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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凭阑晚照

    作者有话要说:    斜阳渐晚,暮垂黄昏,裴朗随裴大人回去了,临走前还一步三回头地冲着沈时笙挥手,又央求爷爷明日再带他来王府玩,裴大人年纪老迈,经不起折腾,为了拽他上轿,勉强口头敷衍过去,裴朗这才乖顺。    沈时笙目送着爷孙俩出府,墨绿色的轿顶盖在夕阳中一起一伏,直至消失,她心中明白,再相见,不知又是何年何月。短暂的慨叹唏嘘过后,想起该回去向小侯爷复命,搓搓被风吹红的手,便亟亟往回。    雪树泛银光,镀上一层夕阳,金子似的明晃晃,重楼飞檐,画庭池冷,风消雪霁后的烧云,捧在手上,都惹得人眼睛发烫,可是握起掌心,却依旧触手冰凉。    这美景如若多想,难免徒增感伤。    她埋下头,稳了稳心神,一路小跑进了复季珩的别院,恰苏彦刚刚推门出来,瞧她气喘吁吁的模样,关切了句:“沈姑娘,你大病初愈,这般折腾几回,怕是要落下病根儿的。”    “只是匆忙了些,不碍事,不碍事,”她摆摆手,舒缓了一阵子,盯着苏彦的脸,半晌才开口:“还说我,一个男孩子瘦成这样,要是被你娘看见,指不定多心疼。”    “我早就不是男孩子了,而且我娘说,要像男子汉一样顶天立地,吃点苦也是常事。”他温和地纠正她,眉眼弯弯。    这下,反倒是沈时笙无话可说。    她近来总是习惯性地把苏彦当成沈祈,自己偶尔婆婆妈妈,仿佛有操不完的心,但却从未想过他究竟需不需要这些,一味给予的关切,久而久之终究会成为苏彦负担吧?    “唔,我这样会不会很唠叨?惹人厌?”    “我其实很高兴,沈姑娘能将我当作亲人一样,”苏彦不由自主向屋内望了一眼,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只是有的时候,我还是……”    “什么?”越来越不清晰,以至于她听不清最后的那一句。    “其实也没什么,沈姑娘你快进去吧,别让小侯爷等得急了。”他换了话题,也低头不去看沈时笙的眼睛,他明白,有些话与其说给她听,不如留给自己听,又或许有生之年都不会再提。    永不提及。    看着她的身影在门后模糊开去,他背靠在墙壁上,重重地吸出一口气,侵吞进身体的凉气足以令人神志清醒。    ……    她为复季珩换了一杯热茶,阖手在身前,禀道:“小侯爷,裴大人和小少爷已经离开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算作回应,继续低头去忙自己的事。沈时笙对此习以为常,于是轻手轻脚地退到门边,等着他什么时候闲下来,再去吩咐她。房间归于沉寂,偶有笔杆细细响动,若是不留神也难以发觉,她脑海里有许多念头划过,像是带着光火,倏忽闪灭。    并不是不知道,容汀这段日子能安歇下去,想必是与他有关的,苏彦房间里名贵的药材,想必也是他赏赐的。他从不过问只言片语,却将一切都了然于心。诚如她所知晓的,复季珩就是这样的人,对你好就是好了,也不需要什么理由,也不需要你去感恩戴德,只是,因他冷漠如斯,少有的温热便会让人产生错觉,误以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其实不然。    复季珩,南殊王府的小侯爷,既随性又任性,不需要担心天下兴亡江山社稷,不需要与兄弟勾心斗角政权夺势,他对世子的位子毫无兴趣,一心聪明警醒的活着,有一颗聪明灵光的好脑筋,一张清俊美丽的好皮相,有显赫的身家背景,独独没有爱人的心。    就某方面来说,他是王府里最自由的人。    透过窗纸的橘红色残阳从桌角一路蔓延了去,滑下一条倾斜的弧,在复季珩的脸上斑驳着绰绰的枝影,半明半暗,他微微侧首的模样,陷在交叠的光线里,不自觉软化了冷漠的壳。    静水轩里的鸨母说得对,他有一张盛极的容颜,论精致秀气,连女子都输他三分,论风姿□□,男子亦是自愧不如。    暮色在窗外静静涌动,复季珩眉宇间的朱砂是那样红,万般缱绻。浮世嘈杂的风声在他烟墨色的眼眸里皆化为灰

    烬。    “你在想什么。”抬起头,想唤她斟一杯茶,瞧她愣愣地盯着这边看,连眼睛都不眨,仿佛是在看自己又仿佛是透过自己在看另外的什么东西。    “小侯爷……”那话在嘴边挣扎了良久,到底还是咽下,沈时笙慌忙收回目光,“用晚膳的时间到了。”    “我不饿。”发觉到她目光中的躲闪,他衔笑,搁下笔,一时兴起,道:“沈时笙,你过来。”    她走到他面前,隔着一张桌案,凝视着他衣衫的花纹,视线在肩侧左右徘徊,始终不肯再正视他的眼。    “看着我。”男子声如浮冰,清冷好听。    迫不得已,目光一寸一寸地缓慢移过去,细瘦的下颚,淡水红的唇,雪峰似笔挺的鼻梁,还有波光流转的丹凤眼,却半分柔情也无。    “你盯着我的书桌良久,想必是技痒?”只听他道:“当年的太傅千金饱读诗书,不知如今可否赐教?”    沈时笙几乎是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心头一凛,“赐教还真是不敢当。”    “谦虚什么,你十几岁时的凌云壮志哪去了?”他仍是笑,意味深长。    十三岁那年春,小将军言照随父亲凯旋班师回朝,沈太傅携妻儿应言将军一家之邀前去作客,复家也在其中,酒席间觥筹交错,兴味正浓便行起了酒令,言照不服也跟着接了几句,说来颇新奇,那令行的刁钻蹊跷竟无人可答,正在他得意洋洋之时,跳出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小丫头,稀里哗啦地接了一通下去,那眉飞色舞的俏模样是十二分的机灵可人,二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最后言照说的口干舌燥不得不向她一介女流之辈服软,小丫头嘻嘻一笑,才重新窝回了母亲怀里。    这风风火火的小丫头便是沈绪初。    “再凌云的壮志也世事磨没了,”她后退,重新低下头,“现在奴婢一门心思就想着如何沏好一壶茶。”    “无志那就那写一字,如何?”他双手按住宣纸,身子前倾,在沈时笙耳边吐气如兰:“就一个字。”    他声音意外的柔和,在耳边不停地惑着她,不待沈时笙拒绝就将笔塞进她的手中,扣住她的指缝,复季珩指尖很凉,她不由得一缩。    “仅一个字。”她要他保证。    “决不食言。”云淡风轻的笑容,似花开一瞬。    复季珩拧过身子,让她站在自己的内侧,沈时笙犹豫了一下,才挪到桌前,步子琐碎略带着轻微的不情愿,他看得出来,但是并不点破,他自有他的想法。    女子蘸足浓墨,在砚台上匀了匀,展平纸,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隐约可回想起她当年走笔行书的模样,他承认,单从这方面来说,沈时笙也好沈绪初也罢,那几分大家闺秀的味道,仍存在她的举手投足间。    她笔尖方要落下,便被复季珩截断,“慢着。”    “怎么?”沈时笙收住笔势,仍是误落了一滴墨于纸上,因这宣纸是上好的生宣,嗜水,片刻不到便已泅晕了一大片暗迹,深沉的墨汁沿着不规则的纹理绵延开去,丝丝缕缕宛如笔下掌纹。    她猜不出他的意图。    “这一字,”复季珩抽出一张新纸,放在她眼下,道:“我说,你写。”    “什么字?”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他袖手长立,风吹开书的扉页,这一行字墨迹淋漓,复季珩略一沉吟,声冷意浓:“那就这个情字罢。”    沈时笙僵硬地停住,错愕而尴尬。    “怎么?写不了?”他问,眼中神色难辨,似笑非笑。    “是,”她顿了顿,“写不了。”放下笔,起身欲走。    他是刻意难为她。    “是么,既然如此,”复季珩不由分说,一把拉住沈时笙,右手持笔,左手将她反揽在怀中,俯下身,彼此气息相交,“那我来替你写。”    “你到底想怎样?”    他锁着她,令她无法挣脱,垂下眼睑淡淡应这:“我不过是想看看自己的心,还有你的心,到底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