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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望路远近

    作者有话要说:    沈时笙病着的这段日子,大概是她入府以来过得最闲适的日子。    那天傍晚,夕阳残照的暮色里,复季珩给了她一个精雕细琢的木盒,里面装了两颗小药丸,红艳艳的,像两团火焰,“如果不舒服,就服下一颗。”他说的云淡风轻,她也没多想,直到前些天,苏彦来探病,才认出了那盒子,“我听说这是西域进贡的宝贝,除了皇宫,怕是也只有王府才有,据说,哪怕进了鬼门关也能把人拉回来。”    “这么名贵?”沈时笙只当它是普通的药丸,一听这话不自觉地皱皱眉,“那我改天还回去罢。”    “我就是随口一说,而且既然是小侯爷给的,沈姑娘你安心收下便是。这些东西在我们下人眼里是宝贝,可是于他而言也不过尔尔。”苏彦这厢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裹好的食盒,“是我娘亲手做的糕饼,味道很好,我猜着你能喜欢就带来了一些。”    “苏大娘?”她的眼睛亮了亮,轻轻笑起来,“她身体可好?精神可好?”    “好好好,我娘一切安好,”取出热腾腾的食物,清甜的香气溢满了这张小方桌,“谁都很好,就剩下沈姑娘你了。”    “我?”接过苏彦递来的百草糕,小咬了一口,被烫的直淌眼泪“唔…我还好,还好。”    “呵,”桌边同坐的少年也捧着糕饼,瞧见她的模样,展眉弯唇道,“看样子,是还好。”    其实苏彦有时也会觉得人世际遇是个奇怪的东西。像他自己,自小在沈府当侍童,每天却不必像其它下人那样洗洗涮涮,鞍前马后的张罗,只需要陪着府中那一双姐弟俩开心玩闹就足够,捉迷藏,掏鸟蛋,爬树,他们都放肆的不亦乐乎。偶尔遇上长辈心情不好,三个人被抓住劈头盖脸地责骂训斥后,那始作俑者的姐弟俩哇哇大哭,只剩他自己憋住眼泪儿去哄,哄到最后,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都是虚的,三个人挤到一块儿哭的昏天黑地……    如今回想,未尝不是幸福。    后来,就又被太傅送到了南殊王府给小侯爷当书童,起初他对这冷冰冰的主子怕极了,就连研磨都会抖,更别提有一次竟失手将墨汁溅到了复季珩誊好的宣纸上,他那时双腿一软便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多喘一口。谁知,复季珩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遣他起身去沏一壶茶,待他战战兢兢地端着茶进门时,屋内却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张重新行过的字,在案上铺整放好。    所以,复珅成亲那日,沈时笙问自己,复季珩有什么好,尽管他说不出来,却也还是肯定的告诉她,小侯爷是个好人。    他晓得,每个人都有对旁人好的方式,高高在上的小侯爷亦不例外。    “在想什么?”沈时笙撑着下巴歪着头看他,一双圆月黑眼在大病初愈的脸上显得十分光炯,“都瞧你愣了有一会儿了。”    “我在想,能遇上沈姑娘和小侯爷是我的运气。”一直相信,无关她曾经是谁,现在是谁,感情这事从来不由身份做主,只要她过得好,只要他待她好,那么自己也就好。    自然而然的好。    “说得好像要别了似的,”她支起身子,放下手中的东西,温言道:“这些年,分分合合,好好坏坏也算一起熬过来的,就是有运气,也早就磨没了,况且,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    “总觉得,现在不说,以后就怕没机会再——”口中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块百草糕,甘甜的味道丝丝缕缕的沁了进来,苏彦艰难地咽下这一大块,还未张嘴就被沈时笙打断。    “好端端的说这些…

    …”看见女子一双弯眉倏地蹙紧,轻声呵斥自己的神态语气,竟也有了当年那盛气凌人的影子。苏彦用袖子揩了揩唇角,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温热了胸膛。    “是是,是我的错。”小开的房门吱吱呀呀呀的晃着,秋末的风折下的清影,斑驳了一树萧瑟的枯黄。他留下了食盒,理理压出褶印的衣衫,起身欲走,只听到:“我去送送你。”    “你还病着,外面凉,就别出来了。”    “那我去透透气也好。”也不知怎地,从他说了那话,她就担心怕他真出个什么事,明知道是自己多虑,却还是不能摆脱那盘踞已久的心病。失去了太多珍贵的东西,对于身边重要的人的来去,她都难免患得患失。以至,对于喜欢复季珩的心情,她也下意识地抗拒,害怕一旦陷入之后,便决计不可能再全身而退。    小院花亭上覆满凌霄,在这季节的最后,依然苦撑着不肯凋零。清风微袭,花蕊连同花瓣一并簌簌跌下,跌在他和她的睫羽,发鬓上。沈时笙眨着眼笑,如二八少女般恬然,“等再过几年…也该娶媳妇儿了吧?”她翘起脚拈花把玩,却终究没将它摘下,叹了口气,松手后,那细枝便重新弹回远处,她看向他,将手伸进菱花袖口。    苏彦背倚着细亭柱,筛落的日光一点点变换,从他消瘦的侧脸划到眼瞳,一双眸顿时剔透得流光溢彩,她总是忘记,十几年辗转而去,眼前人同自己一样长大,面孔早被描上一抹清秀,举手投足的礼数还有唇边常含的笑,也实令不少姑娘色授魂与,芳心暗许,是个周全而文静的少年郎了。    “怎么沈姑娘也同我娘一样,担心起我的终身大事来了?”他温和地问,眉眼间一点笑意弥散。    “以前你刚进沈府的时候也就,嗯…这么高,”她比量了一下肩膀的位置,“现在,都比我高这么多了。”她又比量了一下自己头顶一寸的位置,“我比你大那么多,现在想想,倒觉着像是看着你长大似的,唔,这么说挺奇怪的吧。”    苏彦摇摇头,仍是笑。    “沈姑娘总喜欢把我当小孩子。”他和她年纪之间其实没有差那么多。    “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府中可有喜欢中意的?”手指在宽大的云袖里摸索了一阵,抓到那物什,握在掌心,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拿出来。    “不是府里头的,她不喜欢我。”笑意褪去,却还是勾着唇畔的弧度,不让它落下,“我也自知配不上她。”    心头一紧,指腹下意识的抵住尖锐的簪尖,一瞬疼痛过后,便有粘稠的液体淌出。沈时笙将手藏在袖子里,金簪子被血绽开一朵梅花,隔着清白的布料也隐约可见。    “外面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么?”她垂眸,也替他无力了几回,“她不喜欢你,呃,是她眼拙罢,莫要在意了。”    顿了顿,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苏彦说:“苏彦,你这般良善的人,若有来世,我们还诚能有缘再遇的话,去他的复季珩,只要你不嫌弃,我定要许你一生,哦不,三生!你看这样好不好?”    “此话当真?”他眼睛亮了亮。    “当真,”正视他晶亮的眼,说出的话,另一半的玩笑也不觉化成了真,“自然当真。”    “这话我记下了,沈姑娘,他日在奈何桥边遇到我,你要记得啊。”    “又说这种话,今儿是怎么了?”她点点头,方要继续,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怎么了,我也寻思着怎么了?大白日就在房门前许什么来世三生的,也不臊得慌?”胭脂从树后走出来,旋即,二人看见了她的身后,容汀那张轻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