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不能战斗的懦夫

    已没有心思睡觉的士兵们欢呼着，就像是自己把那些艾里安全部消灭掉了一般兴奋。

    全团三人轻伤，没有人阵亡。两人是跌倒后磕在了石头上，一人被高射机枪抛出来的弹壳砸到了脑袋。

    民兵团长，督战队，还有艾丽她们四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这些士兵方才的战斗，假如他们还能被称为士兵的话，简直是一团混乱。用训练不足来形容就已经算是客气了，事实多半是根本没有训练。

    三挺高射机枪发射了几百发子弹，无一命中，甚至还有几发打到了强化外装的防壁上。士兵们杂乱无章，根本不知道普通步兵面对飞行目标，该做的第一件事是找掩体躲避。

    而对于自己的表现，这群民兵似乎毫无察觉。兴奋地谈论着那几只被燃烧弹点着的飞翅级，一张张或年轻或年长的脸上洋溢着英雄般的笑容。

    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只是…根本不懂得如何战斗罢了。

    在接下来的一天里，民兵团长没有再来找艾丽她们聊天，反倒是那些小伙子们像磕了药一般，就算是时速十公里的急行军也不能阻挡他们凑过来搭讪的热情。

    最后，还是督战队的上尉拔出手枪，冲着天上打光了一梭子才让他们泱泱离去。

    就这样，艾丽只能在通讯里和朋友们聊着悄悄话，籍此来打发无聊的时光。实际上，除去第一晚的那小队飞翅级以外，民兵团连着几天就再没遭遇到什么敌人。

    远征第四天，距离那座高卢王室发源地的古城，还有百多公里路程。民兵队接到了第一个战时任务——修筑后勤所。

    包括医疗站，临时弹药库，指挥所掩体的工程，足够让这个千人的部队忙上好一阵了。就像字面意思一样，这队民兵的远征就到此为止了。应该算是幸运的吧，至少他们没被要求去战壕里放排枪不是？

    至于四台外装，则被要求继续往“前线”靠近，并入正在休整的第十一重装师。

    实际上当艾丽她们赶到时，名为重装师，实为重炮师的部队正忙着向远处倾泻弹药，根本没空理睬她们。

    “打打打，把炮弹都打出去。留那点干嘛？又不能拿回家卖。”

    看样子是挺忙的，一箱箱的弹药打出去，然后砸在艾里安巢穴的硬壳上。

    那个比一座小城还要大了好多的紫色肿胀物，隔着十几公里都能看到它那令人反胃的模样。紫色与暗红交织的外壳上，爬满了突起的经脉，它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外观，甚至可以直接和所有生物的天敌画上等号。

    人类还未能建造出如此庞大的建筑。

    或许艾丽身后的派瑞斯防线能与之一拼，但这个巢穴却不仅仅是死物那么简单。

    以前侦察队冒死发回来的报告说明了几乎令人绝望的事实，那个巢穴是活的，所有的艾里安巢穴都是如此。而处于炮火笼罩下的这“只”巢穴，却丝毫看不出活动的迹象。

    虽然以前也从来没观测到这些巢穴级的庞然大物移动过。

    几米厚的外壳被掀开，不断有被点着的艾里安嘶叫着跑出来，但它就是没有任何动一动的意图。这根本就不是睡着了之类的等级，尽管人类到现在也不知道艾里安需不需要睡眠。

    简直就像是死透了一般。若不是那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外观，都会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炮击一块突起的巨石。

    “长官，艾里安军平时都这么…安静么？”艾丽不禁向同样闲得发慌的炮兵营长发问道。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端着杯咖啡，坐在一个空的弹药箱上搓着双手，艾丽的强化外装就停在不远处。

    “啊啊，总是这样才有鬼了。”挠了挠那头粘着机油的卷发，上尉又搅了搅杯子里的茶勺，丝毫不在意附近因为炮击而扬起的灰尘，“见鬼的都打出一个半基数弹药了，那群臭虫愣是一个屁没憋出来，鬼知道它们死哪去了。”

    “哎？那么就这么继续炮击么？”

    “还能怎么着，命令是把那边的那团翔给烤熟了。”抬手指了指视线远处的巢穴，上尉喝了口飘着一层浮灰的咖啡，“你应该是那什么魔女队的吧，怎么跑这里来偷懒了？”

    “啊，我啊…”艾丽的视线稍微左右游移了一下，“我的训练还没结束，所以被派到这里来…打杂。但炮兵的伙计说我太矮了，让我一边去别碍事。所以……”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轻不可闻的呢喃。炮兵上尉有点发愣地呆了一下，随后大笑出声。“啊啊，抱歉啊，我都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啊。来，拿着这个慢用哈。”

    一块被锡纸包裹着的小硬块被扔到了艾丽的手里，缝隙间传出的可可香气让艾丽微微瞪大了眼睛，“长官，这个是？”

    “啊啊，没什么长官不长官的，我可承担不起那个称呼…”上尉好像是盯着远处的某地，但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却只能看到灰蓝的天空，“那个是礼物，圣诞节的。我这种懦夫也就只能呆在后方抬抬炮弹了，真要来了艾里安还要靠小小姐你去顶啦。”

    明明离圣诞还有三个月来着，并且这种奢侈品作为对新兵，就算是魔女，的礼物来说，也太过了一点。

    “啊，谢谢长…谢谢上尉。”连忙改口的艾丽脸色一红，却把上尉又逗笑了。

    “哈哈，咋跟我家姑娘一个样，动不动就害羞。不过算了，你朋友来找你了哦。”往艾丽身后一指，在那里，背着机枪的橙发少女正一蹦一跳地向这里招着手。

    “那我先告辞了，失礼。”飞快地敬了个军礼，艾丽将锡纸包塞进口袋里后转身离开。

    “小艾丽”

    在炮声隆隆的阵地上大呼小叫的，嘉洛尔直接跑到了炮兵所在的百米高地上。也多亏了四周的噪音太大，才没有引起人们的侧目。

    就这样，阵地上为数不多的闲人，一下就走了一半。

    ‘啊，忘记问上尉先生的名字了。’明明接收了贵重的礼物，却连名字都不知道。略觉自己失礼的艾丽暗下决心，下次见面的时候要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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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愚蠢

    进攻开始的第七天，那座丑陋的巢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在又打光了两车穿甲弹，摞在一旁的弹壳堆都快高过头顶的时候，终于是耐不下性子的将军决定继续推进战线。炮兵部队前移10公里，装甲掷弹兵直接在外装的掩护下进行火力侦查。

    说是推进10公里，倒是简单轻松，但实际做起来就不一样了。

    日耳曼那群自行火炮遍地走的家伙还好说，至于大部分装备都还要靠拉的不列颠军，可是手忙脚乱了半天才准备完毕。将炮兵布置的如此靠前，倒是让部队指挥官稍微愣了一下。不过，军人的职责乃遵从指令，谁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距离那个紫红的东西只剩下几公里了，要是让艾丽的丘吉尔全力奔驰的话，不出10分钟就能赶到它脚下。同样的，对于艾里安来说也不是什么太远的距离。

    可惜，绕着老大的虫巢跑了半天，几十发破甲火箭砸下去，也没见着什么除了烤糊的艾里安以外的东西。

    至此，司令部里的将军们可都高兴坏了。

    不管是王国的，还是共和国的，都勾肩搭背地互相祝贺，就差没有围着篝火跳舞了。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这个巢穴好像已经彻底死透了。自人类面对艾里安的入侵以来的第一次大捷，就这样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达成了。

    “祝贺你啊，古德里安。”带着四颗星星的王国军官拿着杯咖啡前来祝贺。要不是因为姑且还算在战时的话，杯子里的东西就会换成威士忌了吧，“作为这次胜利远征的大功臣，有没有什么感想？”

    “赢的莫名其妙…过于莫名其妙了。”揉了揉眉心，瘦高的男人回答道，“我们需要更深入的了解艾里安，这场胜利让我感到不安。”

    “哈哈，不安？”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将军继续说，“你们这些日耳曼人成天就喜欢阴谋，你还担心那团大肉块会复活不成？”

    “不，只是…”

    “得了，没什么只是了。你要是真不放心，派几队人进去看看不就成了？搞不好还能给你抓回几只小虫子呢。”将军大手一挥，直接就给了前线的大头兵们一个麻烦要死的任务。

    对此，也没人提出反对。不论是出于研究亦或是出于炫耀，人类确实需要点东西来妆点这场胜利。

    包含着最高长官授权的命令书，顺着发报机传到了庞大的军队各部。同时，不列颠上将还向本国发去了一封宣告大捷的电文，说是请陛下准许部队继续向东挺进。

    掷弹兵队的伙计们看到命令时差点没吓得跳起来。让法师部队钻进那团死东西里面去抓几只艾里安的崽子？你们以为这是玩抓娃娃机呢？

    最后，穿着外骨骼作战服的法师们还是举着机枪，战战兢兢地顺着被炸开的洞口往里探了进去。身后的外装中队紧张地把炮口对准了那不见五指的黑暗，生怕突然从里面钻出个重炮级的大喷子。

    大捷后第一天，法师部队就从巢穴里头拖出了十几头半死不活的工兵级。这些长得和屎壳螂一个德行的东西，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它们那迟缓的动作本就不适合于战斗，圆滚滚的体形除了能弹开小口径枪械的射击以外就没有什么大用。

    就这样，人类收获的“勋章”里，就只有这些根本构不成威胁的搬运工了。能打的艾里安一个都没看到，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个好消息吧？

    每一次遇敌都意味着有人战死的可能，就算是号称“王牌”的外装联队也是如此。

    该死的阴雨天气又开始了，将本来就不是很好的路况直接变成了泥地。

    运送补给的车辆好几次卡在了泥坑里，多亏了21名打杂魔女的努力，才让他们得以按时抵达。十多万分散在各处的军队，光是要挨个地运送口粮就够运输队的人跑了。

    艾丽这几天一直冒着雨到处客串拖车。日耳曼的自行走炮，不列颠的轮式重炮，还有动辄上百吨的大型运输车，一陷入地里基本就把整条路的交通给堵上了。

    除此之外，临时仓库里的食物还莫名其妙地少掉好多。不是出了鼠患就是被没有纪律的民兵给拿走了，对此，暂时也不差这点的长官也就没有多做追究。

    远征的第十天，也随着渐沉的夕阳而离去。

    艾丽穿着雨衣蜷缩在外装那不大的驾驶位上，附近不远则是躺得七歪八扭的法师们。这些年轻人连续挖了两天的土，可是累坏了。但坏消息是，他们可能还要继续挖下去，直到把那个死掉的巢穴从地里整个挖出来。

    迷迷糊糊中，艾丽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了。

    “起床了，菜鸟们！睡个毛线懒觉，都给老娘起来！”教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艾丽无奈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扎着橙色马尾的少女正对着自己大呼小叫。

    咦？

    “靠，还发愣！给老娘起来！”艾丽好像都能感觉到教官的口水喷到了自己的脸上。不过，这不是嘉洛尔么？

    猛地从梦中醒来，那种十分不妙的感觉让艾丽打了个寒颤。

    时间仍旧是半夜，豆大的雨珠渗过外装的装甲，又顺着雨衣的边角滑到脸上。四周鸣蝉响声，像是在歌颂着自己即将来临的死期。

    “漏雨啊，真讨厌。”紧了紧被浸湿的衣角，艾丽将身体缩得更小了一些，同时抱怨了一下自家外装这连雨点都挡不了的设计。

    没错，开启状态的防壁确实可以挡雨，但关键是，那种东西不可能24小时都打开着。先不说引擎铁定会疲劳然后罢工的问题，光是需要魔女们保持清醒这个条件就限制了防壁的发挥。

    没有再多想，艾丽再一次闭上了双眼。‘别再有什么奇怪的梦出来啊。’少女如此祈祷道。

    不远处的灌木里好像有什么响动，但困极了的少女并没有去管。

    ‘反正也是小动物或者起来上厕所的士兵吧。’树枝折断的响动仅仅持续了一会就消失了，而这也愈发证实了艾丽的猜想。

    因雨天而变得更加松软的泥土悄悄翻落，毫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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