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并没有说完，苏黎世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电话是荣岚打开的。
苏黎世从口袋里面拿手机的时候，我正好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荣岚，到嘴边的话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噎住了似的，只能重新咽回去。
苏黎世蹙眉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我，思考再三后说，“我去接个电话，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说着，苏黎世便举着手机走了出去。
我想苏黎世应该是很宝贝荣岚的，否则他不可能会避开我去接听荣岚的电话的，他应该是担心荣岚听到我的声音对他产生误会，或者影响待产的心情吧。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连我的回应都没来得及听就急匆匆走出去的苏黎世的背影，心底有一处地方不自觉的开始蔓延酸涩。
当年的事情，还说什么呢？
我跟苏黎世之间已经回不去了，为什么我就是不长记性？为什么每次都要在被现实打脸之后才恍然反应过来，苏黎世根本就不再爱我了的事实呢？
我在躺椅上安静的坐了几秒钟之后，断然低下头，将自己的裤子拉了下去，不顾膝盖上刚刚上好的药水，随后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就往外走。
经过拐角的时候，我听到了苏黎世温柔的嗓音说，“没事，别害怕，你还有我，我不会让你被人欺负了的，你安心待产，其余的交给我。”
这么温柔的声音，好像就应该配上如此体贴的话语。
我低下头，有些狼狈的笑了下，然后脚步虚浮的往楼下走。
膝盖的疼痛蔓延，可明明之前痛得要命，现在却好像半点都感觉不到一样，我想大概是因为心底有一处的伤痛要比膝盖明显得多。
走出KTV马上要到马路边的时候，手机震动，我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苏黎世。
唇瓣抿了又抿，我抬手招了一辆计程车，在坐进车里面的那一瞬间，挂断了苏黎世的电话，然后迅速地给他回了一条信息。
“我先回家了，奶奶他们还在家里等我。”
除此之外，在没有多余的话发过去。
“嗡嗡嗡——”短信发过去几秒种后，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无一例外，我将手机挂断，然后侧过脸看向窗外。
五年的时间，这边的一切似乎都发生了改变，原本的小平房都被取缔，变成了高楼大厦，曾经最喜欢去晨练的公园现在也变成了小吃一条街。
不过五年的事情，A市的变化天翻地覆，沧海桑田不过一瞬。
许是察觉到我挂断电话意味着什么，苏黎世给我回了一条信息，“为什么不等我？”
他没问我五年前的真相，没问我为什么不问他荣岚的事情，而是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等他。
心底的难过加剧。
我深吸了一口气，回应道，“没必要。”
这一次，苏黎世的电话没再打过来，而我也没再回复或者解释些什么。
有些人，从开始就注定了不合适。
……
回到老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下了出租车，忙不迭的就往老宅的方向走。
路边的灯光有些昏暗，我无意识的拢紧了自己的衣服，低着头往前走的时候，突然发觉前方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我诧异地抬头，看着蹲在路边的人，道，“佳佳，你怎么在这里？”
像是在外面等了我许久，佳佳站起来的时候腿都有些站不直，她看向我，着急地开口，“外面的这个路灯坏了，我怕你回家晚了会害怕。”
我心底又温暖又诧异，下意识的反问，“那你呢？你不会害怕吗？”
佳佳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我经常在大半夜的时候跑出来给我爸买酒，给我妈买药，或者有时候为了躲爸爸的拳打脚踢，也会跑出来。”
佳佳说的云淡风轻，可我听在心里，却颇不是滋味。
我抿了抿唇，抬脚走向佳佳，一边拉着她的手往老宅的方向走，一边安慰道，“不会了，在老宅住的这段时间里面，你不用再在半夜跑出来了，不会再有人对你拳打脚踢了，你安心的在这边复习和生活就好。”
只有一个孩子承受过足够多的悲伤和惨淡，她才能够懂事到让人心疼。
佳佳顺着我的步子往老宅的方向走，听到我的话，很轻的应了一声。
我又问，“你出来，奶奶她们知道吗？”
佳佳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是在她们睡着后出来的，我怕她们担心我。”
我笑了下，道，“你还知道奶奶会担心你啊，以后不用出来接我的，这条道我熟悉的很，以前都走过无数次了，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为了约会，天天摸黑回家，每次苏……”
我的话戛然而止。
我的青春里面每一件事情都是跟苏黎世有关的，而我的现在却不能再掺杂那个人的身影，大概成年人的悲哀就是连想念和回忆都必须要小心翼翼的藏起来，生怕别人会发现。
像是没听懂我突然的戛然而止，佳佳的声音清脆的响了起来，“顾故姐，我会好好努力，考一个特别好的大学，我也会尽我所能的报答你们，出来接你，真的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你别拒绝我好吗？我现在能为你和奶奶做的很少，但我想做一点。”
哪怕让佳佳为我们做一点，她的心理负担都会减小。
我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开口，“好，那以后我如果回老宅的话，接我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另外，佳佳你介不介意一会儿帮我去厨房泡杯牛奶？我想待会直接上楼洗个澡。”
佳佳的眼睛笑成了一条弯弯的月牙，她说，“好！”
……
洗完澡的时候，佳佳已经将泡好的热牛奶放到了桌子上了，在牛奶杯下面还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好好休息，晚安，顾故姐。
我端起牛奶，笑了下，原本想去看看佳佳对睡觉环境适不适应，后来想了想，过于体贴的照顾可能会让佳佳觉得尴尬，既然如此的话，就不如直接不去。
佳佳是个适应性很强的孩子，即便老宅这边睡不习惯，她也能够迅速的适应，何况，奶奶和吴妈布置的卧室，我想除了舒服应该没有别的形容词了。
喝完牛奶后，我上床准备睡觉，可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在想苏黎世的事情，想我们的过去，想他今天跟我说那些话的意思。
在我翻滚了第十三次之后，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挠了挠头，然后赤脚下床，从橱子里面掏出来一个笔记本和一本相册，小心翼翼的打开，然后从里面找出来跟苏黎世有关的东西，一股脑的装到了一个袋子里面。
可手指碰到那本笔记本的时候，却还是不自觉地打开了。
上面有着我跟苏黎世简短的对话，是在图书馆的时候，为了防止打扰到别人，所以就悄悄地跟苏黎世“传纸条”，我记得当时的苏黎世是一边皱眉嫌弃，一边飞快的给我回复“纸条”，典型的心口不一，两面派。
“今天中午想吃一食堂的糖醋排骨和二食堂的胡萝卜鸡蛋包子！好纠结！”
“看书！”
“昨晚看的韩剧里面，女主死了，男主背着离开的女主走在海边，浪漫的想哭！”
“复习！”
“听说周二有个草地音乐节，好想去听吖！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背书！”
“不过想到马上要考试了，我就难受的吃不下东西！心好塞啊！”
“……”
我看着跟苏黎世的对话，忍不住笑出声。
那个时候的我，好像不管苏黎世跟我说什么，我都能自行给他组织出来N条信息回复，好像我自言自语都能在苏黎世的身边说上无数小时。
大概那个时候是真的喜欢吧，所以想跟他多说些话，想把自己想到的所有的或许好玩或许难过的事情统统告诉他，哪怕他不在意。
我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笔记本的页面，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和苍劲有力的字迹，眼神从神采奕奕逐渐变得黯淡了下来，不管过去的我们，多么般配和快乐，如今也什么都不是了，有些东西，越是留在身边越是无法走出过去。
从笔记本的第一页到最后一页，我安静的翻完，像是重新温习了一遍我的青春，合上笔记本的那个瞬间，心底的某处似乎平静了下来。
我将东西整理好，然后塞到了购物袋里面，穿好衣服，然后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将所有东西都丢在垃圾箱里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往老宅的方向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辆熟悉的车，那车好像是苏黎世的，虽然记不真切，但莫名熟悉。
只是，我刚走两步，那车便立刻掉头开了出去。
我愣住，然后好笑的摇了摇头，大晚上的，我还真能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苏黎世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在半夜出现在老宅外面？何况，那会儿荣岚都给他打电话了，应该是催促他赶紧回家，所以，苏黎世现在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应该是我刚刚一直在重温跟苏黎世的过去，所以才导致出现幻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