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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125 死灰中的余烬(廿一)

    125死灰中的余烬(廿一)

    缇娜卡犹记得,在她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大师兄。

    他就坐在床边,手里抱着那个孩子,周遭漆黑一片,她看不清大师兄的脸,也听不到那个孩子的声音,就像活在一个没有生命的世界里。

    她心里很慌,这就仿佛落水者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可波涛汹涌遮住了她的眼睛,她只能感觉到那个东西,却看不见。

    在均衡的波涛里,这孩子便是她的稻草,她命中的结。

    “我的孩子……”

    她颤巍巍的朝大师兄伸出手,她仍旧记得大师兄一贯的态度‘处理掉’,那孩子无声无息,莫不是……

    “她很好。”

    大师兄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

    “是个女孩儿,很健康,也很有天赋,苍绯之印和她融合得很完美,几乎无法剥夺,她生来就带着强大的月汐之力,所以你的分娩才会这么艰难。”

    她竭力忍耐着疼痛,撑起身来伸出颤抖的双手:

    “我可以抱抱……”

    “不可以。”

    藏起身退步:“起码现在不可以,均衡之令保住了你的性命,但暗影之拳的声望因为你的肆意滥杀跌入了谷底,在我安抚完所有被害者之前,你不能和她接触。”

    “为什么!?大师兄!如果有什么过错都由我来……”

    “因为你的双镰已经不再为均衡而挥动。”

    暮光之眼的双眸浑浊而暗哑,他看了一眼怀中不哭不闹的小襁褓——就像多年之前,看到人群中那个面黄肌瘦的女孩:

    “没有她,我不知该如何桎梏一个堕入暗影的女人。”——

    从第一个突袭,第一次交锋,缇娜卡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与众不同。

    ‘就算我已跌落绝顶,可借助耀光,和这些三原教的高手过过招还是可以的。’

    初时她是这么想的,可随着那女人的第一次反击开始……从那个‘上撩’出现的一刹那,她就知道了今天的结局。

    散华,这并非暗影之拳的不传秘技。

    几乎每个修经人都知道这一招该怎么使,可没有苍绯之印,它就是有形无实的花架子。

    就如此刻的缇娜卡,即便拥有绝顶之力,终究还是不能发挥出这一招的真实威力。

    这等极速绝杀之技,差一丝差一厘,就是天差地别。

    虽然不知道这个红衣女人为什么没有苍绯之印也能使出散华,可作为暗影之拳,她再清楚不过了,暗影的秘技几可通神,对等的情况下强压一头,不对等的情况下简直就是碾压!

    她毫无胜算,想要抢回女儿更是戏言。

    若要维护均衡,若要守卫信仰,她必须抛弃这一些——暗影之拳的意义高于存在,她已经让这个名号蒙羞,绝不能让它再受打击。

    但她手中的双镰,早已不为均衡而挥动。

    若她还有信念,那必定是这个女孩儿——母亲的信念高于一切!

    所以,她去了,即便知道此去十死无生。

    过去均衡的信条让她无所畏惧,苍绯之印给予她无坚不摧的力量,但从很久之前,从她自山崖坠下的那一刻。

    向死者,可重获新生。

    她咆哮!她嘶吼!她哀鸣!

    她看到了那抹黑暗中的镰光,她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她无数次用这无上的奥义终结均衡的罪恶。

    无需抵抗,因为无法抵抗!

    手中的耀光一往无前,即便这湛蓝的光芒无法照亮黑暗,但它可以照亮暗影的心灵!

    噗!

    她听到了锐器入肉的声音,然后她感觉到了疼痛,她知道力量正从自己的指尖流逝。

    但那湛蓝之剑仍旧无所畏惧!

    或许失败的母亲无法给予孩子那些美好的东西,但她一定曾那样奢求——就如普雷希典的那间宅院,院里的那个屋子,屋角浑身斑斓的木马。

    他们看见什么!?他们知道什么!?他们懂得什么!?

    从住进那个院子的一刻,母亲失去了她的笑容,可女儿获得了安宁与快乐。

    就算短暂,就算这终将成为暗影的软弱,就算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时刻处于矛盾之中——可爱从未矛盾!

    为什么我会这样做?

    为什么我会这样选择?

    为什么我会陷入违心而痛苦的愧疚?

    她曾无数次思索,可永远没有为什么,因为血脉相连没有为什么,因为母亲挚爱她的女儿没有为什么!

    我,还不想死。

    我想一直看着她,不管是拥抱暗影还是坠入均衡,又或是像我一样走上一条叛逆的道路。

    那都无所谓,我想看着她,即便我什么都做不了。

    缇娜卡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的胸膛喷涌而出,它们带走了气力,却带不走希望。

    热流呼啦啦的溅射到阿卡丽的脸上,她曾无数次看过这样的东西,在那个院子里,母亲手起刀落,猩红喷涌,人头落地。

    但她从未真正明白过这意味着什么,起码过去没有明白过。

    那张惊恐的小脸由白转红——其实是更白了,但母亲的血是如此鲜艳,鲜艳到掩盖所有绝望。

    “啊!!!!!!”

    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就如乱风中的草人,凌乱着手舞足蹈,无可倚仗,或许今后她将成为暗影之拳,或许今后她将成为最强的暗影之拳,可这一刻,她只是个连妈妈的脸都摸不到的孩子。

    她竭力的伸手,竭力的挣扎,竭力的想要在一片漆黑中摸到妈妈的衣角。

    可她什么都够不到,什么都挣不脱。

    “如果你是暗影之拳,那我就为自己而战。”

    缇娜卡的声音无比坚定,她想要再用点儿力,起码能让手中的耀光深入一些——这柄法剑,就扎在瑟兰琳卡的肩头。

    “没有人,可以伤害我的女儿。”

    “是么?”

    瑟兰琳卡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失去苍绯之印的缇娜卡无法发挥出她的力量,可这借助耀光的全力一击的确伤到了她,还伤得不清——她本以为缇娜卡起码会闪躲一下,可谁知这个疯女人蛮牛一般撞了上来,若不是瑟兰琳卡最后收手,她恐怕已经被腰斩。

    “可惜你没有保护女儿的力量呢。”

    瑟兰琳卡抽回了手中忍镰,随着忍镰的离体,缇娜卡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缓缓倒下。

    砰!

    母亲的躯体摔在了地上,她的胸膛几乎被切开,血流了一地。

    她发出了痛苦的闷哼,咬着牙想要再次站起来,可她做不到,如果不是绝顶之境的修为,这一镰恐怕已经要了她的性命。

    “很感人的母女之情,可惜它帮不了你。”

    瑟兰琳卡居高临下,她的双眸和夜色一般漆黑:

    “囚期已满,均衡的大限将至,今天我不杀你,但自然会有人来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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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6 死灰中的余烬(廿二)

    126死灰中的余烬(廿二)

    “妈妈!妈妈!”

    “你怎么了!”

    “你说话呀!”

    “阿卡丽保证听你的话,我以后再也不会……”

    女孩凄厉的呼喊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尽管她嘶喊,尽管她挣扎,可这阻止不了瑟兰琳卡离开地宫的脚步。

    这里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一个掌握了暗影秘技的人,她就是暗影之拳,世上少有人能够阻拦她。

    就如她所言的那般,她没有取缇娜卡的性命,甚至没有伤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她就是那么轻缓而随意的离去,自那个漆黑的通道而来,自那个漆黑的通道而去。

    池染眼睁睁的看着,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从瑟兰琳卡道出真相的那一刻,胜负的天平彻底倾倒,有无数个瞬间,他想就这么无所畏惧的冲上去,可他做不到。

    这个道理很简单——面对一个‘暗影之拳’,我会死。

    没有人不怕死,就算他能凭借着一股子热血冲下因古雷布,可真正面对死亡的那一刻,没有人不惧怕不犹豫。

    冲动或许在某一瞬间会称为一往无前的动力,可所谓冲动,就是偶尔一瞬的热血,再而衰三而竭。

    自中午凭借一腔热忱找上塔雷辛之后,他的热血不可遏制的开始冷却了。

    他本可以一直如此冲动下去,可今晚的所有事情逼得他不得不将自己的思维重归于理性。

    从内心深处而言,他并不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所以他不会永远感情用事……或许从来不会。

    或许有弱小的不甘,或许有负疚的悲哀,不管这短短片刻之间他的心里有多少念头,可这些念头终究被理智压了下去。

    懂得思考有时很幸运,有时很悲哀——

    寂静。

    寂静。

    寂静。

    寂静持续了许久。

    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在池染的脑子里理了无数遍。

    缇娜卡还活着,现在应该先救她,然后回到因古雷布,把这里的事情报告给藏,这发展已经超出我能力范围太多了,只能交由均衡教派自己处理——麻烦很大,或许我该考虑考虑和塔雷辛离开这里。

    理智来说,是应如此。

    可池染没有任何动作,他甚至没有上前救助倒地的缇娜卡——他总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尽管这是最好,最合理,最安全的处理方式。

    他的脑子里总会闪过很多东西,那些东西转瞬即逝,却无比深刻。

    邻居家有个小天使,那天使每天穿越阳台的悬桥——‘池染哥哥,你在做作业么’?

    卧室里睡着的小女孩,那女孩儿每天总是可怜兮兮的赖床——‘池染哥哥,让我再睡一会儿嘛!’

    不对,这里是有什么不对。

    在面对无力时,是有什么东西该继续坚持。

    那东西,不该被放弃。

    为什么我如此可笑呢?

    我总是坚持不该坚持的,放弃不该放弃的。

    他呆立许久。

    直到慎迈开的脚步,这个男孩自缇娜卡出现后就一直沉寂,他默默的旁观着这一切。

    可此时他走向了那个漆黑的通道,凯茜跟在他的身后,跟着他的儿子。

    “那女人说的是真的?”

    他走进了黑暗中,朝那个瘫倒在地的女人发问。

    他没有急于救治暗影之拳——后者许久都没回答他的问题。

    那女人的血缓缓流淌,她已经站不起来了。

    不仅仅是人站不起来了,她的心也站不起来了。

    手握矛与盾的人必将陷入矛盾,可真正的矛盾并非左右为难,而是左右都顾不得不顾上。

    她当然想坚持自己的信仰,可这信仰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答案。

    她当然想宠爱自己的女儿,可这宠爱根本没有扎根的土壤,甚至连种子都撒不下。

    活着难道只能听命与天么?

    “整整半只均衡执法队,现在据守在地面上,完全处于毫无统帅的情况!?”

    慎的声音拔高了一些。

    “对,就是这样。”

    缇娜卡终于回答了,她的声音虚弱而无力。

    她在一片漆黑中,她看到一片漆黑。

    这黑暗没有方向,没有尽头。

    如果服从与回答可以拥有宁静,那便给她宁静吧。

    “他们能坚持多久?”

    “顶多两小时。”

    缇娜卡继续道:“如果有人组织,凭借他们的力量,完全可以突围。”

    慎得到了答案,他转过身,提着忍刀走出了黑暗,走向了来时的路。

    “我们走。”

    他拽上了自己的母亲。

    “等等!你要去哪里!?”

    池染叫住了他——其实他隐约明白这个大男孩打算做什么。

    “我要回去,组织执法队突围。”

    慎顿了顿脚步,回答很简单,这回答没有什么问题,可其实是有问题的吧?

    “那阿卡丽怎么办!?”

    池染质问出声,然后他又察觉了自己质问的幼稚之处,换了一种和蔼的语气继续道:

    “我,我们还可以想想办法救救她,那女人受伤了,只要小心一点,或许可以……最差我们也能跟着她,知道她在哪儿落脚,把阿卡丽带到了什么地方……”

    他有些语无伦次,这其实是潜藏于内心的某种阴暗想法——或许我做不到的事情别人可以做到。

    “没有可能了。”

    慎打断了他的话:

    “第一,面对一个掌握暗影秘技的绝顶强者,凭借我们的力量没有任何希望,甚至连跟踪都不可能。第二,她抓活的,起码证明阿卡丽暂时没有危险。第三……”

    他转头看了池染一眼,眼中没有丝毫温度:

    “我不觉得她的命比半只执法队更重要。”

    或许前两个原因池染还可以接受,因为有理有据,可最后一个他无法接受,尽管最后一个原因仍旧有理有据,可……我们其实就是一种不讲道理的生物吧!?

    池染不认识那半只均衡执法队的任何一人,他和阿卡丽相处的时间更长,慎也是差不多的,甚至可以说他和阿卡丽的关系更好,毕竟这两个人有同样的吃相,有同样的经历。

    慎还会笑嘻嘻的教那女孩儿下黑白棋,而池染只会板着一张脸‘不许再吃了!’‘从桌上爬下来!’

    这不合理!这不合理啊!

    该说这话的人是我,而不是他啊!

    为什么你不坚持呢!?

    我他妈就等你说句冲动的话,然后跟着你一块儿燃烧起来啊!

    “你在说什么!?”

    池染朝那男孩大喊。

    可他只得到了一个向前的背影,以及一句冰冷的回答:

    “我的意思是放弃,况且以我们现在的情况,也只能放弃。”

    池染愣了那么一瞬,他猛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这男孩的场面——站在均衡的牌匾下鞠手躬身,恭恭敬敬。

    对,他说得没错,只能放弃。

    连暗影之拳都几乎丧命于此,凭他们两个当然什么都做不到,如果慎用一种较为委婉的说法,或许池染还真的就这么接受了。

    但这种赤裸裸的说辞撕开了他最后的一缕遮羞布。

    他自始至终就从没想过要放弃,他自始至终都想无所畏惧的冲上去,挡住他的并非勇气,而是理性的抉择。

    “喂!等等!”

    他怒火燃烧,高声喊叫,跑上前去抓住那男孩的肩头。

    “这他妈什么意思!?放弃!?你忘了她是谁么!?你忘了每天和你在一个碗里争食的人是谁么!?”

    “未来的暗影之拳,仅此而已。”

    慎的回答迅速而冰冷。

    “我希望你也能理智些,如果现在盲目追上去,折在这里的不仅仅是暗影之拳,还有你和我。”

    对!没错!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可正确从来就不和愤怒沾边。

    就如池染此刻的愤怒,它完全就是错误的愤怒:

    “如果被抓走的人是你的母亲,你还会这么说么!”

    这声咆哮似乎止住了一些慎的脚步,可他终究还是继续向前:

    “暮光之眼看不到受害者的双眼,只看到万物和谐的典雅。”

    “所以谁被抓走,对我而言都一样。”

    他挣脱了池染的手,而后者呆若木鸡。

    突然之间,他似乎明白了这个宗派长盛不衰的秘密——

    ps:我对不起大家,当我写这章的时候终于找回了当初构思这段剧情的那种感觉,可是太晚了,铺垫部分,我写毁了,很垃圾,完全就是一堆狗屎。

    接下来的几天,我会进行补更和修改之前的几章。

    作为一个讲故事的人,我还很不成熟,真的很抱歉诸位,我没能把最好的故事呈现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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