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一群颠沛流离的血蛭

    我座前的桌子上放着一盘烤鱼，还有一杯甜甜的果酒，这不是贵宾的待遇吗？

    公爵手里玩弄着《虚空之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我开口。首发他的声音并不如他的作风那般狠辣，反而柔柔弱弱的。

    “听说，大陆的吸血鬼家族改了族称和姓氏是吗？”他用原西陆的语言问。

    “没错，改叫昼血家族和改姓朱了。我还和他们的族长朱鸣有一些交集。”我一边不客气地吃着烤鱼，一边和他说话。

    “朱鸣？”

    “他有一头黑龙。”

    公爵骤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是他啊，五十年过去了，他还没死啊。”

    “这还不是多亏了你们这些复活岛的人。而且他身为传奇家族的族长，比你们可威风多了。”

    “错了。”公爵的声音骤然哀伤起来。“我们不是复活岛的人，我们原来都是昼血家族的一员。”

    “原来？”

    “是啊，原来。现在，我们不过是一些寄人篱下的流浪汉。怎么，你没听说过我们的故事吗？”

    “愿闻其详。”

    在长安征服罗马帝国之前，西陆差点被另一个男人给颠覆了。世人仅知道那个男人自称来自复活岛，叫做该隐，身后跟着一只青蛙和一件空荡荡的嫁衣。

    该隐成名的道路是用拦路诸神的血肉铺垫的，最后因为创造了吸血鬼军队——朱比特家族，而成为与宙斯争锋的男人。战争很快就全面爆发了，大地血流成河，伏尸千万。

    吸血鬼有着不俗的魔法天赋，加上那不死的能力，让罗马帝国伤透了脑筋。幸好他们还惧怕阳光和秘银，不然罗马帝国早就改名字了。

    历史上第一个吸血鬼叫做莉莉丝，她有一双摄魂夺魄的双眼，能操控人心。她是该隐的女儿，也是他的失败品。因为正是莉莉丝合伙宙斯谋杀了该隐。

    莉莉丝焚烧了该隐的尸体，但那两颗獠牙却怎么也无法毁灭。后来，那獠牙也就被称为神器“该隐之牙”。莉莉丝利用它可与宙斯一战。至于那只青蛙，后来下落不明。而那件嫁衣，早就成了莉莉丝的好姐妹，该隐的死和它也脱不开关系。

    莉莉丝后来也被宙斯毁灭了。而朱比特家族便成了夜里的恶魔。他们尊该隐、莉莉丝和那件薇薇安的嫁衣为庇护神。特别是薇薇安的嫁衣，一直守护着朱比特家族的本家，连宙斯都无可奈何。朱庇特家族的日子过得也不算狼狈，它还和月魅家族建立了世交。

    就这样，一千多年过去了，谁又能想到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强大的长安帝国呢？张骞第一次远行只到达了巴比伦国土的尽头便知足而返，他还在长安皇帝面前告老还乡，说自己这辈子已无所求。

    但不知为何，他后来又反悔了，进行了第二次远行，走的是海路。他绕过了好望角，最后在罗马帝国的东海岸登陆了。他见到了宙斯在地上的代言人，罗马帝国皇帝，万神殿教皇奥古斯都。

    第二年，他又带着儒圣来了。听说儒圣和万神殿的教皇秘密会面，辩论了三天三夜，最后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奥古斯都召唤宙斯神王附身都没用，儒圣摘下了奥古斯都的脑袋。

    正如后来长安的铁蹄踏平了罗马的关卡，东方修士把天上的神殿丢进了地中海。

    吸血鬼在东方人眼里是一种吸血的妖怪，得不到认可。幸好薇薇安的嫁衣足够强大，不然早就被灭族了。后来东方的一名智者指引朱比特家族和强大的昼人合作，探讨出了一种改变吸血鬼血脉的方法，目标是让朱比特家族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且不必以吸血为生。

    “他们成功了不是吗？”就在公爵讲述朱比特家族的往事时，我插了几句话。“而且，我想不明白，那个智者为什么要帮你们，总不是因为他看上你们家族的美女了吧？”

    “他说，是为了赎兄弟犯下的罪。”公爵回忆道，接着继续诉说往事。

    左伦敦这些吸血鬼正是第一批实验品，也是失败品。他们虽然不惧怕阳光，却是得了嗜睡症，一个星期要睡满五天才行。而且最主要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他们依旧要靠吸血维持生命。

    后来的实验在他们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幸运地成功了。朱比特家族终于可以改头换面做人，成为了昼人一脉。当时就是族长的黑鸣已经想好怎样归顺长安了。于是左伦敦这些失败品成了一种阻碍。他们本来是英雄，如今却成了家族的绊脚石。朱鸣和长老们决定偷偷把他们牺牲掉。

    “那些老家伙果然心狠手辣！”我想起当初和他们的接触，要不是我有神器在手，现在也是花花草草的肥料了。

    “幸亏薇薇安的嫁衣显灵，它化身万千，一些阻挡了长老们的追击，一些带着我们横飞大海，降落在了复活岛上。所有人的魔力都被薇薇安的嫁衣抽干了，只剩下不死的身体。”公爵感慨道。

    “我的祖父自封公爵，发誓以后要与大陆的吸血鬼不死不休。他极度好战，和复活岛土著争斗了好多年，害死了不少族人，我们原来可是朱比特家族人数第二多的一脉啊，有一万多人！后来只活下来三千多族人。而我的祖父最后也死在了三天三夜的鬼火焚烧中。”

    “后来我父亲接任公爵之位，赶上了复活岛主崛起的时机，带剩余的族人依附了拉莫家族。可是他不小心吸干了拉莫家族族长千金的鲜血。为了保全族人，他以死赎罪了。”公爵变得伤感。

    “我尼古拉斯?朱比特，是第三代公爵。”尼古拉斯恢复了骄傲，“你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死守这座城市了吧？”

    “我们这些流浪者，是像野狼一样吗？不，没那么强大。是像蒲公英一样吗？不，没那么浪漫。是像寄生虫一样吗？不，没那么卑微。我们是……血蛭啊！除了吸血什么也不会。所以我们好不容易才爬到路人的腿上，就死也不会松口了……”

    也是，他们的确挺可怜的。被亲人出卖不说，还要受复活岛亡灵的欺压。

    “但现在我有一个计划，可以脱离拉莫家族的掌控，我需要你的帮助……”公爵最后对我说。

    我有其他选择吗？我问。

    公爵说，有。

    他表示无论如何会保证我的安全，但是《虚空之遗》可得借一段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我只能是他的活血袋。

    我说那太好了，我就算是当一个卑贱的血袋，也不会帮人贩子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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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2 蜀山星小白

    身为一个活血袋，我被安排住进了左伦敦的那栋大房子里。

    待在房间里实在太无聊了，而大厅又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所以我走了出去。我尽量表现得友善，但那些孩子们见到我这个陌生人都不敢接近。而其余十几个成年人又自成一片天地，排斥外人。

    我只能失望地坐在角落里发呆。

    就在我打瞌睡的时候，我感觉腿上多了一件衣服，散发着好闻的奶香味。睁开眼来，见到一个黑发黑瞳的东方小女孩，也就五岁的样子，扎着双马尾，笑起来和朱丽叶一样有可爱的酒窝。

    可怜的是我发现她的黑眼圈很浓，手臂上有一些淤青，难道是被绑架的时候受伤了？

    “妈妈说，这样睡觉会着凉的。”小女孩抠着手指害羞道。

    “谢谢。你长得真可爱，叫什么名字？”我发现她也就和我蹲下来的时候差不多高。

    “妈妈说不可以随便告诉怪叔叔名字的。”她闪开了我想摸她头的右手，然后扭头跑掉了，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

    怪叔叔？我无奈一笑，拿起那件衣服打量了几下，上面有蜀山的飞剑标志。“不可能吧？来头这么大还会被人贩子抓？”

    也许是因为特殊的外貌，小女孩也没有朋友。我透过那敞开的门，发现她一直抱着枕头，睁大了眼睛看窗户外面的风景。她在想什么呢？妈妈吗？

    就在我想把衣服还回去时，午餐的铃声响了。所有正在打闹的孩子都朝着饭厅跑去。小女孩被淹没在了流动的人群中。

    我不打算立刻跟小孩子抢东西吃，还是待在了客厅里。

    直到有个别小孩吃饱喝足回来了，我才走出门，朝着餐堂走去。

    “该死的东方杂种！我让你们侵占我们的土地！还想吃我们的东西，痴人做梦！”

    小女孩被戴着白色高帽的厨师拳打脚踢，仿佛飞出去的皮球一样撞倒了几张凳子。但是她没哭，只是害怕得瑟瑟发抖。

    厨师追了上去捏住小女孩的脖子，像是捏住一只小鸡。小女孩被甩了出去。

    幸亏我跑得快，才在半空接住了她。厨师用了很大力气，我往后退了两步。

    “谢谢……叔……叔……噗……”小女孩都这样子了，居然还很有礼貌得跟我道谢。同时，她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在了我脸上。血珠沿着我的面孔往下流，渗入了嘴唇。

    小五比我还先一步冲了过去，死死缠住了那个胖厨师的脖子。他滚在地上挣扎，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舌头吐了出来，脸色铁青。

    “妈妈说不可以杀人哦。”吐了那口血，小女孩的气息变得稳定，能顺畅得说话了。但我想不到她竟然伸出小手抓我的衣领，替毒打她的人求情。这一刻，我无比佩服她的母亲。

    “够了，小五！”我喝道。“这里还有很多孩子。”我发现那些孩子都已经拿看恶魔的眼神看着我。

    小五又用衣袖扇了胖厨师很多个耳光才泄愤，乖乖地飘了回来。她还端了两豌牛奶和几块面包。我抱着小女孩回我的房间去了。

    “王八蛋！”

    “叔叔别生气，妈妈说这样对身体不好。”

    在我查看小女孩的伤势时，忍不住骂出了口。我看着小女孩牛奶一样的肌肤下，遍布大块的淤青，后悔刚刚没有亲手干掉那个胖厨师。

    但除了大骂几句，我又无法分担小女孩的伤痛。我觉得自己真是无能。

    “放心吧，我会照顾你的，没人敢再欺负你。”我抱着她，想给她一点安全感。

    她毕竟是个孩子，还是忍不住哭了。“不可以……妈妈说了不可以哭鼻子……哇啊啊……妈妈不要我了……哇啊啊……妈妈……”

    小女孩哭了很久，直到她感觉累了，沉沉得睡了过去。我不知道的是，这是她沦落到这里以来第一次睡了安稳觉。

    第二天早上，她跟我说她叫星小白，她妈妈叫星白。她自小生活在山上，这次是趁妈妈闭关偷偷溜下山玩的。在路上吃了老爷爷的冰糖葫芦后就睡着了，最后到了这里。

    厨房换了一个厨师，依旧是羔羊，却是个善良的大妈。她每天都煮很多热鸡蛋给我，让我拿去给星小白热敷去瘀。还有一个喜欢着星小白的小男孩叫做杰克，他每天都端着牛奶过来。他问我可不可以教他魔法，他要和我一样保护星小白。

    “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问。

    “他们说我爸爸买不起粮食，只好把最小的儿子卖了。”他说，语气中不带任何情绪，就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一下子多了两个朋友，虽然都差我近二十岁，却也使我不再那么寂寞。因为之前把九转人皮藏了起来，所以它现在还在我手上。我每天都在计划着怎么逃离这里，去把《虚空之遗》偷出来。这次，我会谨慎一点，不那么鲁莽。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吸血鬼的晚宴又来了。看到星小白和杰克被吸血鬼咬脖子，实在是太让我心痛了。可是我又改变不了什么。

    母亲封印了我的魔力，我以前就当还了她收留之情。现在我恨她，更恨自己。

    我跟在尼古拉斯身后，冰艾伦又跟在我身后，杀气腾腾。

    尼古拉斯带我们来到一个屠宰场，吸血鬼们抓着手术刀，正在等着冰艾伦的寒气。我们眼前晃过一个个玻璃瓶，魔法药水里面浸泡着刚刚从羔羊身上割下来的器官。

    冰艾伦麻木地使出一道道寒气。我背过身去不忍细看。这也只是一种逃避。我无法理解，尼古拉斯这种人的脑子构造是怎样的，难道吸血鬼真的不把人类当同类吗？

    不是的。从公爵的话里我也听出了他仅剩的一丁点良心。

    “骑士，我会得报应吗？”

    如果尼古拉斯不把人当同类，那么，何来报应一说？就像世俗的人杀鸡杀狗，杀了就杀了呗！

    “当然，你会不得好死的。”冰艾伦冷道。

    “可你是我的骑士，你的命运是死在我的前面。”

    “不！我只会死在爱莎的前面。如果爱莎有了三长两短，我会立刻拉你下地狱。”

    ……

    又是那个客厅，还是那张长桌。尼古拉斯又凑到冰艾伦肩膀上去吸了血。同时，我在享受自己的烤鱼和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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