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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关于那些年的叛逆

    涂牵牵接过那串五花,单手按在太阳穴上用力捏了捏,努力地在脑海里搜寻可能出现过的、可以让自己一锤定音的蛛丝马迹。

    现在的感觉总归太虚无缥缈,不上不下的,毫无防备就被推上了这样一个敏感而易碎的岔路口,让人很茫然。她一直觉得一个人喜欢上另外一个人需要某种仪式感,在一个不特定的场合,发生了一件很特别的事情,然后两个人身体里的潜在磁场相互碰撞,再激发出叫做“喜欢”的化学反应,而这种情感的迸发应该是强烈的,无法忽视的。

    他们之间有吗?或者说,有过吗?

    涂牵牵绞尽脑汁去检索,可回忆里那些画面却穿插得杂乱无章,根本无从下手。

    她忽然更加丧气了,她怎么像个大傻子一样,连自己的感情都不能自理呢?

    “牵牵姐,你身体不舒服吗?”闻野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涂牵牵摇摇头,深提一口气:“我这个人,其实真的特别差劲。”

    “不是。”闻野很着急地否定了。

    “听我说,你就听我说就行。”涂牵牵勉强地朝他笑了下,因为哭过的缘故,她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特别低迷。

    “我现在自己买了房子,买了车子,有一笔数额可观的存款,每个月还有稳定的收入入账,在外人看来,我应该活成了大多数人想要的样子。”涂牵牵捞过那罐啤酒,找到离闻野最近的、还没开封的那个易拉罐碰了下,自顾自喝了一大口,摇摇头说,“但是我除了这些,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就是物质之外的,普通人都有的,我全都没有。”

    闻野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然后拿起那罐被她碰过的啤酒,拉开拉环喝了一口。

    “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爸跟我妈就离婚了,和平分手,这些你也许从你唐奶奶那里听说过。”涂牵牵垂着眼,视线落在自己手里的易拉罐上,眼神有点涣散,“然后我妈雷厉风行地带着我去了美国,和新男友结婚,火速地给我生了一对双胞胎妹妹,新生活经营得特别成功。我跟我妈出国后,我爸照常搞他的学术研究,一个人继续过得不修边幅,没人管了,他还乐得其中。至于我这个女儿吧,他们离婚前我在他这里一直就属于空气一样的存在,是透明的。他从来都记不起我的生日,不知道我几点钟放学,我穿什么码的鞋子和衣服,前一晚说了要开家长会,第二天他就忘得干干净净。我们出国之后这种情况就更厉害了,他可能一年都想不起给我打几通电话,还总是忘记时差问题,三更半夜把我妈吵醒,然后两个人还要为此大吵一架,吵完后电话到了我这里,往往都是就剩三两句毫无营养的叮嘱,因为原本想说的那些东西都被吵没了。当时他真的,满脑子都是那些文献和古物,都是他的学术研究。其实我现在可以理解了,他也不是不爱我,只是表达情感的方式跟普通人不一样,可我年纪很小的时候就总是看不到,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特别讨厌他,明目张胆地和他作对。现在我可以去试着包容更多的不完美,这也注定我离他越来越远了,因为我长大了,他也成立了新的家庭,有了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和我毫不相关的亲人,而我跟我爸好像已经淡到只剩下血缘这层关系在维系了。你知道牵强到了什么程度吗?就是我们见面了,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到连空气都是尴尬的。”

    闻野静静地看着她,她一边说一边小口地喝着啤酒,她喝一口,他也就跟着喝一口。

    大概在亲情方面,没有人比他更有权利保持沉默了。

    不谈失去,他可能真的从未拥有过。

    涂牵牵把手里那个空掉的易拉罐用力捏到变形,声音里慢慢带出了哭腔:“我十几岁的时候总觉得,我在我爸和我妈这里都成了多余的存在。刚开始的两年,我是单纯不喜欢美国的生活,吃不惯那里的食物,讲不好英语,在家里听到我妈和她的男朋友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还有她的两个小女儿一开口就是英文,尤其是我妈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新的家庭上,偶尔会顾不上我,我整个人就很烦躁,感觉自己在那个家里是格格不入的,像个彻头彻尾的外人一样。我有段时间还总胡思乱想,觉得我爸和我妈只要看到我,想到我,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出那段失败的婚姻,我就是那段婚姻里一个错误的遗留,我当时甚至动过让自己彻底消失的念头。然后我的叛逆期应该是从十五岁开始,脑袋里的一些观念刚刚成型,一不小心就容易走偏,我当时可以说是偏到离谱了,就是叛逆到完全不像话的程度,对身边所有的人都充满恶意,还敏感得要死,每天都像个刺猬一样,一碰就炸,包括对两个小不点。所以我现在回想起当时的自己,都觉得我妈对我还是太仁慈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你应该知道吧?我妈实在受不了我了,就把我一个人丢回国读大学。我回国四年多了,一共见了我爸三次,还是一个星期之内见的,原因是奶奶生病了。至于我妈,她再也没回来过,我也没去过美国了,我们现在唯一的联系就是电话和视频。所以我现在凭借自己的作死,完全坐实了当年的错误想法,我真的在他们这两边都成了多余的存在,而且时间越久,这种存在感就越弱,因为他们都会觉得我长大了,独立了,好像不需要很多的关心也能把自己照顾好,其实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但是你让我主动去找他们聊这些东西我又做不到,因为很矛盾的,我也觉得自己长大了,这些话再说出口就显得特别不合时宜。你看,这就是被我经营得一塌糊涂的二十年。”

    涂牵牵断断续续把这些话讲完的时候,桌上空掉的易拉罐已经有四个。闻野在她朝另外两罐啤酒伸过手前率先捞了过来,拉开拉环递给她一罐,最后一罐打开留给了自己。

    涂牵牵把面前的几个盘子一股脑扒拉开,胳膊趴到桌子上,慢慢把下巴垫上去,醉眼迷蒙地看着闻野,喃喃道:“我就说吧,我这个人真的很差劲,我不仅处理不好自己的亲情,我还处理不好我跟雪容的友情。”

    闻野很少沾酒,这次连着喝了两罐,也有点上头了。他捏了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想让自己坚持到涂牵牵把心里的难过全部倾诉出来。

    “雪容这个人啊,特别的好强,天生就是家长眼里‘别人家孩子’的典范。”涂牵牵自己拿手指蹭了蹭湿漉漉的眼角,朝闻野笑了笑,“我是回国后认识的雪容,我俩被分在一个宿舍,我是学画画的,时间特别自由,刚好自己又贪玩,很野,慢慢就做起了代购,每个月都有一笔还算不错的收入。后来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一个富二代追我,动静搞得很大,在微博上也闹得沸沸扬扬,然后我稀里糊涂就火了,成了所谓的‘网红’。当然,我从头到尾就没搭理那个人,我那会儿仇富心理可重了。”

    闻野的眼眸黯了黯,还没出声,涂牵牵又嘿嘿地笑了:“当然了,现在也看不上那种人,就是个啃老族,渣男。”

    闻野仰头,一口气把那罐刚打开的啤酒喝掉了一半。涂牵牵口中的这些过去,他全部没有参与,只能坐在这里听她用贫瘠的语言轻描淡写几句话带过,或者说,他听到的这些连百分之一都不及,她人生的第一个二十年他错过得彻彻底底。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变得很糟糕。

    涂牵牵已经喝醉了,无从察觉闻野的怅然若失。她悠悠地叹了口气,继续自言自语:“然后雪容就找我商量,说,咱们卖衣服吧。她负责找货源,谈合作,所有的幕后工作她来做,我就负责穿着那些衣服摆摆pose,拍成美美的买家秀,其余的什么都不用插手。我说好啊,刚好回国前我妈给了我一笔钱,还有我自己攒的那些钱,就全都拿去做我们的创业基金了,然后很顺利地赚到了第一桶金。雪容很有野心,也很有能力,她提出想做品牌,做原创,我们就成立了Material Baby,工作室从只有我们两个人,到陆续有了客服部,文案部,美工部,有了我们自己的设计师,好几间特别宽敞的库房,还有专门的质检部和采购部,所有的区域都划分得很细很专业。然后我就跟雪容讲,这边没有我能做的工作,我回去继续做代购,经营我的老本行,店里上新品了我随时回来拍片子。我这个人特别奇怪,我没办法让自己停下来,因为长时间放空我会发慌,觉得每一天都漫长得吓人,所以我必须找事情去做,把除了吃饭和睡觉之余的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我想得很简单,实际上我的想法一直都很简单,简单得特别蠢,我能察觉到雪容的不高兴,在她眼里,我当了甩手掌柜,这么大的一摊子事业都扔给她自己去做。但我当时就是没去重视,后面我把美妆店开回来,自己如愿以偿又开始忙得日夜颠倒,就更顾不上Material Baby和雪容的情绪了,我从心底里觉得我只是Material Baby的平面model,总是忘了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我还是Material Baby的主理人之一。后来你都看到了,我忽略的东西,终于以一种爆炸性的方式还给我了。说到底,这些隔阂的出现还是我的错,不拿没心没肺当借口,我就是差劲,所有我在乎的关系都维持不好,伤人还不自知。”

    “我也很差劲。”闻野有些失控地,声音很轻地这么说了一声。

    “啊?”涂牵牵没听清,努力睁开眼睛去对上他的视线,眼睛眨啊眨的,那排长长的睫毛每一下都像扫在了他的心尖,又痒又撩人。

    闻野却没办法再去这样跟她对视了,酒精使得他大脑里的很多念头都冲破了羁绊,她一闭上眼睛,他就忍不住想靠近,然后低下头深深地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