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别逼我

    “早点睡，明天还要上课。”

    莫玉说完这句话，就关了小台灯。狭小的地下室里，我和莫玉躺在一张床上，我能感觉到他身上传来的体温。莫玉的一双手忽然抱紧了我，我被拉到他的怀里，一抬头就碰到他的下巴。

    莫玉的下巴处透着青紫色的胡茬，这几天在这个地方，他没有条件，没法刮胡子，这么一看，他身上颓废的气息更难过浓厚了。

    我的心有点疼。

    “莫玉，我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努力考上大学，那样我们就有出路了，我们就不会受制于人了。”

    莫玉轻笑了一声，他摸着我的头发，“你是这么想的？”

    我点头，这是露露告诉我的，我一直都挺相信露露姐，她走了很长的路，也经历过我这么大的年纪，一定懂得比我多。

    “莫玉，我们好好学习一定可以的。”

    “睡吧。”

    我能感觉到莫玉对学习的兴趣不太高，我听到了他的呼吸声，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我总会让莫玉改观想法的。后来我才发现那个时候的我是多么天真，我以为只要好好学习就可以改变一切，可后来我每次看到那些学习好的人，总之心情复杂的叫他们书呆子，十足讽刺。

    那天晚上，我半夜里好像听到有人一直在我耳边说着什么，我做了一个极其恐怖的梦。我梦到莫建兵找到了我和莫玉，他连拖带拽的把莫玉拉了出去，门口的警察立刻把莫玉抓走。莫建兵扭头冲我阴森的笑着，关上地下室的门，在里面把我给……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额头上的冷汗不断流着，我发现自己还在地下室，门没锁，而且，莫玉也不见了。

    他去哪了？！

    我一下子想到刚才的梦境，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穿上衣服就向外走。我还没走出地下室就撞上了我妈，而且，更加让我害怕的是，她身后站着莫建兵！

    莫建兵此时阴沉着一张脸快步走来，我哆哆嗦嗦的被他一把推开，莫建兵直接去了地下室的房间。然后不知道摔了什么东西又怒气冲冲的出来。

    “莫玉呢？！”

    我打了一个哆嗦，“我不知道。”

    莫建兵瞪着我，他的眼睛里甚至透着几分嗜血的光芒，“别跟我耍花样，不跟我说实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莫建兵咬牙切齿的样子特别恐怖，我的身体哆嗦得厉害，害怕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啪！”

    我的脸挨了莫建兵重重的一巴掌，我整个脸偏向一旁，耳朵被震得嗡嗡响。

    莫建兵这一巴掌打得真狠。

    我本来以为我妈会帮我求情，可她此时头发用卷发棒卷着，站在一旁冷漠的抽烟，看都不看我一眼。仿佛我不过是地上一个可有可无的蝼蚁。

    我妈的神情刺痛了我，内心的委屈一阵一阵的涌来，我咬紧牙关瞪着莫建兵，“莫玉走了你凭什么打我？！你应该怪你自己！要不是你平时在莫玉眼底不配做一个父亲，要不是你做了那么禽兽的事情，莫玉怎么会离开？！”

    “啪啪！”

    我说完，脸上又狠狠挨了几巴掌，莫建兵咬牙切齿道，“你别以为我不敢弄死你！”

    我的脸颊整个都肿了，莫建兵还不解气，又拽着我的领子把我的头往墙上撞了几下。我被撞得头晕眼花，挨着墙面就向地上滑去。

    “哎呀，建兵，你跟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姑娘计较什么。别把自己气着了，这丫头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一会儿就会说了。”

    莫建兵根本不买我妈的账，他一把推开我妈，“你少给我来这套，这个小贱人要是再不给我说实话，我就说到做到。”

    我妈干笑了几声，还准备去哄莫建兵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经离开了。

    我哆嗦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我妈叫了一声“妈”，我妈一下子转过身来，猝不及防的给了我一巴掌。

    我再次被打得趴在地上。

    我妈盯着我的眼神特别狠，像是利剑一样穿了过来，“你懂不懂怎么跟他们说话？你把他得罪了我们这一群人的小命说不定都会没了！”

    “为什么？他要是真的敢对我们动手，我们可以报警！”

    我妈冷笑了一声，“报警？你以为我们是谁？我们不过是小姐，是很多人希望消失的人。我们死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你觉得还会有人给你平凡？你要记住，我们是贱命，是比蝼蚁还要轻贱的性命！”

    我咬紧牙关，我妈的话像是被敲响的钟似的，不停在耳边回响。

    我们是贱命。

    我妈上了楼，我从地上爬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去洗漱。脸上的肿块很明显，我这样去学校一定会被同学嘲笑，可我不敢逃课。

    而且，莫玉到底去了哪？我现在很着急的想要找到他。我害怕他真的被莫建兵抓住，莫建兵会对他怎么样？

    可我现在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莫玉，他没给我留下一点线索。也许，他不过是去买吃的了。等我中午放学回来就看到他了。

    我抱着头蒙蒙的走在大街上，走了不一会儿，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急刹车的声音，接着，我的肩膀被重重一推，我扭头一看，竟然是魏林，方凯在他旁边站着，此时一脸不屑的盯着我。

    “老大……”

    魏林回头盯着方凯看了一眼。

    方凯没看他，那目光比起以前来更嫌弃，“你的脸怎么肿成猪头了，你现在可以去竞选全市丑女了，肯定能得第一。”

    他把我叫住就是要对我说难听话吗？

    我一脸平静，“哦，我知道，我还要上学，先走了。”

    我还没走几步，后脖颈的领子又被揪住，魏林此时不屑的盯着我，“我老大和你说话是你的荣幸，你说走就走，也太不把我老大放在眼里了。”

    “滚！”

    方凯不满的朝着魏林的腰上踹了一脚，魏林哎呦一声朝后晃荡了一下。

    方凯的校服被他一只手甩在肩上，他此时不满的盯着我，“我问你不过是看你又穷又丑，还老被欺负，所以同情心泛滥才关心你。你别以为我这样就是给你脸了，你这样的姿色我方大少爷不会多看一眼。明白？”

    我现在根本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我脑子里关心的是莫玉。

    我机械的点头，“我知道，我先走了。”

    “老大，就这么放她走了？你可是专门……哎呦……”

    我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传来方凯和魏林的说话声，我不知道魏林接下来要说什么，方凯阻止他了，反正和我无关。

    对，我现在只想找到费子腾，方凯如果出来，说不定会联系他。

    没想到我刚到学校就碰到了费子腾，立刻跑了上去，“费子腾，我有事问你。”

    费子腾见是我，他的态度却出奇的好了许多，朝着周围看了看，“我们去后操场。”

    我跟着他到了后操场，费子腾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一个钱包，他从里面掏出了一沓厚厚的钱递给我，“这是莫玉让我给你的，你收下。”

    我拿着那沓厚厚的百元大钞，身体直打哆嗦，莫玉从哪弄来这么多钱的，我心底很害怕，我担心他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

    “除了这个他没再说其他的了？有没有说他去哪里？”

    费子腾挠着头笑了笑，“这倒没有，不过莫玉说让我好好照顾你，以后在学校谁要是欺负你就打出我的名号，没人敢欺负你。我之前误会你们了，莫玉那小子和我说你们已经和好了。”

    我对费子腾的话并不是很感兴趣，我盯着手里的钱，感觉脑袋嗡嗡作响，“莫玉找到你的时候他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费子腾奇怪的看着我，“没有啊，他挺正常的，就是他的头发有些乱，他跟我说出来的时候没有梳理。”

    我低下头，握着那些大红的钞票六神无主。

    “怎么了？妹子，出什么事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牵强的笑了笑，“没事，谢谢你，费大哥。”

    我把钱放在了书包里，然后又看了一眼费子腾，“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我刚进教室就听到很多人对我议论纷纷，我已经见怪不怪，肯定是我肿着的脸让他们猜想了，我坐在座位上，桌子上堆着书，我一直盯着书包看着，里面放着那么多钱，全部都是莫玉给我的。

    他到底哪来那么多的钱？

    我胡思乱想了好久，忽然教室里安静了下来，我转眸一看，见莫建兵此时正站在门外，他目光阴森的落在我身上，“李英，你出来。”

    我哆哆嗦嗦的在座位上好一会儿，我害怕我要是不出去莫建兵会说什么让我预料不到后果的话，我还是选择出去。

    莫建兵向外走，我跟着他向外走，莫建兵一直走了好久，直到学校的后操场他才停下，他扭头盯着我，眼神看上去是那么恐怖，“要是今晚再找不到莫玉，我就去报警。”

    我浑身打了一个哆嗦，“不行，你不能报警！而且，我是真的不知道莫玉在哪？！”

    莫建兵的脸色阴森，他凑近我几分，咬牙切齿道，“别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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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莫玉不见了

    这里毕竟是学校，莫建兵就算再怎么禽兽，也不敢在这里对我动手。

    莫建兵阴冷的一笑，“你就算是不担心自己，也想想你妈吧，她的那些客户都是我介绍来的，只要我说上几句话，你妈以后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莫建兵笑得好像是一个魔鬼，我看着他走开好久才回过神来，额头上的冷汗不断向下冒着，我用力吞咽一口口水，扶着墙壁站起来。

    莫建兵和莫玉到底是父子，他们说话的时候神态很像。

    都透着说到做到的狠劲。

    我害怕的打了一个哆嗦，晚上放学以后，我飞一般的冲回去地下室，可是里面没有人，甚至所有东西都还是按照原样摆放着。

    莫玉他没有回来。

    我颓丧的躺在床上，看到手上的戒指，又想起他在夜市对我说的话，莫玉不会骗我，我应该相信他。

    我在地下室里睡了好几天，每次只要听到外面有一点声音我就立刻醒了过来，我以为是莫玉，结果不是。

    我最后终于放弃了自己这个执念，莫玉他真的走了。

    我从地下室里出来的时候看到我妈站在旁边，她泛黄的手指夹着一只烟抽着，看着我的眼神是那么冷漠。

    我不知道我妈怎么会下来，只能愣神的盯着她看。

    我妈把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踩了一脚，过来看着我，“饿了吗？”

    我以为我妈会打我，没想到她会突然关心我。自从我住进我妈这里，我从没听过她主动关心过我一句，尽管我的内心是那么的渴望她对我哪怕是一丁点的关心。

    我此时竟然声音都哽咽了，眼泪差点就蹦出眼眶，“恩。”

    我妈继续冷漠的看着我，她拉着我的手去楼上走去，刚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香味，我看到桌子上摆着小米饭，还有一小盘白萝卜。

    我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含着热泪吃着，这一口一口的饭包含了多少的母亲，我的眼泪就那么情不自禁的向下流着。

    我一直渴望的母爱，我终于得到了。

    我舍不得吃，吃到最后，碗里就连一颗米都没剩下。我把碗放下，见我妈还盯着我看着，她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可我被她这样看着就觉得好满足，“妈做的饭好吃吗？”

    我点头，“好吃。”

    我的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一直流。

    我妈从旁边拿过来纸巾给我擦着，她擦干之后有些嫌弃的把纸巾扔在了一旁的烟灰缸里，“你以后记住，不管再高兴，再难过，也不要把自己哭成这副丑样子。”

    我那个时候不明白我妈为什么特别要求我这个，只是照着我妈说的话做。

    “我知道了。”

    我妈动作生疏的摸着我的头发，“以后只要你听妈妈的话，妈妈只要有时间就会给你做饭吃。”

    我那个时候天真的以为我妈是真的对我好，天真的以为以后我终于能够得到普通人都能够享受到的母爱。

    ……

    从那天以后，每次露露姐接客的时候，我妈就会让我站在门口听里面的声音。我听着那些柔媚的呻吟声，还有像是跑步了很久的低吼声，我曾经也听过，莫建兵和我妈，莫建兵和沈曼老师在一起的时候，都发出过那种声音。

    我此时听着那声音，特别想逃，却被我妈拽着胳膊，她不让我走。

    等里面完事之后，我看到露露披着一件外衫从里面出来，她神色疲惫，眼神空洞，苦涩的对我牵动了一下嘴角。

    我扶着露露回房间，露露不管多累她都会跟我说，“英英，妈咪问你听懂了什么，或者里面在干什么，你都说不知道。”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

    后来我妈每次问我的时候我也确实是说不知道，但我妈的脸色很难看，她一生气就不会让我吃晚饭，甚至连口水也不给我喝。

    露露每次看我可怜，可她依然让我说不知道。她经常会神色复杂的盯着我，“你现在受这些苦，以后不用受心灵上被折辱的苦。”

    我那个时候不明白，只能似懂非懂的点头，可露露却会温柔而坚定的注视着我，“英英，你要记住，你的起点比别人都低，所以，你才更要努力的向前奔跑。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后来，每当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露露的这句话就会继续支撑着我。

    房间里的灯光幽暗，门忽然被重重的敲着，我扭头，见露露用嘴型跟我说是我妈。我打了一个哆嗦，走到了门外。

    我妈不高兴的盯着我，“让你扶着她进去，你怎么在里面坐了这么久，是不是故意偷懒？”

    我摇头，“没有。”

    我妈盯着我来回看了几眼，她忽然把一套衣服递给我，“你回去换上这个出来。”

    我回到房间里，把我妈给我的衣服换上，穿上以后，才发现这是一套女仆装，胸部和屁股上几乎没有什么布料，暴露得厉害。我咬紧牙关，用手来回遮蔽着胸前和屁股后从房间里出来。

    我妈见我这个样子蹙紧眉头，“小家子气，穿个衣服也上不了台面，把手拿开！”

    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妈干脆过来把我的手用力拽了下来。我一下子觉得房间里的温度都低了一些。

    “以后每天晚上你都换上这个出来。”

    每天晚上都会有形形色色的男人进来。我要是这个样子肯定会被那些人看到。有好几次，露露的男客看到我都用那种目光看着我，我要是穿成这个样子，还不被看光了？！

    我其实不愿意，可要是我说不行，今晚我肯定又没晚饭吃，每次没晚饭吃的时候，露露就会把自己的馒头偷偷留一半给我。露露每天工作那么辛苦，我不能再和她分饭吃。而且我虽然有钱，我也不想花，那是莫玉留给我的，我不能随随便便的花掉。

    我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就穿着那个女仆装出来，那些姐姐们陆陆续续的带着客人进来，那些男客的目光不怀好意的朝着我身上打量，我下意识的用手挡着。

    有的男客只是扫了几眼就走了，有的男客甚至还要对着我的屁股抹上几把，然后色眯眯的看着我，“屁股都还瘪着呢，小呢吧。”

    我一晚上被好几个男客摸了屁股，整个人窘迫的站在那里，我求助的看向我妈，希望她能够帮我说上几句话。

    可我妈只是对着那些客人媚笑，“哟，最近都不常看到你们来，还以为是不喜欢我们家的妹妹了。”

    其中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笑着，目光赤裸的在我身上打量，“哪啊，这是最近才来的妹妹？”

    我打了一个哆嗦。

    我妈笑了笑，“她现在毛都还没长齐，碧霞，你快去伺候着坤哥。”

    那个男人和碧霞走了以后，我窘迫的站在我妈身后，“妈，我能不能去房间里换下这套衣服。”

    我妈回头不满的瞪着我，“换衣服？让你帮我站在这招揽客人你都不愿意？你还能干了什么？我养你这个女儿真是白养了！”

    我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可一想到刚才那些男人的目光，我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浑身不自在。

    不过，比起后来我妈让我做的事，我穿女仆装一点都不算是什么。

    我妈对我看得特别紧，她开始对我加强锻炼，她给那些姐姐们上课的时候也让我在一旁听，甚至经常会盯着我看，问刚才她讲到了什么。

    我一般会如实说一遍，等她问我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我就说我没听懂。

    这些都是露露让我说的。

    晚上露露接客完回到房间的时候，她会先哆嗦着喝了避孕药，然后躺在床上，缩在被子里。

    明明是夏天，可她却像是很冷似的，被子厚厚的裹在她身上。

    露露每次看着我的眼神都特别的温柔，我总觉得她对我有一种很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我说不出清楚，就好像是老母鸡保护自己的雏鸡似的。

    “英英，不要太顺从妈咪，我不想你走上我的路。”

    我点头。

    我其实明白我妈现在在对我做什么，她是费尽心思让我走上和她一样的路。露露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可她却比我妈还关心我。而我妈，她虽然对我冷漠，可她到底是我妈，任何时候，只要她给我做一顿饭，她任何不好的东西我都可以忘记，我都可以继续的爱她。

    因为她是从小多么渴望得到的爱啊。从小时候开始，那种感情就离我很远很远，我拼命的想要去触碰，可她反而离得更远。现在，我渴望了这么多年的东西终于在身边了，你一定不会懂，那是比失而复得还要让我心绪澎湃的感情。

    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

    “呕……”

    露露忽然一阵不舒服，她捂着嘴巴吐在了地上，我吓了一跳，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露露姐，你怎么了？”

    露露不停的干呕着，根本没时间回答我。我打开了台灯，发现露露的脸色异常苍白，她苦涩的笑了笑，看也没看我就问道，“英英，你喜欢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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