能看清,这些人一字儿成单行站着,胸脯紧贴着脊梁、眼睛盯紧着后脑勺,一个个神情紧张、如临大敌。宝玥他们初来乍到,看得心里很纳闷。

    他们在莲花池街找个中等旅店住下,中午吃饭时再三叮嘱菜不要放辣,奈何满桌的饭菜还是叫大家直皱眉头,宝玥只好干吃一碗白饭。她见饭店老板娘身上背着孩子,却也不妨碍忙里忙外,手脚甚是利索,就不由盯着对方看。那老板娘也注意到她,饭后给他们上茶时,她朝舟舟嘬下嘴,问宝玥道:“男娃儿还是女娃儿?”宝玥学着她的口音道:“女娃儿!”老板娘被她逗得咯咯直笑,说:“听你说话,是北方人吧?”宝玥忙说是打北平来的,老板娘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道:“这可真是千里迢迢!不过现在重庆逃难来的人很多,都是日本鬼子这龟儿子做的孽!”她眼尖,一眼看到宝玥的饭碗,忙道:“太太你还吃得惯么,为啥子碗里没有菜?”宝玥笑道:“忒辣了,吃不消!”这女人嘻嘻笑道:“要得,要得,不吃辣怎么受得了这里的天气!不过你刚来,也是情有可原,晚上我叫炊哥帮你们单独烧一桌!”宝玥听罢连忙致谢,管家沈禄乘机问:“老板娘,我们早上来时,在街口看到老长的队伍,那是排队买什么的呢?难道是粮食?”老板娘哈哈笑道:“他们全是来买平价布的,你们不晓得,现在重庆什么东西都紧缺,尤其是布匹,街口那里是花纱局一个平价供应站,可以以六七成的市价买到一丈五尺布!”沈禄恍然大悟道:“原来大家是买布做衣裳。”老板娘笑道:“在这里挤平价布的人,哪里全是买了布自己去穿?他们当中总有一半是投机倒把的,买到布再转手去卖给别人!如今甭管吃的、穿的,都有人从中钻营发财哩!”

    听她这口气,可见眼下重庆的日子并不好过,宝玥试着问:“我想给孩子买些牛奶什么的,贵店有么?”老板娘蹙眉想下,说:“黑市倒是有,可价钱好贵哟。”

    宝玥吃晚饭回到房间,从贴肉的口袋里拿出一对耳环,她叫来沈禄把东西给他,示意他到附近的当铺换些现钞,沈禄迟疑道:“太太不是待会要去找亲姐姐么,何至于把这么贵重的首饰就急着早早当掉?”宝玥笑道:“你没听刚才老板娘讲么,这里的日子那么艰难,咱们还要租房子、买家具,也不能全靠亲戚是不是?”她把沈禄打发走,重新回到屋里收拾行李。经过一路的颠簸,很多东西都丢了,利群的几件旧衣服倒都还在,她把这些长袍和短衫都挂到衣橱里,好像利群还在世似的。

    下午她就来去找大姐,已是初冬天气,街道两边树上叶子都落了,倒也不显破败,反倒有股子疏朗的通透之感,只是山城的路不好走太过陡峭,平日里走三条路的力气,在这里只能走一条路。等她和倩云好不容易来到石板街,都累得气喘吁吁。大姐宝诗夫妇就住在这条街面,宝玥本以为至少会是一幢比较气派的公寓,哪知无非是幢半旧不新的三层小楼。

    宝诗夫妇都在家,她再过两个月就要临产,正是难熬的时候好,即使见了宝玥,也没有表现出亲人重聚的喜悦。

    逯宝诗在北平总感到心虚,见了亲人会有种怯怯的感觉,因为他们对她的底细一清二楚,尤其是宝玥,她欠妹妹的情,即使对方从来不提。宝诗不喜欢这样,这也是为什么她后来不喜欢回北平的缘故。

    重回名利场

    再见不得人的事,当它脱离了事情的发生地,在陌生的地方就显得不那么可怕了,所以即使在重庆遇到之前的故交,宝诗也没有被旧事吓住,她甚至觉得她滋生出了全新的勇气,大家都忙着逃难、发国难财、混饱肚子,谁也没有兴趣关心或者谴责一个女人的那点过去,何况她还是一个孕妇!这种疏离感,同时也使得她与过去的家庭产生了分裂,所以当宝玥提及父亲和二姐时,听上去就像别人家的琐事,对于宝玥近来的遭遇,她也略有耳闻,可不管是听到利群去世,还是利金被关门,宝诗都有种似假非真的幻觉,陌生的环境给了她陌生的冷静,也给了她陌生的冷淡。

    宝玥很敏锐地察觉到姐姐情绪的变化,大姐甚至不屑于掩饰自己的冷淡,这一点连梁永斌都看不惯了,连忙出来嘘寒问暖,还主动提出来要帮宝玥找房子去租。听他抱怨说,重庆的生活水平太高、物价又贵,像他这样的小公务员本来是无法接家眷,要不是老丈人的薄面,说不定也会加入逃难的大军。他又说起了最近货币贬值,政府强制控制粮、油、棉价格使民众信心一垮再垮,而奸商钻空子的机会越来越大,宝玥听他唠叨了半晌,才明白原来人家是怕她开口借钱的意思。

    幸好她本来对于宝诗夫妇就不抱有什么期望,如此的结局也不能说是失望。只是当她问及刘玉章是否也在重庆时,宝诗和梁文斌相视一望,那种心照不宣的模样,好像不是很情愿三妹提及此人。宝诗抿下嘴,把肩膀稍微朝妹妹那里倾斜一下,压低了声音问:“利群,利群是不是因为和日本人来往密切,才、才引火烧身啊,行政院那边都这样说!”

    造谣、危言耸听、狡辩,这些都是传播中最有效的手段,可惜这些手段从来都是恶棍们的专利,好人往往都不屑使用。这也是宝玥听了姐姐的疑问后,最感到生气的缘故,她立刻质问道,你们怎么能这样想呢!

    宝诗讪讪的干笑几声,梁文斌连忙出来打圆场说,我们怎么会信这个,利群是好人!宝玥不能接受这种敷衍的态度,她正色道:“利群完全是被冤枉的,我不会善罢甘休,我要找刘玉章,还要拦路含冤!”

    宝诗被她吓了一跳,她印象里的三妹是柔弱的,与眼前这个凌厉的女人全然不相干,而且她最担忧的就是丈夫的仕途会受到连累,全然忘记当初他的饭碗是靠谁得来的。于是她对妹妹的这种鲁莽很不以为然,她的思维只能涉及到一时之间如何保全自己,至于亲情与恩情的方面,她很自动的忽略了,不肯再去深入,也许是不由自主的回避。宝诗就是这样一个不愿多想心事的人,她是思想的逃跑者,一生都在逃跑。

    她和倩云离去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这正是晚雾弥漫不见天色的时候,尤其是这种冬雾,更把整个夜增添了浓墨,使之不见天日。宝玥主仆走在山城高低不平的道路上,彼此都沉默着,谁也没有力气说话,宝玥觉得很乏,她真想睡觉啊,那种无牵无挂、做了噩梦醒过来有亲人守在床边的大觉,可是她觉得从此以后,她恐怕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倩云看她神情委顿,试探道:“少奶奶,您没事儿吧?”

    宝玥笑道:“放心,我可不敢有事儿!”话音刚落,迎面走来几位服饰华丽的浓妆仕女,脖子上围着浓密水滑的貂毛围脖,头顶帽子上的风毛在晚风里巍巍颤动。宝玥记得她以前也有好几套这样的冬装,离开北平时嫌累赘都丢下了,现在连件暖和的冬衣都没有,一想到这里,她才觉得有些冷,不由缩紧了脖子。她想,人生有时真是奇妙,前一秒还笙歌鼎沸,下一秒就曲终人散了。她分明感到自己的人生正在悄然逝去,而她却无力回天。这种消极的念头无非是一闪而过,却又令她感到警觉,宝玥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再有这样消沉的想法,她必须拿出主意来,甭管主意好不好,总比一个劲儿哀叹要强,

    只要头还连着脖子,她就不能就这样放弃!

    没几天沈禄就找好了房子,尽管他一再朝宝玥解释,那地方尽管破败,好歹地段不错,而且胜在独立门户,只要勤快的拾掇下、再添些家具,也算很不错的小院子呢。大家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等他们一来到这里,不由都大大的失望——街面上倒也热闹,大门斑驳不堪,油漆脱落不少,看得出来曾经气派过,推开门后就有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再朝里走,墙角的蜘蛛网和地上厚厚的灰尘,越发把这个曾经热闹过的地方衬托的荒凉。这种荒凉跟那种从来没有人住过的还不一样,前者更能引起人的感慨和揣测,尤其是对于宝玥他们这些人,大家不约而同的都想起了北平的唐公馆,尽管谁也没有开口,可他们只需互相看一眼,就懂得彼此间的这种默契。

    很快的,他们就为这座旧宅子添进不少家具和锅碗瓢盆,沈妈自然担当起厨娘的责任,她对女主人抱怨说重庆买不到上好的白菜和牛羊肉,只有辣椒最多、又便宜,她看见大家都买,也忍不住买。“入乡随俗嘛,咱们也试着放几颗辣子试试”,宝玥道。令她为难的是舟舟的牛奶,沈勇去过黑市,那东西贵的离谱。倩云自告奋勇道:“我小时候家里穷,孩子都拿米粉来喂的,这东西我也会做,只要有个石磨就成!”沈禄不满的瞥眼倩云,好像在说你怎么拿舟舟和你比呢。宝玥看出他的不满,笑道:“也是个法子,现在不比过去,如今只有出项没有入项,凡事都要节俭。”

    如何尽快把利金银行重新从政府手里解救,的确是当务之急。况且之前利群放过话说只要是北平的老员工,倘若可以在重庆重聚,他照样可以邀请大家回来继续做事。这句话传出去后很有效果,宝玥刚到重庆没几天,竟然就有老员工摸着找过来,说起来利金在山城的旧人,从会计到出纳以及财务经理,加起来也有十几个呢,他们都获悉了利群的噩耗,对唐家人很是同情,却也表达了愿意同甘共苦的意思。

    宝玥的想法一直很坚定,等她见过宝诗夫妇后,这个想法就更明确了,她现在谁也不能指望,只能靠自己。她决定先去找刘玉章,好在梁永斌这个忙还是肯帮的,从他那里拿到刘玉章住址和电话后,宝玥选择一个周日的午后过去拜访。刘玉章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后,明显有那么几秒钟的停顿,彷佛是很吃惊似的,然后他才又恢复了正常,竭力做出欢喜的样子,说真想不到啊,大家劫后余生,还能在大后方会面。他声音里透出的那种惺惺作态,令宝玥有种不安的预想,要是换做以前她根本不屑与这类人做戏,可是现在生活的苦难教会她必须学得卑躬屈膝,学会在稀薄的尊严中苟活,于是她也用同等热情的语气回答对方,把会面的时间给确定下来。

    周日的下午,宝玥在倩云的陪伴下按图索骥去刘玉章家拜访,车子一直载着她们来到一个伸入嘉陵江的半岛上,宝玥现在对重庆也熟悉些,知道这里算是富贵繁华区。确实,从车窗就能看到不少欧式小楼三三两两树立在远处的山冈上下,这些依山而建的别墅其间有花木和草地,每扇玻璃窗后面都是一个漂亮的家,通过这些窗户几乎可以望见里面的人影重重,不是穿西服的男子,就是摩登女郎。唯一的缺憾只是地面不够平坦,无论街面怎样宽大,车辆不能开到门口,找不到轿子的话就只好步行。这种缺憾对大多数重庆人而言已经不算什么,只是苦了初来乍到的人。

    门房通报消息后,刘夫人亲自出来迎接宝玥。别看世事艰难,她倒是一点不见憔悴,甚至比以前还要神气,体态也发福不少,称得上假苦难、真富贵。不过宝玥也注意到他们家客厅家具不再是之前北平旧邸那种欧式沙发和边柜,沙发乃是那种最普通不过的样子,上面还铺上布艺铺垫,估计是为了用得更长久一点。刘夫人见她盯着这些东西看,叹道:“说出来你都不信,现在重庆市面上连件漂亮的家具都不好买,布匹也紧张,连这种做沙发垫的锦缎都是奢侈品,我只好省着点,时日艰难啊!”刘玉章不屑道:“你懂什么?重庆眼下是安全,可日本人不见得能放过西南,万一他们将来用飞机朝这里丢炸弹,别说家具,房子恐怕都要夷为平地了。”刘夫人一听这话就紧张了,忙问:“咱们家附近防空洞够大么?近不近啊!”刘玉章一笑,这才问起宝玥把家安在哪里,附近有多少防空洞可以躲避?

    宝玥之前哪里想过这些问题,等她把住处报上,刘夫人明显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似乎觉得那地方并非高尚住宅区,有辱她的视听。这个表情虽然转瞬即逝,而且很快就被一副笑嘻嘻的神态所取代,却深深地烙进宝玥的脑海中,她虽然觉得不痛快,却很机灵的在后来的谈话以及和其他人的交流中,尽力不再提起这个地方。

    刘玉章听罢她报上住址,眯着眼睛想一会,肯定道:“你家后街就有一个防空洞!还是新建的。”前一阵负责盖防空洞的建设公司申请款项时,乃是从刘玉章这里申请的款项,他当时抽了不少油水,因为对这重庆的防空洞分布特别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