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

    时间过得太快了，转眼间就开学了。前几天还呆在家里，现在却已经在火车上了。窗外的一切匀速向后飞驰着，好像很急促的样子，只有浅蓝的天空和苍灰的山峦依然那么淡定。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如果站在天空和山峦的角度来看，火车岂不是像一辆小型的玩具车。我试图幻想着鸟瞰行驶中列车的模样，如果再高一些是不是真的就像是一条非常小非常小的毛毛虫在蠕动呢？

    车厢里突发的一声儿童尖哭声打断了我对外界诗意的幻想，原来那个小孩被人挤哭了。乘车人确实很多，我还好，虽然没买到卧铺，但好歹还有个座。车厢内很吵，似乎别刚才更吵了，七嘴八舌的声音像是长了翅膀，它们穿越缭绕在人群中的刺鼻烟味，尽其所能朝着每个人的耳朵钻去。过道里拥挤着无数只脚，简直没有多余的地方。人太多了，想给眼睛一丝清净都难，感觉都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哪儿好。

    对于眼前这种情景，我似乎已经产生了视疲劳。此刻，我无比庆幸自己的座位是挨窗户的，否则我的眼睛也许会更不舒服。我这么想着，突然觉得自己很矫情，是妈妈的宠爱让我有的大小姐的傲娇？我的思绪万千，可眼球却并不活跃，它们始终盲目地在窗外摸索着，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看什么，反正就是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看着看着，感觉好无聊，我随手拿出书包里的书。有一本是我厚着脸皮打扰人家玩麻将买来的，而且还没看完。一个我没有听过的作者，但故事精彩极了。之前我总是很迷信自己喜欢的作家，早已不在的三毛女士，这一次我要尝尝鲜。

    之所以喜欢三毛，是因为我觉得她很独特，充满了神秘感，似乎让人难以靠近，似乎又平易近人。我被故事中的纯粹和勇敢感动，被他们至深至真的爱情而沉醉。多少次我也曾经幻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和相爱的人相守在一起，不管怎样都好。可是，这样的人似乎并没有。于是，我索性将自己埋进她的故事，或者欢笑，或者伤心，虽然有些东西看完让人觉得很疼，但我还是固执地喜欢看。我想，这就是我想找寻的真实。

    我是那么的喜欢，那么的喜欢她的故事，几乎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甚至连图书馆里有关她死亡的书籍都看了。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常常梦见她。也许梦境总被一个死人光顾这种事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但事实上，她的模样和我在书摊上买的盗版书籍上的照片一模一样，高傲而艳丽。

    我这样的自我沉醉没维持多久，视线就被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抓了过去。我顺着多数人眼瞅的方向看去，几个人不知道因为什么正在奋力撕扯对方，这让我突然想起了动物园打架助威的猴子们。其中有两个主要人物口吐脏话相互侮辱，一个抡起拳头到处乱挥，另一个以手臂做盾牌到处乱挡。那场面简直是目不忍视，耳不忍闻。好在人多，他们无法施展彼此的盖世武功，不然那一定是伤残严重。几分钟之后，他们在几个热心人的劝阻下不情不愿地分开了。原来很简单，只是因为其中一个人将另一个人仅有的两只脚都踩了个遍。我不禁叹了一口气，人与人真的是没有可比性，有人躺在沙滩上晒着太阳看着美女，有人却为了省钱挤火车。这么多人都忙忙碌碌地拥挤着，为了什么？生存？人生不如此，还能怎么样？

    我突然不忍心看着过道里站着的那些人，我庆幸自己有座位，可又觉得自己在此刻有这种想法很可耻。他们那么累，我还在为自己高兴？不，我是同情他们。同情？我有什么资格悲天悯人。我虽不是感动什么地方人物，但我真的在想，我要不要挑一个人来让她和我轮流坐这个座位。我仔细地用眼睛搜寻着看似最需要座位的人，然而哪一个不需要呢？选来选去，最后，我锁定了一个黑黑瘦瘦看似外出打工的女人。我立即起身好不容易挤到她身边，让她累的话可以先在我的座位上歇歇脚。她的表情出乎我的意料，没有感激也没有欣喜而是狐疑，对此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对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座位，她仍然用怀疑的态度看着我，随即她做出了令我意想不到的动作，她的手像蜘蛛脚似的无比麻利地检查着自己上衣兜和裤兜，我被这一秒刺痛了。我无言，转身看着隔在我和座位之间的人墙感觉身心疲惫。她问我挤过人堆就是为了让她歇歇脚？我没回答她，当然也没回头看她。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我，我回头看到她那张抱歉的黑脸有些不是滋味。她没有对我道歉，而是说了一些感谢的话，有几句方言我都没怎么听懂。我苦笑着告诉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马上就要到站了，看她累，好意让座给她。随后，我们穿越人墙到达座位，她挤进去将书包递给我。我转身朝下一节车厢挤去，马上就要到的站，我的马上还有七八个小时。

    我挤了一节又一节车厢，想着是不是总该有一节车厢不太拥挤。可是我错了，这个时候正是高校学生开学的时候，而且很多外出打工的人也都赶在春节后出来谋生路的。这么一个黄金时刻，火车上不挤才怪呢。经历了几节车厢，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一般。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站住脚的地方，真不舍得再挪动了，要不然下一个地方连一只脚都插不进去。

    到站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星星不太多，还有点微微的冷风。感觉整个人都快站麻了，得到解放的双脚好像一下子都适应不了足下广阔的自由。

    新的学期又开始了，在这广阔的自由里，我是否也如同站麻的双脚一般还是难以适应呢？

    小姐脾气

    舍友们除了张萌都已到齐，她给我和何韵发信息说中午就能到，还要我们等她一起吃午饭。我本来想:她发就发呗，干嘛同样的信息分别发给我们俩呢。这样，我们俩似乎一下子被突然起来的绳子绑在了一起。何韵好像并没有想太多，也许一个假期的时间把我们之间的那点算得上或者算不上的隔阂冲淡了。

    收拾完床铺和柜子已经十二点出头，可她依然没到。何韵手握一支笔沙沙的写着什么，我没意义的干坐着，感觉等人真无聊。

    午后，室友们吃过饭陆陆续续回来，我和何韵却还是饿着肚子。何韵给她发信息问她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她说她马上就到，还说我们饿的话就先去校门口的饭店边吃边等她。饥肠辘辘的我俩像拿到特赦令一般，终于可以吃东西了。

    我和何韵选了离学校最近的一家饭店，点了两盘盖饭。老板很给力，几分钟后就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此刻，任何淑女范儿都抵不住肠胃的叫嚣。风卷残云之后，何韵看着我笑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伸手轻轻捏下粘在我头发上的饭粒。一瞬间，我似乎又体会到了朋友间的温情。

    我给张萌打电话告诉她我们吃饭的地方。服务生看我们已经吃完，利索地把餐桌收拾干净。我们看着吃饭的人走了来，来了走，可是张萌居却还没到。我看何韵有些沉不住气了，给她拨通电话，可是她并没有接。我也打电话给她，同样还是没接。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想她的手机该不会是被小偷偷了吧。我俩正打算起身的时候，张萌双手拎着两大包东西进来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没见着人的时候心里着急，见着人却反而生气。我们假装没看见她，谁都不理她。她一坐下就大呼小叫，把这个小小的店面里所有顾客的眼光几乎都招了过来。当然，她对这些并不在意。因为她觉得自己颇有些颜值，所以引人注意的事再正常不过了。点了饭菜后她在何韵旁边一边撒娇一边说好话，还拿出两大包爆米花。

    “看，是你俩喜欢的口味，人家一下车就赶紧打车到那里排队。你们俩都不领情，真是的。”

    “哼！谁让你忽悠我们呢？几点能到就是几点能到呗，为了让我们陪你吃饭居然还说谎。”

    听何韵的口气，她好像真有点生气了。

    张萌一个劲儿地拉着何韵的胳膊里外晃动着，“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吃爆米花吧！乖！何大小姐。”说着张萌又赶紧把薄膜手套拿出来递给何韵。

    何韵一边吃一边说:“我看您才是大小姐呢，我们这些丫鬟就只有等人的份儿了。”说完偷偷地笑了。

    张萌看何韵怒色已消也呵呵笑了起来，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真可爱。

    等她吃完饭我们三个站起来相继走出饭店，张萌“啊”的一声吓了我俩一跳。

    “不好了，快点快点。”说着就提着东西赶紧往出走。

    我俩除了无奈再没别的，原来她落了一个包在爆米花店。我真服了她了。

    看她一脸郁闷，我俩也顾不上对她进行教育批评了，三人迅速朝爆米花店走去，幸好离得不是很远。刚走到门口，还没等我们开口店老板就先笑着拎出包递给张萌。看到丢失了一顿饭的包，张萌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我取笑她包里一定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还当真很紧张地把包紧紧抓在手里，好像生怕被人抢走似的。

    谢过店老板，我们三人慢悠悠地往学校走。路上何韵批评张萌太粗心大意，张萌像个小孩一样赌着气从何韵那边绕到我这边。我轻轻捶了她一下，说:“何韵这样说也是为了让你长记性，怕你以后再丢什么东西，你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张萌生气地用胳膊甩了我一下，“好了啦，我是小孩儿，你们都是大人行了吧。一个爱说教的何大妈还不够，居然又来了一个装好人的吕大妈。”

    张萌真有点生气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快走几步走在我们前面。对于她这样的态度，我俩似乎产生了默契，对此并不理会，更没人打算追上去哄她。

    我们慢悠悠地经过文学院，张萌突然停下来回头说:“人家我要上厕所，你们快点过来帮我拿东西啊。”

    我俩立刻快走几步追过去，正要帮她拿东西的时候她又说不用拿了。何韵反问她不是要去上厕所的吗，张萌撅嘴嚷嚷着，“怎么？人家我又不想上了。”

    对此我和何韵真有些无语，就这样，我们三个一路上没再说过任何话。她真的太任性了，对于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我真的很不想忍受。至于吗？谁是谁的小姐，谁又是谁的丫鬟？真是的，我看她一个假期过得更没样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