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序幕

    1942年3月7日，联合王国本土，夏洛克皇家空军基地

    正值隆冬的午后，万里无云，透明澄澈的天空一直延伸到无限的远方。

    希莉正在800米的高空，享受着呼啸而来的冷风。而她的座驾，则呼啸着，发出强劲的怒号。

    整个机身喷着浅灰色的油漆，机头半纺锤形的构造里，藏着超级马林公司生产的“灰背隼d”型扭曲搭载引擎。

    在伸展于机身两侧的两片机翼，和竖直垂尾的方向舵上，喷着由蓝白红三色同心圆组成的识别徽。

    联合王国的“喷火2”型，魔力搭载式战机，就是这台咆哮着的战鹰的名字。

    它的改进和后继型号“喷火5”，是联合王国空军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而因为化油器结构无法承受负g机动，已经开始被淘汰的“喷火2”，则在航空军校里继续发挥着它们的余热。

    希莉所乘的喷火的滴水型座舱盖，正向后滑动到敞开位置，任由高空的冷风迎面吹来。

    头上护目镜的下面，是向外辐射着欣喜与激动的双目。

    正下方的位置，是广阔无边的田野。在视线的东南角，还能看见希莉等人接受训练的地方——夏洛克皇家空军基地。

    裸露在地面的飞行跑道，司令塔台，兵营，油库，修理工厂，还有星星点点地分布在四周的，被沙袋围起的火炮阵地。在那里，一门门大口径的防空炮，正对准了天空。

    希莉的周围，还飞着由训练小队的另外三名魔女驾驶的三架“喷火2”。

    飞在旁边的艾瑞卡在座舱里挥了挥手，拉上了头顶的座舱盖。那是攻击开始的信号。

    随后，以艾瑞卡的喷火为前锋的训练机编队，开始以四指编队的队形向下俯冲。

    希莉坐在再次闭锁的座舱里，轻轻踩下加力燃烧室的踏板。随着她的动作，更加澎湃的魔力流，在梅林引擎的魔力缸中爆发而出。

    “地面标靶四个，全单位自由开火！”

    战机的机身，形成了近乎与地面垂直的夹角。势能与动能间暴力且有效的转换，给予了处于加力状态的飞机，超乎寻常的空速。

    400k/h……500k/h……视线前方的速度表的指针，在一点点逼近它的设计极限。被田野覆盖的地面，在转瞬间就变得触手可及。

    高度100米，时速已经超过五百公里的战机编队，开始拉平。机翼后方的襟翼全部打开，以抵消空气中乱流带来的影响。

    “以鹰一般的速度俯冲，然后…以箭一般的速度出击！”

    希莉思索着教官所说的，对地面对空火力攻击时的要诀，将手指压上了机身下方的双联装20机炮的扳机。

    火力线交汇距离500。相对于机炮只有400发的载弹来说，能够攻击的时间仅有一瞬。不论是从相对速度，还是从节省弹药的角度来说，供给他们攻击的机会，只有一次短点射而已。

    ——哒哒哒！

    弹头内装着油漆的脆皮训练弹，被弹壳内部的装药推出了炮膛。而作为训练标靶的几个坟堆一样的沙袋，也随之染上了红色。

    “呼…全中。训练目标达成，rt……”

    ——兀然地，希莉在通讯中的声音，被从远处传来的低沉引擎声打断。

    “喂，艾瑞卡，那是什么声音？”疑惑的希莉，向自己的好友发出了疑问。

    “不知道啊…到底是什么？”

    轰鸣的声音越来越大，绝对不属于活塞式燃料引擎，或是活塞式魔力引擎的声音，敲击着座舱中少女们的耳膜。

    然后，就在轰鸣声扩大到极顶的前一刻，希莉从后视镜里发现了那震耳噪音的来源——那颗闪耀着火光的，黄色的流星。

    “等下，6点钟方向！有什么东西冲过来了！”

    本能地想要拉起操纵杆爬升，或是翻滚躲避，但比疾风更快的亮黄色机影，却连反映的间隙都没有给惊慌的训练生们留下。

    那是一个巨大的，由钢铁组成的人形物体。是不论如何，都不该在天空中看到的东西。

    像克伦威尔一样，简洁纤细的身躯。还有背后，像六片翅膀一样展开的，巨大的推进装置。以简约的几何线条组成的框架，支撑着它前倾到几乎与地面水平的躯体。

    “那是…陆战外装？”

    大脑已经无法思考，希莉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台刷着陆军徽标的强化外装，从训练机编队的正中疾驰而过。

    然后，在它掠过的下一个瞬间，空气中突然出现的乱流，让喷火的整个机身，都剧烈地摇晃了两下。希莉赶忙按住操纵杆，以控制飞机的姿势。

    “喂！搞什么啊，你个混蛋！别跑！！”

    耳机中传来了艾瑞卡愤怒的叫声。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在离地不到100的低空，遭遇到强烈气流，换成没有防壁的普通战机，甚至有可能失控坠毁吧。

    但是，已经在视线前方变成一个小点的机影，理所当然地不会去理会训练生的抱怨。

    “好快…像彗星一样。”

    希莉从一瞬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发出了羡慕似的感叹。

    那种速度的话，就算是从高空全力俯冲，也无法达到吧？

    在逐渐远离的，喷着测试机专用黄色喷漆的机影内部，狭小的驾驶舱里，有着黑色头发的娇小魔女看了眼燃料表上，已经不足五分之一的存量，小小的叹了口气。但是就连这叹气声，都被气密的面罩阻隔，无法被任何人听见。

    少女的面容，被带着成像仪的面罩包裹。身上像是紧身衣一样的装束，从脖颈到指尖，紧密地束缚住了每一寸的肌肤。

    “艾丽·吉尔曼至塔台，测试目标达成，推进剂存量低下，rtb。”

    从低空划过的黄色彗星，转动了背后的翅膀，向十多千米之外的研究所，和教导团驻地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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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莫琳·索兰（一）

    1942年1月17日，联合王国本土，夏洛克皇家空军基地，航空士官学校。

    窗外凛冽的寒风，正呼呼地鼓吹着教室的玻璃窗。已经少说有二十年历史的窗拴，在风中瑟缩地抖动。而来自窗外的冷气，也毫不留情地通过缝隙渗进屋内，侵蚀着小小暖炉带来的热量。

    在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一位娇小的黑发女孩正单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记录着教官在黑板上写下的内容。

    “我们只有一个目标，一个唯一的、不可变更的目标。我们决心要消灭艾里安，肃清那群怪物的一切痕迹。什么也不能使我们改变这个决心。什么也不能！”

    黑板上用粉笔刻下的，漂亮的花体字，书写着联合王国首相的演讲节选。

    “我们将在陆地上同它们作战；我们将在海洋里同它们作战；我们将在天空中同它们作战，直至借上帝之力，在地球上肃清它们投下的阴影，并把地球上的人民从它们的威胁下解放出来！”

    并不隶属于军队的教师，站在阶梯教室的讲台上，慷慨激昂地给教室里的魔女训练兵们讲述着少女并不怎么关心的话题。

    但是，名为艾丽的少女，又不得不去将他所说的每句话都如实记下。

    在几天前，才刚到首都教导团的艾丽，就被塞了一张保密协议书，然后扔到了空军的士官学校，去和这些比艾丽低了一届的女孩们一起学习。

    如果说仅仅是航空理论，炮击，和战术机动这些的话，身为陆军的艾丽还能勉强接受。但让一向讨厌文学的少女措手不及的是——皇家空军的学校，有在教语文。

    没错，“语文”，那个上到某个讲述和13岁女孩嘿嘿嘿的古典戏剧，下到女王陛下在早餐会上怎么评价面包的诗句，囊括了“英语”这门语言里所有最没用的精髓的科目。

    最关键的是，这门课是必修。

    假如说艾丽曾经上的陆军魔女训练营，是中学生的野炊夏令营的话，那空军的飞行学校，则相当于正统的贵族私校。至少从伙食上来说是这样的。

    像是顶级饭店的招牌菜一样的伙食，在这里被以简装盒饭的价格出售。当然，从另一面来说，这里的饭菜是要钱的。

    每名魔女训练生，要在装饰古典的课堂里，修满180学时的理论和文化科目，才能开始在双翼机上的训练试飞。

    至于艾丽，在训练营的时候只有一周两次，每次30分钟的读报课。

    但是为了不会对不起自己屁股底下的，据说坐过的人都必成大器的座位，艾丽小姐还是决定无视边上那些训练生们传过来的小纸条，专心听课。

    艾丽身上，与其他训练生截然不同的黑色军服，仿佛24小时开启的防壁一样，将少女从这个班级划分了出去。就性格来说，艾丽不是那种交际广泛的类型。能够和嘉洛尔她们结识，可能还要多亏了某只橙发的自来熟本性。

    上午的课程很快就结束了。等待着这些空军小公主们的，是一整个下午的射击，与体能训练。当然，早就受过这些折磨的艾丽，会被叫去干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艾丽穿过校舍长长的走廊，顶着冷风穿过楼宇间的空地，然后在经过守门卫兵的盘问后，走进了这幢还不甚熟悉的大楼。

    “未授权者严禁入内，违者可射杀处理。”院落围墙上挂着的红字标语，散发着与季节相符的阴冷气息。

    在进门下楼，来到地下二层，然后转了九曲十八弯之后，艾丽在挂着“22号库房”门牌的金属大门前停了下来。

    “艾丽·吉尔曼准尉，前来报道！”

    少女立正，敬礼，对着金属装甲板制成的大门汇报道。

    这并不是犯傻。艾丽几乎可以肯定，在面前这道门的后面，绝对有个戴墨镜，穿西装，揣着手枪的家伙，在注视着门外的一切动静。

    ——咔嚓。

    然后，不出少女所料地，房门打开了。站在门后的，是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内务部宪兵。

    两名守卫在确认了艾丽的证件之后，也立正收枪，对面前这位幼小的同僚献上了最标准的军礼。内务部的宪兵们，对于一般的下级军官可以免除礼节，但这并不包括现在同属于内务部的少女。

    艾丽回了个礼，就穿过门口的警备室，再次推门来到了“22号仓库”的内间。

    整个处在地下的硕大房间，被建造成了压扁的半圆一般的形状。照明，完全由人造的灯光负责。对外的没有窗户，屋顶上巨大的换气扇管道，保证了在这里工作的人们，不会被自己鼻子里呼出的废弃闷死。

    在这个巨大的，像是工厂的生产车间一样的空间四周，都连通着另外的研究室。这里就像是铁路的中转站一样，连接着这个保密等级高到让人发指的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

    但少女不管怎么想，都没明白这些家伙，是为了什么，在向哪位保密什么东西。

    众所周知，艾里安可没那个智商窃取军事机密——它们最多会啃光这个实验室罢了。

    “难道是为了防止外面的士兵，进来偷咖啡豆么？”艾丽闻着空气中清新的咖啡香气，恶意地想到。

    但在现在，并不空旷的室内看不到一个人影。

    “索兰博士，您在么？”少女略带稚嫩的声音在被制造成半球体的室内回荡。

    摆放着杂乱的图纸与绘图工具的长桌上，还放着飘着热气的咖啡杯。但是仿佛哪个无聊的恐怖里描写的内容一样，四周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索兰博士？”没有开启吸音功能的墙壁来回折射着音波，空旷的室内仿佛没有一个人影。

    “！”

    兀然地，艾丽感到一股电流般的刺激，顺着后背爬上了后脑。那种在北非的沙漠里，被重炮级糊脸之前的讨厌预感，让艾丽没有任何停顿地就做出了反映。

    几乎放弃思考而遵循身体本能地，少女就驱使双腿，向身侧跳去。

    ——咻！

    随着尖锐的破空声，艾丽刚才所站的地板，被圆头的弹丸射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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