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那场毕业散伙饭，她对同学说着离别的话，脑子里却幻想着第二天他听到她的真心话时会如何反应。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后来的一切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那样的结果。

    那一晚，在她醉意朦胧时，他竟然莫名出现带走了她。这一次，他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把她变成了程太太，更没有给她时间反应，就领回了两张约定终生的红纸。

    她的第一次啊，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没了，每每想起就觉得遗憾！所以，她郑重警告儿子，不许强要一个女孩，即使彼此喜欢，也要你情我愿才行。她不想自己的遗憾发生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听说你们婚后挺幸福的，为什么后来又离了呢？孩子都那么大了！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有了别的女人？”叶文小心翼翼地问。

    姜慈恩的身子微微一颤，二十年前那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趾高气扬出现在她面前的情形清晰如昨天。他跟别的女人的孩子都两岁了，她竟然没有一丝察觉，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受老公疼爱的女人！“离婚对他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所以就离了！”话可以云淡风清，情却未必做得到！

    “那总得——”叶文的话忽然被人打断。

    “妈，在这儿呀，让我好找！”一个身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儿出现在她们身旁。

    “诺诺，来，坐下。”叶文立刻神采飞扬地拉着女孩儿在身边坐下，“慈恩，这就是我女儿，沈希诺。诺诺，这是妈妈大学最好的朋友姜慈恩阿姨。”

    “姜阿姨，您气质真好，真漂亮。”沈希诺一点不认生，盯着姜慈恩瞪大双眼。

    “呵呵，叶文，别说，这孩子的脾气还真像你！诺诺，阿姨还羡慕你青春无敌呢！呵呵！”

    “唉，这些年多亏了我哥！”叶文宠爱的目光定格在沈希诺脸上，看到她不悦地翻个白眼，赶紧岔开话题，“哎，你儿子怎么样啊？有你们那么优秀的基因，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呵呵，对他，我基本上还算满意吧，小时候乖巧懂事，现在也算小有成就。说来你肯定不信，从小他就当自己是男子汉，处处都要照顾我这个当妈的！”在她最难过的那段日子，是儿子想方设法逗她开心，如果没有儿子，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经受住那样的打击。

    “还算满意？你要求也太高了吧？这么出色的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对了，你儿子有女朋友了吗？”叶文偷瞟一眼女儿，不知道女儿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唉，我对他不满意就在这儿。老大不小了，一直不找女朋友，好容易找个吧，又说分手就分手了！”姜慈恩无奈地摇头。

    “年轻人的想法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家诺诺也是，没有男朋友不说，连问也不让我问。”叶文很自然地说道，一扭头看到了沈希诺生气的小脸。

    “说了，不管我私事的，还提！”碍着姜慈恩的面子，沈希诺没有完全表现出自己的生气。

    门口走进几个人，其中一个环视四周，对其他人说了句什么，走向一个桌子。

    “你们这些孩子，都不懂得父母的心，这还不是关心你们？”姜慈恩赶紧安慰沈希诺，“我要是在家提这事，我儿子的反应更气人，你话没说完，他就找个借口开溜了，压根懒得还口！”

    “妈，我什么时候气您了？您说话的时候，我哪次开溜了？”一脸笑意的程恪煜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妈妈。

    “你这孩子，吓我一跳！你怎么在这儿？”姜慈恩惊讶地看着儿子，再看他身后，没别人。看他一脸笑意，还以为他和霖然合好了，来这里约会呢！“给你介绍下，这是妈妈大学时的好友叶文阿姨，这是她女儿沈希诺。叶文，这就是我儿子程恪煜。”

    叶文还未出声，沈希诺蹭一下站了起来，指着程恪煜，“啊，怎么是你？”他还真是跟她有缘啊！

    程恪煜眼里滑过一抹讶异，依旧微笑着，“叶阿姨好！沈希诺，真巧啊，又见面了！”

    沈希诺不屑地看着程恪煜，“哼，无情无义的——”

    程恪煜靠近她，一手飞快捂住她的嘴，一手拉着她的胳膊向外拖着，“叶阿姨，妈，我和沈希诺有话要说，你们先慢慢聊！”

    “唔唔唔”沈希诺狠狠瞪着程恪煜，挣扎着。

    听他们话的意思应该认识，再看他们这样的举动，应该很熟才对！你看我我看你，姜慈恩和叶文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难道煜儿喜欢上了沈希诺才跟霖然分手的？姜慈恩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姜慈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脸严肃地看着对面的程恪煜。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还长能耐了你，沈希诺的表姐是谁？你跟沈希诺又怎么回事？你跟霖然到底因为什么分手的？”姜慈恩气得直咬牙，没想到儿子的感情一片混乱，竟然有这么多事瞒着她，简直就是要学当年的程铭德！

    沈希诺，她竟然还是说了出来，算她狠，别再撞上他，否则，要她好看！无论在心里怎样骂沈希诺，程恪煜还是不得不面对眼前的考问。“妈，您先消消气，喝口水！你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根本就不是你听到的或想象的那样！”

    姜慈恩白了程恪煜一眼，“那是什么样的？你倒是说呀！”

    这下麻烦大了，想要说服他老妈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的表姐就是我在英国读书时的女朋友，你知道的，她因为音音跟我分手了。那个沈希诺，我只是第二次见她而已，上次去商场刚好碰到她和她表姐一起，对我有些误会。至于霖然，你不是见过她了吗？”

    “少跟我避重就轻装糊涂！”姜慈恩恼怒地瞪眼儿子，“前面的话就算是真的，我不追究，你今天必须把霖然的事跟我讲清楚。我上次刚说到你隐瞒她的事，她就激动地跑去找你，可见之前她是不知道这些的，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原因跟你分手？”

    看到自己的强硬态度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姜慈恩改变了策略，“煜儿，你跟妈说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霖然？”

    “当然喜欢了！”而且比喜欢多更多！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程恪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是霖然不喜欢你？”在荷兰的时候，他们看起来挺好的呀？

    “是的，是她不喜欢我，这下您该满意了吧？”

    “你看你这是什么态度？妈妈会害你一样！你早这样说，我不就不问了吗？妈又不傻，当然知道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害我大老远的回来，却没什么用。唉！”姜慈恩有些泄气。

    程恪煜刚想放松，姜慈恩又说话了，“煜儿，你就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喜欢你？”他儿子这么优秀的男人，霖然不喜欢他哪点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什么原因！”程恪煜暗自祈祷，要是这会儿来个电话就好了，可以帮他逃脱妈妈的审问。

    也许是上天真的听到了他的心声，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大——大哥，快，快来，爸爸，爸爸——”程恪瑾结结巴巴说不成句！

    程恪煜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深吸气，呼气，说——我马上过去。”握着手机，他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姜慈恩。

    “到底怎么了？”看他的眼神，难道是跟程铭德有关？

    “妈，我爸他心脏病犯了，正在抢救，可能——”程恪煜一咬牙，说了出来。

    姜慈恩明显地一愣，脸瞬间变得苍白，随即起身，“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说着，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程恪煜快步跟了上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程铭德千万不能有事！

    车子停下，姜慈恩从愣神中猛然醒悟过来。解开安全带下车，抬头她猛然停住脚步，他们来的竟然是程家！大门，屋顶，草坪，一切都一如从前，熟悉的仿佛这二十年来她从不曾离开！

    心抽痛一下，她疑惑地望向程恪煜，原以为程铭德在医院，却没想到是来这里，那个女人会让他们进去吗？她可不认为他们是这里受欢迎的客人！

    在程恪煜说话前，大门已经打开，杨妈一脸紧张地快步走出来，“太太，你可来了！快进来吧！”说着，拉着姜慈恩就往里走。

    姜慈恩的心一下子冰冷到了极点，难道二十年后跟他的第一次见面竟然也是最后一面？

    程铭德房间内，医生和护士来来往往，测血压，查呼吸，紧张而忙碌。

    站在门口，姜慈恩双手扶着门框，没有勇气再向前走哪怕一步。

    第283章

    床上的程铭德戴着氧气罩，双眼紧闭，脸色灰暗，看起来没有一点生气。曾经霸道的他，这一刻如此安静；曾经帅气的他，这一刻憔悴如斯，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她当年的选择真的错了吗？所以，上天才用剥夺她跟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机会来惩罚她？

    程恪煜握住姜慈恩的双肩想要给她安慰，紧盯着床上的那张脸，在心里对他大喊:程铭德，睁开眼看看吧，看谁来看你了。当年你是怎么对待我母亲的，她现在竟然还为你担心，你承受得起吗？想赎罪的话就睁眼吧，难道你就没有任何话对她说吗？看着她心痛的样子，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心疼？

    轻轻拉下程恪煜的手，姜慈恩一步步走到床前蹲下，双手默默握住程铭德的一只手，泪无声地流下。求求你，醒来吧，哪怕再看她一眼，听她说一句话！

    即使经历了他的背叛，妈妈对他的深情依然不变！这一刻，程恪煜忽然明白了妈妈为什么会带他远走高飞，为什么会拒绝一切跟父亲有关的东西，若非对自己如此残忍，她又何以掩藏对他的深情？

    唔——妈妈尚且如此，他又何必坚持呢？程恪煜低头长叹一声，程铭德，你醒来吧！醒来，我对你的怨恨到此为止！如果你不醒来，即使若干年后我们在另个世界见面，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病人的呼吸明显增强！”一个护士忽然对着医生喊道。

    “呼吸起搏器暂时关闭，严密观察！”医生转向另一个护士，“脉搏和血压分别多少？”

    听到护士的话，姜慈恩惊喜地握紧程铭德的手，紧张地看着他，他的眼皮动了动，似乎努力想睁开。

    程恪煜虽面无表情，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他垂眸，眼角无意间瞥到身旁的杨妈，发现她正偷偷地打量自己，心里顿时升起一个疑团。

    他抬头看向她，杨妈不自然地扭头看向床的方向，“老天保佑，老爷一定能逢凶化吉！”

    是自己太多心了吧？杨妈可是在程家待了几十年的人！程恪煜自我安慰着，随口问道:“程恪瑾呢？怎么没看见她？”

    “我——在这儿！”一个微弱的声音从程恪煜背后传来。

    回头，程恪煜看到了不远处面容惨白一脸无措的程恪瑾，心底某个地方不由柔软起来，她一定吓坏了！当年简霖然失去父母的时候，比她的年纪还小，也是这样惊慌无助的表情吧！

    他走过去，拉起程恪瑾的手来到房间门口，“不想靠近我吗？站那么远！别担心，他没事的！”

    姜慈恩回头看了眼程恪瑾，眼神复杂，看向程恪煜的眼神充满了疑惑。!

    程恪煜坦然地看着姜慈恩，程恪瑾却飞快低头，不敢与她对视。

    “病人呼吸不稳，脉搏异常！”小护士的话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再次准备急救，麻烦家属出去。”医生面无表情地下了逐客令。

    姜慈恩退出房间，关上门，床上的人忽然睁开双眼，眼角有泪流下。

    杨妈看着焦急踱步的姜慈恩说:“太太，还是到楼下坐着等吧，着急也没用的。我去给您沏茶。”(!≈

    几个人在客厅坐下，姜慈恩握着茶杯，眼神复杂地看着远远地坐在角落的程恪瑾，“你叫程恪瑾？”这种危急时刻怎么没看见她的母亲？

    程恪瑾惊慌地抬头看了眼姜慈恩，确定她是跟自己说话，又飞快低头，怯怯地回答道:“是……是的！”

    感觉到略显尴尬的气氛，杨妈赶紧出来打圆场，“哦，太太，您还不知道吧？老爷跟小瑾她妈已经离婚了，小瑾跟着老爷，在帮他打理公司的事，她跟她妈一点都不一样。”

    也许是程恪瑾如小鹿般惊恐不安的表情打动了他，虽然很理解妈妈的心情，程恪煜还是决定帮着程恪瑾，“妈，她是无辜的，您不能——”

    “我不能什么？我说什么做什么了吗？”姜慈恩打断儿子的话，想起刚才在门口的一幕，更加迷惑，他什么时候和程恪瑾变成惺惺相惜的兄妹了，以前他可是恨她的？

    她只是因为再次看到程铭德和那个女人的孩子有些心痛罢了，当然不会跟孩子计较。眼下，让儿子放下对程铭德的怨恨才是首要的，万一，万一他要真的走了，也可以最后听儿子喊他一次爸爸，没有遗憾地走。姜慈恩的心痛得纠集成了一团，“煜儿，你还恨他吗？”

    程恪煜低头，沉默不语。他当然知道妈妈说的他是谁，虽然很感激他为他做的那些事，但要完完全全放弃二十年的怨恨，他暂时还做不到。

    姜慈恩叹了口气，“煜儿，不要再恨他了！当年，其实是我非要离开他，也是我逼着他娶那个女人的！”

    程恪煜和程恪瑾同时惊讶地看着姜慈恩，这样的结果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只有杨妈没有感到惊讶，只是不停擦着泪。

    姜慈恩痛苦地闭眼，半天才平复心情，慢慢开口，“他是因为被人算计，所以才出现了那个女人，那个孩子完全是个意外！”

    程恪煜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妈妈，再看看程恪瑾，她已完全被妈妈的话吓呆了，张嘴瞪眼，一副痴傻表情！

    当年，程家的产业在程铭德手中以惊人的速度发展壮大，遭到了别人的嫉妒。在一次竞争中，对手对他软硬兼施都无济于事，最后收买了他的一个朋友，在他与朋友喝酒喝到微醉时给他下了药，让他和那个女人发生了关系，并拍了下来，之后把醉酒睡着的他送回了家。

    他以为他和那个女人只是一场梦，直到那个录影带出现，他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用退出程家最擅长的金融行业作为交换，他拿回了那盘录影带。原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他的家庭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上天却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三年后，那个女人竟然领着一个孩子出现在他家里，说那是他的女儿！

    说到这里，姜慈恩心痛得无法呼吸！一个女人领着孩子突然出现在她的家里，还声称这是她老公的孩子，这对她何其残忍？

    亲子鉴定后，一切真相大白！那个女人的纠缠叫嚣，程铭德的挽留解释，都无法弥补她心头的伤痛！

    痛定思痛，与其终日被那个女人纠缠不得安宁，还要赔上程铭德的名誉和前途，不如成全她，不就是程太太的头衔，给她，用离开换取自己和儿子平静的生活，值得！

    虽然知道程铭德深爱着自己和儿子，宁愿被那个女人搞得倾家荡产也不同意离婚，更因为如此，姜慈恩离婚的决定更加坚决，她不想因为自己让他愧对程家所有的人！

    “其实，自打他们结婚，老爷就很少回家，自己一个人睡在你们原来的卧室，让她睡在二楼的客房，家里的一切摆设习惯，老爷都不准动不准变！”杨妈忍不住说道。

    泪，夺眶而出，姜慈恩没有擦拭。也许，她真的错了，白白放弃了一家人二十年的幸福！

    “对不起！”程恪瑾泪流满面地走到姜慈恩面前，“对不起，我替我妈向您赔罪！如果有什么办法弥补她的过错，我愿意替她承担！”

    “都是大人的事，跟你无关，坐下吧！”姜慈恩指着身旁的座位。

    程恪瑾犹豫着坐了下来，如果她的母亲也这样通情达理多好！

    “煜儿，”姜慈恩看着低头不语的程恪煜，“妈对不起你！你以前小，我一直以为你不懂，所以从来不跟你提这些；后来，你大了，我又觉得没必要提。直到你决定回国干事业，说是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让他后悔当初放弃我们，妈才知道，原来你心里一直都很介意这件事。妈想跟你解释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过了今天，也许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所以，别让他带着遗憾走，算妈求你了！”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不由哽咽起来。

    程恪煜依旧沉默着，不是不原谅他，也不是不想听妈妈的话，只是不想接受他可能离开的残酷现实。

    看着几个人都泪流满面，杨妈脸上显出愧疚之色，张了几次嘴，似乎有话想说又不敢说。

    “病人清醒了，家属可以进来了！”护士冲着楼下喊道。

    几个人起身朝楼上跑去。推开门，看着床上盯着她微笑渐渐有泪流下的男人，姜慈恩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慢慢向他走去。

    “慈恩，你终于肯回来了，终于肯见我了！”伸手擦掉姜慈恩的泪，程铭德再次流下幸福的眼泪！

    程恪瑾抱着杨妈又哭又笑的，想要过去床前又不敢！

    程恪煜感觉眼睛渐渐模糊，他飞快转身仰头，程铭德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妈妈和程铭德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他得找个借口离开才行！程恪煜拿出手机，刚好有个电话进来。听完电话，他原本冷峻的表情瞬间变了几次，最后对着屋内说了句:“我有急事，先走了！”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开。

    姜慈恩心里一紧，让煜儿着急的事可不多，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