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凡人的战争

    “敌袭！正东重甲级2只！”

    战壕里，匍匐着，用着v型的观察镜向外张望的士兵向其他人大喊道。首发难行的荒地上，已经积攒起了一个个小小的水洼，上面倒影着从远处袭来的怪物的身影。

    高达7米的艾里安，正迈动六只扭曲的脚掌向阵地冲来。

    正面的扇形硬壳围绕在极小的脑袋周围，庇护着后面相对脆弱的身躯与相对不堪一击的同伴。重甲级坚固的肉盾，与伴生级小却锋利的绿色尖刀，在王国军的阵地里不断突进。

    “哦，扎耶尔，快！快救救那些日耳曼佬！”戴着钢盔，穿着魔动式外骨骼的老兵一声不吭地抱着一枚启动了的破甲火箭，坐在潮湿的战壕里纹丝不动。

    闭着双眼，嘴中念念有词，“5，4，3，2，1”

    重甲级巨大的身躯一下就在头顶划过，落地时巨大的冲击将泥水溅了士兵们一脸。并没有理睬附近的敌人，巨大的艾里安继续向着阵地更深的地方前进。

    估计它那小小的脑壳里，装不下除了冲锋以外的任何东西。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簇拥在旁边的伴生级。这些螳螂一样，一米多高的小东西，它们绿油油的前肢上的镰刀状利爪，可以轻易地斩断钢铁。

    扣动扳机，充满了魔力的火箭弹拖着白烟，在重甲级的身躯上撞成碎片，“切，没打穿么？”

    剧烈的爆炸并没能穿透重甲级那厚实的防御。就算正中的是相对薄弱的身躯，正如起名所示的重甲，也依然无法被轻易撼动。

    “…嘶！”

    好似被激怒似得，重甲级调转回头，向着攻击的来源处奔袭。

    但它并没能够到它的目标，几只伴生级的螳螂，早就先它一步，将老兵的躯体连带着魔动外骨骼一起斩成了几截。

    数十份的碎块散落在战壕各处，被冰凉的雨水带走热气，被丑陋的异形践踏在脚底。

    更多的破甲火箭从四处射来，紧接着又有更多的年轻人惨叫着倒下。

    几辆重型装甲车直接横在了林间狭窄的道路上，这才暂时阻挡了一下重甲级前进的步伐。

    “这里是l5阵地！确认到复数大型种！我们需要炮兵的立刻支援！”高个子的军官缩在地堡里，临时搭建的阵地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少安全感，“不，别再送来那些该死的民兵！”

    他的语气格外激动，握着电话的听筒像是要将其握碎一样，“那群扯淡的家伙根本不能打仗！他们看到艾里安，就吓得连妈都不认识了！我们需要外装和掷弹兵，至少也得是受训正规军！”

    “你们可以撤退，但不能放一只艾里安过去。”话筒对面沉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利用所有你有的军力，守住那里。”

    “古德里安中将！我们正在被集火！一旦撤退，整个队形都会乱掉！”一阵巨大的冲击，让整个掩体都晃动了两下。离墙壁太近的两个士官七窍流着鲜血倒下，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爆炸声震耳欲聋，瓢泼的大雨顺着裂缝灌了进来，将军官们上好的毛皮军大衣沾湿。

    “司令！你听到了么，那是重炮级的射击！我们的小伙子们正面对死亡！”上校看着望远镜中成排倒下的兵士，牙齿咬得吱吱作响，“scheisse！（艹）他们都是我的儿子，我认识他们每一个人！至少，至少让炮兵瞄准这里…”

    “长官！这……”一旁的副官欲言又止。因为炮兵的覆盖射击，并不只能杀死敌人。

    “炮兵部队正在后退，他们暂时无法提供援助。”电话对面的声音一直保持着冷静，就好像冰冷的机器。“有三台强化外装正在往你那边赶去。为了人类，坚持半个小时。这是命令。”

    电话啪地一声切断了，嘶嘶的噪音格外扰人。并不是通话被挂断，而是铺设的电缆被重炮级的炮火炸断了。“通讯班的，去查下线路。”

    上校将话筒随意地往木桌上一扔，就将望远镜塞给了站在一旁的副官。

    “战况怎样了。”上校向着一旁的不列颠中校询问道。明明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保守点的说法，是很不乐观。”两片圆眼睛上积满了灰尘，肩膀上别着的骷髅徽章，揭示了他的身份，一名掷弹兵法师。在日耳曼上校和自己的上司通话时，他一直保持着冰一样的冷面。

    “哼，真是符合你性格的说辞啊。在皇家军事学院里你就没学会点别的么？”又是一阵摇晃，不是十分结实的天顶上已经出现了些许裂痕。并没有直接命中，光是余波就让这个指挥所摇摇欲坠。

    “给我概括一下吧，现在的战况。”摘下黑色的军帽，上校从倒下的士官身上摘下钢盔戴上，然后默默地对着还未变凉的尸体敬了个礼。

    “距离可爱的小姐来救我们，还有30分钟。”中校拿起沉重的四联装破甲火箭，背在背上，“而这个阵地，不用20分钟就会被夷为平地。而现在下令撤退，还可以让这个时间缩短一半．”

    “啊啊，听你这么一说，我们不是还挺有戏的么？”不顾警备员阻拦地抱起一挺40式重机枪，长长的弹链在肩膀上卷了又卷。

    “…嘶！”几只浑身绿色的伴生级，在灰暗的天空上抛出弧线，直接进入了阵地内部。

    随着几声年轻人的惨叫和机枪齐发的声音，战壕又再度恢复了平静。

    “哈哈，投石级的杂种也在。今天看来会很热闹啊。”直接走出了掩体。这种已经支离破碎的工事，已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御力。

    “士兵！还能站起来的爷们就给我应一声！”举着手中的机枪，上校在通讯中大喊道，“给我杀！杀光它们！”

    年轻的士兵抱着炸药包，扑上了刚撞开装甲车的重甲级。

    背后硬甲上那被破甲火箭炸开的豁口，成为了致命的伤口。士兵呼喊着祖国的名字，毫无踌躇地迎来了自己选择的死亡。

    “来啊，畜生！吃这个！”

    一只只可憎的异形在掷弹兵们最后的疯狂下化为灰烬，剩下的那只重甲级已经越过了防御壕，在预备阵地里横冲直撞。

    砰！三门带着魔力的炮火在艾里安的集群里炸开。耀眼的淡蓝焰光，甚至将附近的雨幕在瞬间染色。撇开四周的嘈杂，履带掠过路面的响动由远及近。

    作为士兵来说稚嫩得过分的声音，在全频道的无线电中响起。

    “这里…查理07，l5阵地请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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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 一日攻防

    “抽一个营去左翼，在三团退下来之前，别让战线后退一步！”

    在强化外装的反复凿穿突击下，艾里安的攻势暂时减缓。

    但也只是暂时，仿佛无穷无尽且不畏死亡的怪物们，仍在不断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防御阵地。

    l5阵地本身，作为靠近巢穴，离大部队较远的驻地，只有211山地旅和一个法师掷弹兵分队。但说是只有，其实也并不妥当。

    加在一起有接近四千的人数，放在哪里都可以算是一笔可靠的战力。

    在经历了一轮莫名其妙的偷袭之后，整个远征军，基本也就这个阵地没有实质性地后退半步了。

    并不是说211旅的战士悍不畏死什么的，或是指挥部要求他们牺牲自己拖住敌人之类的狗血原因。

    分散为几块的炮兵阵地，都在向指挥所的所在处转移。零零碎碎的法师掷弹兵与正规军，则慢慢收缩着，尽量将防御圆周变得更小，为撤退做着准备。

    被给予了死守阵地命令的l15，此时就像圆圈上突出的犄角，注定被最先磨平。仅仅是战斗的第一天，就让人数缩减了差不多一半。

    伤员差不多只有死者人数的十分之一，而这也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大家都知道，艾里安并没有留下俘虏的习惯。

    快速，高效。这个该死的物种只懂得如何更有效率地杀戮。

    不过还好，它们并不适应夜战。

    并不是说不能，比起人类，艾里安在夜间的战斗力并不会下降太多。但一旦太阳落山，它们的战斗欲望就会大大减弱。运气好的话，它们甚至会暂时放弃进攻。

    在上校的望远镜里，那三架带着道道伤痕的丘吉尔还正在艾里安群里横冲直撞。除了一开始的重甲级以外，就再没什么能让三角阵形的外装产生一丝停顿的敌人了。

    虽然略微有些生涩的动作，预示着驾驶者多半不是什么老兵，但箭头一般的铁三角却能于每一次冲锋中将大量的艾里安击杀。

    不论像哪个方向开火，都会有敌人嘶叫着倒下。本来瞄准着阵地的重炮级，也将目标换成了那巨大的钢铁人偶。怒涛一般的火力，淹没了整片区域内的所有物体。

    趁着艾里安的脚步被拖住的时候，被压制得死死的士兵们才有空推开战友们的尸体，爬出壕沟，向指挥部的方向转移。

    相比起旅长那好转了很多的脸色，法师中校却丝毫没有轻松下来的神色。

    防壁亮起时那仿佛海浪的波纹，与背后散热板那接近暗红的颜色，都预示着塔门已经快到极限了。不论是外装本身，还是内部的乘员。

    轰！一记艾里安的炮击正中了疾行中的外装。鲜艳得仿佛鲜血的07字样，携刻在左肩的防盾上。

    凭借着出色的平衡系统，那架丘吉尔意外地没有倾倒。

    喀拉，脆弱不堪的防壁早已不堪重负，整个机体的左半边像是被大锤咋了一般凹陷进去。仅仅是未能拦住的余波，就把丘吉尔表面半边的装甲都尽数砸碎。

    好在这可以致命的破绽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抛掉了一块过负荷的散热组件后，防壁的输出又趋于平稳。

    “哈啊。”剧烈的摇晃中，娇小的少女重重地磕在了驾驶室的内衬上。血液顺着鬓角滑落，滴在艾丽的肩膀上。

    “艾丽！”近距离通讯中，嘉洛尔的声音传来。

    肩膀上印着05字样的外装绕着艾丽回转了一圈，像是哨兵一样守卫在战友身侧。

    “左部液压下降，不过还能动。”试了试左手的操纵杆，丘吉尔式外装那异常坚固的结构，使得它就算受了几乎全毁的损伤，也可以勉强活动。

    细小的血珠把少女质密的青丝黏在一起，粘粘乎乎地贴在了脸上。握着操纵杆的双手都不能腾出空余去擦拭，太阳穴附近那种火辣辣的感觉让艾丽更加疲惫。

    天空貌似出现了一丝晴朗，丝丝西风将堆积着的雨云向敌占区的方向驱赶着。远处西边的天空已经放晴，可以看见微偏的阳光，在地上拉出老长的阴影。

    “丽莎，冲得太靠前了！”

    在得知自己的好友无恙后，嘉洛尔又将注意力投向了那台依旧在前冲的外装。

    好像根本不在意队友一般，只是一味地向艾里安的集群里冲去。彷如只剩尖头的长矛，依旧锋利但脆弱无比。

    “嘉儿，去把她拉回来，我没事的。”左腿履带的出力下降了大约一半，再加上欠佳的野地路况，让艾丽的外装就算全力奔驰，也只能堪堪达到原先的一半。

    艾丽完全搞不懂那个印象中总是在发呆的女孩在想些什么，在训练营的时候她们并不是很熟。只知道她有点呆，还有着一对异色的眸子。

    “查理18，回话！你冒得太前了！”

    橙发的少女在通讯里叫喊着，但依旧没有回答。

    将履带锁住，艾丽索性将外装立在了阵地前方充当起了自行炮台，扫射着不断冲过来的艾里安们。

    “丽莎，回话！”

    后方阵地里的大部队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向后退去，在不知觉间，阳光的斜角已经变得巨大。

    来自远处的重炮级的火力停止了，这意味着夜幕开始降临。

    堆积在阵地前的艾里安残骸，散发着令人心惊的电磁干扰。稍远些距离的通讯中，就只剩下杂乱的滋滋声，再分辨不出其他东西。

    艾里安的冲锋开始减缓，最终完全停滞。

    咻！后方的阵地上打出了三发拖着白烟的信号弹。红绿白的配色，代表着不要深追的指令。往正在后退的艾里安集群里又打了两发高爆弹，艾丽也就没有继续再浪费弹药。

    整个人靠在了驾驶座的靠背上，少女这才腾出功夫去擦拭一下额角已经半干的血迹。

    “啊啊，感觉要遭。”看着硬是被嘉洛尔用外装挡住去路，才没有冲上去追击的丽莎，艾丽小小地叹了口气。

    带着暮色的暗红斜阳照射在外装破碎的表面上，仿佛要将硬质的金属硬生生地点燃。

    在211旅留守的殿军的欢呼声中，三台外装跟上了向后转移的轮履混合车。被丢下的死者已被摘去军牌，静静地保持着他们生前最后的模样。

    可能几个星期后他们就会化为白骨吧？

    或者在那之前，重新赶来的人们会将他们好好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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