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恶心。”裴谈声呵斥他。

    宋瑰后脑勺抵着墙壁，面前被裴谈声宽厚的胸膛挡住，进退不能。他干脆仰着脸，注视裴谈声愠怒的眼眸，不解地开口：“哪里恶心了？”

    脸颊被掐住，一说话嘴就鼓起来，配着他无辜的语气，更像撒娇了。

    裴谈声手劲加重，冷冷地说：“别嘟嘴。”

    宋瑰鼓着小鸡嘴嘟嘟囔囔：“明明是你掐着我。”

    话说到这里，裴谈声却没有放手，反倒力气更大，一直到看见宋瑰拧起眉，从嗓子眼发出一丝轻咛，才厉声嗤笑，“还装，需要我念给你听？”

    裴谈声当然不会念。

    他看到短信时只觉得后背浸了一片凉意。

    纵然在商界处变不惊，但面对宋瑰这样的手法，也确实吓了一跳。

    这个人，简直每时每刻都在他的雷区蹦跶。

    裴谈声呼吸不由得收紧，虎口掐住宋瑰的脸颊，心里甚至起了一个阴暗的念头，在喧哗：掐死他，就现在，他再也不会打扰到你了。

    卧室安静得可怕，窗户外的风灌进来，撺弄在两人身间。

    夏天的凉意倏忽又浇灭了裴谈声这股异样的想法。

    他脸上露出一瞬的错愕，正要松手。宋瑰仰着脸，毫不畏惧地凝视他，低声重复了一遍：“你笑起来更好看，裴谈声，想把你的脸划下来收藏，你说……好不好？”

    裴谈声心脏一缩。

    咬牙切齿地将宋瑰推开。

    他嘴角绷起冰冷的弧度，视线中，用剥皮抽筋似的目光在宋瑰的脸上打转。

    处处都在试探他的底线……

    而后者，手正撑在墙壁上，捂着胸口，一脸难受，时急时缓地喘气。

    细细密密的汗浸湿了衣服，领口服帖地黏着皮肤。宋瑰不舒服，烦恼地皱了下眉头，指尖拎起**的布料透了下空气。

    裴谈声突然别扭地移开视线。宋瑰比他矮了一个头，衣领下的风景在这样的动作下，被他轻而易举地纳入眼里。

    精致雪白，小巧的锁骨，他口干舌燥，喉结滚了滚，不受控制。

    更本能地对美色产生了一丝渴望。

    裴谈声眼底浓黑一片，蓦地偏头看旁边，气息已经凌乱。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但宋瑰被裴谈声推开时的动静，让门外的孟雨心惊胆战：“快，叫救护车，宋哥，宋哥——”

    宋瑰顿了下，脸朝向门：“小雨，你们先下楼。”

    “宋哥？！”孟雨尖声，天知道裴谈声拽着宋瑰上楼时，他吓得心都要飞出来了。

    宋瑰呼吸渐渐变得平缓，脸颊侧着靠在墙上。他张开五指，带着淡粉的指尖在脖子上抓了抓，汗黏在脖颈，好不舒服。小小地挠完后，就着这样的姿势，目不转睛盯住裴谈声的脸。

    他轻声道：“我没事，只是聊聊……去吧。”

    外面迟疑了很久。

    不多时，便没有声音了。

    裴谈声喉咙咽了咽，眼睛从他粉色的指尖剥离，咳了声，率先打破寂静。

    他低声警告宋瑰：“我们没什么好聊的。”

    “你怎么知道是我发的短信……”宋瑰纤薄的身体靠着墙壁，身体弱得仿佛不依靠着墙，就会像风吹蒲公英，转瞬飘散无依。他低低笑了声，目光流转在裴谈声骨节修长的手指上，看得出神，“我还想，让你多猜几天呢。”

    “这有多难？”裴谈声都想笑了，“除了你，谁会做这种事。”

    宋瑰委屈死了：“可我说的是实话。”

    又开始了。

    他最擅长的无辜，仗着病弱和美丽行凶。

    分明每次都是他的错，却总能将自己置于弱势方，让人怜悯。

    可笑。

    一阵风吹进来，宋瑰贴着墙壁打了个哆嗦。

    裴谈声眼神愣了下，转头看向窗户。窗外已有暗色，风雨将袭。

    裴谈声步步逼近他，站在宋瑰的面前，低下头，高大的身躯如同将他笼罩在怀里。

    他细细端详宋瑰这副自然而然的表情：“我会离开。”

    宋瑰不冷了。

    他很愿意将裴谈声的行为理解为替他遮挡冷风，而不是居高临下想要以高处压制他。这个念头一起，他轻轻勾唇笑，歪着头说：“违约金？”

    裴谈声单手压在他耳侧：“我给。”

    呼吸不设防地交融。

    宋瑰眨了下眼，恍然大悟般说：“你果然不是寻常的保镖。”

    高额的违约金竟然说给就给，没有丝毫犹豫。

    但他却并不惊讶。

    或者，早在很久前，刚见到裴谈声时，就已经意识到他不是一般人。

    宋瑰悠然把玩着手指，目光微闪，暗暗地若有所思。

    对于宋瑰的猜测，裴谈声不置可否：“那又如何？”

    宋瑰睁大了些眼睛，眸中的微光展现着他的无辜，又理所当然地询问：“既然不是寻常的保镖，那来我身边，你有什么企图？”

    “嗯？”缓慢的一声疑问。

    裴谈声迟疑了。

    宋瑰找到了这个短暂的错漏。

    他仰起脸，目光细细摩挲裴谈声因为沉思，而显出的一丝茫然的脸色，唇角轻翘：“我身边有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掷地有声地说。

    即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要将主动权放在自己手上。

    果然，裴谈声压抑的怒火瞬息被点燃，恶狠狠地盯紧宋瑰，似乎他只要再说出什么，就会不择手段，将他的嘴堵上。

    宋瑰并不想再说了。

    一件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总是没意思，犹抱琵琶半露不露，引起无限遐想，不尽的猜疑才更有趣。

    只是，在看见裴谈声狠厉如狼的目光，他脑中不自觉地出现昨晚那幕。

    噩梦里轻声叫嚷着“放过我……”的裴谈声，出奇的脆弱。

    很奇怪的脆弱。

    和他太不像了。

    此刻，裴谈声正在怒火和茫然中回想薛医生的话。这几天被宋瑰折腾得够呛，但他没法否认，近期的情绪确实比以往好很多，至少不再是曾经那样按部就班的喜怒哀乐。这是薛医生希望看到的，亦是他求医多年，最想改变的。

    好友的话没错，在娱乐圈的明星身边，的确能看到许多不同的东西。

    至少宋瑰这里，他看到了一个疯子自以为是的快乐。

    裴谈声凉凉地扯了下唇角。

    宋瑰见他迟疑，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亮出最后的底牌：“你待在我身边继续当保镖，你想得到的东西我不再过问。”

    裴谈声不语。

    “我还需要你……”宋瑰接着说，“和我一起办好工作室，以及奇妙团队。”

    裴谈声语气里夹杂着讽刺的意味：“为什么是我？”

    宋瑰悠然地笑：“看你打拳，我猜到你做事果断，游刃有余。种树的时候呢，虽然不大会，却能很快熟络清楚，是善于思考和总结的个性。以及，最重要的，你长得好，我办事会心情好，心情好就不发病，不发病才能做好事。”

    裴谈声：“…………”

    这奇怪的逻辑。

    “我答应。”裴谈声思考一瞬，眼里闪过一丝暗色，居高临下端详他，严肃地提出要求，“不要再对我做那种事。”

    宋瑰明知故问：“发短信么？”

    裴谈声微眯起眼睛警告他。

    “好。”宋瑰眨巴了下眼，“不发短信，我可以直接说，对吗？”

    裴谈声眼神一凉。

    宋瑰坦然地同他目光对视，瘦薄的肩背终于离开墙壁，一步步朝裴谈声逼近。两人的距离本来就不远，现在更是呼吸都相闻。

    “别动！”裴谈声骤然攥住他的肩头。

    宋瑰本能地低呼了声，眼睛不多时就凝聚了一团亮晶晶的泪花，要落不落。

    裴谈声错愕，没料到他这么不经用，只好松了力。

    宋瑰直接借着他失神的这一刹那，仰起漂亮精致的脸蛋，眼皮微颤，好似沉迷了，喃喃地说：“裴谈声，你的眼睛真好看。”

    “我想每天都能看见，如果看不到，我可能睡不着了。”

    “眉锋也长得很好，不像我弯弓儿一样，嘴唇也是，看起来那么硬，摸着却好软。”

    “裴谈声，我对你有感觉了……”

    细细碎碎地说，声音从寻常的轻缓，变成了不寻常的旖旎暧色。

    裴谈声脑子轰地一声，哪晓得他这么大胆，气得面红耳赤，额头青筋一抽一抽要跳出来，咬紧牙关，捂住他的嘴巴：“闭嘴！”

    宋瑰直勾勾看他，似是不解。

    裴谈声用力把他抵在墙壁上，低下头，沉声警告：“不准说！”

    “是当着外人不准说，还是私底下也不准？”

    裴谈声何曾遭受过这种言语攻势，对宋瑰冰冷的怒意，此刻变得如漂浮湖上的小舟。飘飘摇摇，晃晃荡荡，不知道思绪落在了何处，更不知道那本来应该愈演愈烈的怒意，在宋瑰的魔法下究竟又变成了什么。

    他理不清，干脆用狠厉杜绝所有的想法，紧绷住下颌，咬牙启齿：“都不准。”

    “那岂不是很没意思。”宋瑰煞有其事，“裴谈声，你伤害了我的言语自由，不该赔我吗？”

    裴谈声没听懂他的脑回路。

    但容不得他反应。

    宋瑰话落的一瞬间，嘴角勾起狡黠的笑，踮起脚尖凑上去，同裴谈声咬耳朵：“你猜猜赔偿是什么……”

    绵软的呼吸在耳间乱窜，热乎乎的。裴谈声第一感觉是有只面团样儿的兔子在撒娇闹他，脊背忽的战栗了一下，继而僵愣住，一时没有做出反应。

    宋瑰微微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扭开门锁。

    外面等候的两人唰地将这副亲昵的情状收进眼里，看得一清二楚。

    孟雨眼睛快掉出来：“宋、宋哥你们怎么在——！！”

    蒲恩愣住了：“宋老师……”

    两人声音里掺杂着茫然。

    裴谈声如梦骤醒。

    他立刻推开宋瑰，黑沉着脸，头转向门口。

    原来孟雨和蒲恩根本没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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