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风中吹向的号角

    德尔中校对那几个中国人多看了几眼，也就没怎么再注意了。毕竟，所谓的中华统一战线，也只是除了人多就没什么优点的小角色罢了。

    听说在东亚方面的艾里安，之所以被拖住了脚步，还是因为虫巢数量不足导致的。不然的话，没人会觉得中国人能靠着栓动步枪抗住艾里安军的突袭。

    在联合洲陆军司令的发言过后，一位眼角微微下垂的西服男子走上了演讲台。

    圆环形的会场内，最后的一丝议论声，也随之消散。这是敬意，或者说疑惑，对于联合洲的总统阁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不解。

    在过去几天的会议里，关于所谓“人类联合军”的议题，一直没什么进展。

    其原因，除了不列颠人，苏维埃人，美利坚人，还有日耳曼人，都想成为联合军主宰这点以外，还有联合洲本身暖昧的态度。

    说到底，就算北美联合洲北部的联合王国殖民地，已经全部被艾里安侵吞了，但到目前为止，联合洲的本土依旧没有受到损害。

    所以就算美国陆军，在对加拿大的封锁线上，派驻了相当数量的军队，但艾里安们一直都保持着按兵不动，似乎就准备在加拿大的冻土上安家，不再南下的样子。

    但是，一些消息灵通的国家代表，在今天早些时候就已经得到了“好消息”——艾里安开始沿着北美洲西岸南下了。

    至今领土毫无缺损的北美联合洲，在一天内失去了沃尔顿洲，那个以首都的名字命名的地方。星条旗上的49颗明星，自从设立以来，第一次缺失了一角。

    “我们一直以为，面对艾里安的威胁，我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在说完这句话后，北美联合洲的总统阁下，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但显然，我们，整个美利坚都错了。”台下的联合洲代表们，出现了议论的神色。这段由总统发出的讲话，现在正在整个联合洲的所有广播频道里被播送。

    “昨天，1941年12月8日，将永远的，成为我国的耻辱。我们国旗上的49个洲，已经有一个，不幸地陨落在了艾里安的爪牙之下。

    在此之前，我们修筑了防线，加强了兵备，进行了侦查，甚至以为那群下贱的狗屎，不会来沾染联合洲国的领土！”

    台下的各国代表们神态各异地听着，心中或喜或忧地打着算盘。

    “但是我们错了。艾里安的贪婪，远不止于此。就在昨天，就在昨天的现在！西海岸的沃尔顿洲，遭到了虫群的践踏！

    我们的将士很英勇，十分英勇！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将艾里安的铁蹄阻挡在了西雅图城外！我们的空军，陆军，海军，用最先进的武器，将来犯的虫子们全部埋葬在了我们的国土上！但是！

    数以万计的同胞们付出了生命！数以万计，先生们！”

    早已习惯了人员伤亡报告的布尔什维克代表，露出了无趣的神情。对于这种没见过血腥的家伙的抱怨，在场的，真正与艾里安血战过的国家，都表示兴趣缺缺。

    “昨日，艾里安发动了对北非战线的冲击。

    昨日，艾里安袭击了香港。

    昨日，艾里安袭击了东南亚。

    昨日，艾里安袭击了高加索山区。

    昨日，艾里安袭击了自由高卢防线。

    今晨，艾里安又袭击了阿拉斯加。

    已经不需要证明了，先生们，不需要更多的流血与牺牲来证明了。那种被命名为‘艾里安’的东西，是威胁到了联合洲，乃至全人类存亡安危的公敌！”

    自由高卢的代表，露出了“你丫的现在才发现么”的咬牙切齿的表情。日耳曼共和国的代表，则差点要冲上去揪着总统先生的领子打架了。

    一个丧失了大半的领土；另一个则干脆全域被艾里安侵吞，靠着合并罗马共和国才得以残喘。他们可以算是面对艾里安的侵略里，还没被彻底干掉的国家中，受害最重的了。

    “作为北美联合洲的海、陆军总指挥，我已下令以一切为代价，去防御，并且去反击！

    不论需要多长时间，我们联合洲，都会将残暴的艾里安杂种，从世界上一只不剩地抹去！

    作为北美联合洲的总统，我宣布本国，将从1941年12月09日9时开始，进入全面战争阶段。先生们，战争开始了。

    同时我在此，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提议在场的所有，深受艾里安荼毒的国家，在此组成抗击艾里安的联盟。

    团结给予我们力量，上帝保佑联合洲，上帝保佑人类！godblessunitedstates！godblesshuanity！

    接下来，先生们，请开始会议吧。”

    由联合洲的总统阁下说出的号召，让几个大国的代表脸上，出现了笑意。

    一直以隔岸观火的态度观望的北美联合洲，世界最大的经济及工业体之一的国家，终于在生命的威逼下迈出了前进的脚步。

    假如说在名为“民主”的系统下，政府不能背离群众的意志，去独断地介入他国的生死之战的话。那现在几万平民的死亡，无疑给了这个盘踞在美洲的庞然大物，一个参与其中的理由。

    联合洲国的国会，从两年前就意识到了艾里安对人类的威胁。但在国内反战的压力下，联合洲军队，除了低价倒卖军火，和扩军修筑防线以外，没能有其他的动作。

    但是现在不同，无法保护民众的政权，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理由。在联合洲国的版图，再一次被鲜血染红的今天，民意已不再偏向反战。

    这不是国与国之间的宣战，而是一个种族，对另一个种族发出的宣告。以人类的名义起誓，这个地球上，人类与艾里安，只有一方能赢得继续存活下去的权利。

    既然如此，那就开始转动吧，化身为战争机器而全面暴走的世界。

    德尔中校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听着会议室内如连锁反应般响起的，“赞同！”的呼声，感觉自己左胸前悬挂的勋章，正发出灼热的，似乎要点燃心脏的热度。

    ……

    1941年12月09日，北美联合洲宣布进入全面战争态势，对艾里安种群全体宣战，并提议组建人类联合军。

    同日，中华统一战线对艾里安种群正式宣战，并宣布加入联合军，同时提议要求各国的技术及军事援助。

    同日，自由高卢共和国，现军事政权，同意加入联合军，并开始将国内的产业，平民及设施向联合王国境内转移。

    同日，日耳曼共和国元首，发布“最终动员”讲话，同意建立联合军。

    同日，不列颠尼亚联合王国大使，表示赞同联合军的建立，并透露不列颠，已经与日耳曼共和国开展了军事方面的合作，并即将建立联合部队的通告。

    同日，布尔什维克联邦代表，接受了建立联合军的提案，并希望获得联合洲国在欧洲东线战场上的非军事援助。

    同日，比利时王国暂定政府宣布解散，同时并入不列颠尼亚联合王国。

    同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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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再会于明日

    时间是1941年末最后的日子，地点是卢德斯隘口整洁的医院病房。

    从方面军司令部来的慰问军官团，才刚刚离开。为魔女特别开设的单人病房内，放着在在非洲极为稀有的水果。

    留着一头披肩黑发的娇小少女，趁着医生都跟着军官团下楼去了的间隙，一头钻进了房间里。

    “呀吼！小艾丽来啦？”墙面洁白，下端刷着绿灰的房间里，梳着橘色马尾辫的女孩坐在靠窗的床上，欢快地向艾丽打着招呼。

    “嗯，我来了。”艾丽轻轻掩上房门，走到了床前，搬了个凳子座下，“怎么样？感觉有好点么？”

    艾丽摆出一幅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神却不住地瞟着嘉洛尔被纱布包裹的双手，双手的拇指不安地握在一起画圈。

    空气中残留的药味，让艾丽的心里，像是被揪了一样地隐隐作痛。

    “啊，你说这个啊。”嘉洛尔将包裹着双手的纱布团举到眼前，苦恼地皱起了眉毛，“总是疼啊疼的，挺烦人的，又包得这么严实，超热的啊。医生说再过半个月才能拆纱布…烦死了。”

    艾丽哦了一声，没有回话。她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刀，从病床前的柜子上拿起一个苹果，默默地削了起来。

    带着沙沙声的广播，今天也播送着不列颠的官方频道。

    听起来慷慨激昂的播音员，正用她那冰冰的，让人舒服的嗓音，宣读着“人类联合军”草案通过的消息。

    “人类联合…指挥系统不会混乱么？”带着这样的想法，艾丽手里的小刀顿了一下。

    “哇啊！皮削断了，好可惜！”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嘉洛尔，发出了失望的呼声。

    不过与远在大洋另一端的绅士们无关，卢德斯隘口基地里，正洋溢着新年到来的气息。说是欢乐也不为过，毕竟是又一年的复始。

    日耳曼陆军，共计9个师组成的沙漠军团，已经全面接手了一部分的防卫工作。仗着前几天“圣诞战役”全歼艾里安集群的福气，人类在北非的势力范围，一口气向东推进了50英里。不论是战略纵深，还是战术纵深之类的东西，都一口气地重新变得充足了起来。

    当然，纵深之类的小问题，都不是让司令部的参谋们欣喜若狂的主要理由。

    油田，大量的油田，失而复得的大量油田，才是真正值得庆贺的战果。

    据说后勤部的长官，在得到“采油及炼油设施基本无损”的报告时，都激动地快哭了。可能是艾里安对破坏无人的设施兴趣缺缺吧，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对于人类来说，都是天大的喜讯。

    要是没油的话，那些摩托化步兵师和轻重装甲师，也就基本可以被拉去填战壕了。

    自然，人类也需要修筑新的防御工事，去保护得之不易的油厂与扩大了的防御区。因为位于现有防线外侧的油井，会在防线上形成一个并不稳固的突出部。所以整个防卫线，都必须东移。

    总的来说造成的结果，就是月前都差点成为前线基地的卢德斯隘口，再次回到了它“后方基地”的身份。正是因此，所以留在这里的士兵们，才能如此悠闲地迎接新年吧？

    当然，艾丽能够逃掉701中队的常规训练，坐在病房里削苹果，也有着现在的她，从指挥权上来说，已经不属于第七装甲师701沙漠中队的缘故。

    “嘉儿，苹果削好了。”艾丽拿起一个小碟子，将切成片的果肉，像花朵一样在盘中排成环形。

    嘉洛尔示意似地晃了晃缠着绷带的手，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张嘴。”艾丽稍微纠结了一下，捻起一块苹果塞进了面前少女的唇间。

    一时间，室内只有细细的咀嚼声，与多汁的果肉被碾碎时发出的轻响。

    “呐，嘉儿…”在一小盘苹果，已经消去半数的时候，艾丽开口了，“我要走了。”

    “唉？现在就走么？多待会也没问题吧？”嘴里塞着苹果的嘉洛尔，发出了含混的抱怨。

    “不，不是说现在。前几天，我接到了调令来着。”艾丽又将一块苹果往面前的好友嘴里送去。但有些呆愣的嘉洛尔，并没有张口去咬。

    “调令？……咳咳…是…是谁发出的？什么时候？到哪里？”略微有点慌张的嘉洛尔，一下子把嘴里的果肉都吞进了肚里，险些呛到喉咙。

    “司令部的命令。从1942年1月1日起，我就要调去教导队了。”

    “哎？那不就是明天么！并且，这是要在这种破地方建立教导队么？在沙漠里？”似乎是理解错了些什么的嘉洛尔，发出了惊讶的感叹，“不过就算不在一个中队，离得近的话，平时串串门也没问题吧？”

    “不…不是在这，是在…是在伦敦军区。”艾丽的声音越说越小。

    “啥？伦敦？那不是在本国么？”没能清楚地理解现状的嘉洛尔，目瞪口呆地发出了一连串的问句。

    “嗯。”少女回答的声音，不比蚊子大多少。

    “然后你现在才告诉我？！”嘉洛尔不满地鼓起了脸。自认为不管小艾丽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她，对黑发少女“隐瞒不报”的情况非常不满，像是俨然忘了几天前，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事。

    “抱歉。”垂着脑袋，盯着手里水果盘子的艾丽，只能如此回答。

    “哼，才不原谅你！艾丽小笨蛋看招！”嘉洛尔贴着膏药的脸蛋，鼓成了包子形。她用绕着绷带的两条胳膊，一把拉过艾丽的小脑袋，按在洁白的被单里揉搓。

    “啊…啊哈哈…”碍于是自己理亏，并且对方是伤员的理由，艾丽只能苦笑着，任由这位精神过头的友人，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乱蓬蓬的形状。

    “呐，艾丽。”正热衷于蹂躏某个黑色毛团的嘉洛尔，突然停了下来。她将艾丽蒙着被单的小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带着微微颤音的呼唤声，就像只要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猫。

    “嗯，我在来着。”被嘉洛尔隔着衣服也依旧伟岸不减的胸口，按得呼吸困难的少女，艰难地回应道。

    “我们，还有机会再见的吧。”明明是问句，但却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嘉洛尔的话语中，带着让人不忍去否认的执着。

    艾丽挣扎着摆脱了好友气密性极佳的怀抱，让自己的脑袋抬到了与坐在床上的嘉洛尔齐平的位置。

    鼻尖到鼻尖的距离，只有不到一根铅笔的间隔。黑发的少女，能从嘉洛尔冰蓝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倒映出的镜像。

    “嗯，我保证。”少女轻轻开口道。从唇齿间微微吐出的热气，掠过两人的面颊，让人有种室温升高了的错觉。从窗外传入的嬉闹声，也似乎回归于绝对的寂静。

    “我保证，一定会再见的。”艾丽解下手腕上的链坠，将它握在手心里，“所以，以后记得多吃蔬菜。”

    橙色头发的少女楞了一下，然后不假思索地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好的。”

    所属不同的魔女，能够见面的次数是多少；在巨大的绞肉机里，能活过明日的几率又有多少；而一度分别的战友，再次相聚的机会能有几何？

    要说答案的话，大概是比被雷劈死还要小几率的概念吧？部队之间无法私人通电话，也无法寄信。整个地中海，欧洲大陆，再加上英吉利海峡的距离，对于两个渺小的女孩来说，实在太远太远。

    但是，完全不需要担心不是么？

    既然身为寄宿着“奇迹之力”的魔女，那么就无需去畏惧那渺茫概率的猛兽。

    向着体内奔涌不息的魔力诉求吧！向着天上虚无缥缈的神灵祈祷吧！向着自己出自理性的判断咆哮吧！

    “我，和你。将再会于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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