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圈太丑了！

    萧云堇看着自家娘子，心说，这样不靠谱的理由，怕也只有他的锦儿才能说出来了。

    理由虽不靠谱，但听上去还是颇为有道理的。

    肖仵作走到绳圈儿那里，仔细地看了看。果然，缠绕的十分粗糙，不仅粗糙，而且绳子转的有松有紧，一看就是手部力量欠缺，四肢无力的那种瘦弱男子。再看萧云堇，虽只露着一双手，可那双手，一看就是握过刀的，虎口的那些老茧，也并非一日两日就能形成的。

    再有，就是萧云堇的整体气度。这样的男人，绝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那种。他目光锐利，处事冷静，必是经过大场面的。再看他的穿戴。虽一眼看上去，觉得平常无奇，但那布料，绣工还有做工都非一般人家能有。那腰间的配饰，也不是俗物。能有这般穿戴，证明家世不俗，万不会只为了李大婶家的那点银子就动手杀人。

    外出的捕快很快就回来了。随行的还有一个年轻人，身量不高，眼神飘忽，一看就不是那种做正经事的。

    “回县老爷，人已经带来了。果如这位锦娘所说，在此人家中发现了李姑娘所用的锦盒，在锦盒中还发现了一些女子的首饰。另外，也发现了一些散碎银两。其邻居也证实，此人确是李姑娘的情郎，曾有人目睹，今日早些时候，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回到家中。”

    捕快说着，又递上几件东西。

    “这是装有首饰的锦盒，与李姑娘闺阁内所放的那只正好是一套。喏，在这偏角处有个小小的李字。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回来的路上，小的也走访了这打造首饰盒的工匠，证实这个盒子的确为李姑娘所有。

    另外，在首饰盒内和首饰盒的边缘部位，也都发现了一些新鲜的血迹。在此人家中，还发现了一套未曾掩埋彻底的衣物。衣物上除了有血迹之外，还有被撕扯的痕迹。小的也问过相邻，有人见到，早些时候，此人与李姑娘鬼鬼祟祟返回家中时，穿的正是这一件。”

    那人一看李姑娘跪在地上，心中便有些慌张，可嘴上依然是不依不饶的为自己辩解着。

    “首饰盒的确是她的，她是我的娘子，只因李家那个老东西反对，才没有成亲。这首饰盒与里头的首饰都是她送给我的。至于这盒子上的血迹，是我不小心给染上的。这些我都承认。

    还有那件衣裳，我在家中干活的时候不小心给刮破了。我心中厌烦，不想再穿，丢了又与衙门有什么干系？我大梁的那条律法规定了，说不能将自己不想穿的衣物丢弃。难不成，我丢个衣裳就是触犯刑律？

    还有我的那些银子，那些都是我辛辛苦苦从赌坊赢回来。你们说那是赃物，这简直就是诬赖，是大大的诬陷。”

    “捕快大哥可曾去赌坊调查过？”苏如锦不紧不慢地问着：“若是没有的话，也不打紧，大人只需将那些赌坊老板叫到此处，问一问也就知道了。”

    “问能问出些什么？”那人还在狡辩，但眼神明显有些发虚。“这些银子，又不是我从一个地方赢过来的。我，我是攒的，原本是想当作聘金的。”

    “好一个当作聘金。敢问李姑娘，若是用这些银子来给你下聘，你嫁吗？你若是嫁了，你娘又会如何想？”

    李姑娘的嘴用力的抿了一抿。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胡说。”

    那无赖急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苏如锦跟前，才要抬手就被萧云堇扣住了手腕，一下子咧着嘴叫唤了起来。

    萧云堇一松手，那无赖正好跌到李姑娘的附近。只见他一边叫着，一边质问李姑娘：“你可没有胡说什么吧？”

    李姑娘抬头看着他，看着一会儿，突然用手抓住他，大声的吼了起来。

    “是你说的我娘死了，是你告诉我，我娘撞死了，可我娘明明就是活着的，她是被你生生勒死的。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说会尽力求我娘成全我们的吗?”

    “啪！”

    一个耳光重重落在了李姑娘的脸上，李姑娘的嘴角顷刻间就渗出了血来。

    “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

    “胡说？”李姑娘捂着脸，似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无赖：“我没有胡说，就是你害死的我娘，你才是杀死我娘的凶手，你是凶手，你就是凶手！”

    “你再胡说，你再胡说，我就掐死你。”

    “你掐死我好了，反正我娘已经被你害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李姑娘摇摇晃晃地走到李大婶的尸身旁：“娘，都是女儿不孝，是女儿害死了你。”

    “李姑娘，你方才所说可是真的？”

    县官大人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慢悠悠的插了一句嘴。

    李姑娘点点头，看着无赖一字一句的说道：“禀大人，杀死奴家娘亲的正是此人。此人名叫薛二狗，是当地出了名的无赖。”

    无赖叫嚣着又要朝李姑娘扑过来，却被旁边的捕快一下子给按到了地上。

    “大人，奴家愿意说明一切。”

    李姑娘彻底想明白了，她转过身，跪在地上，先是冲着县官大人叩首，跟着缓缓道：“奴家最初也是被这薛二狗给霸占的。”

    “霸占？”

    李姑娘点点头：“十六岁那年，我跟我娘去镇子上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晚了。半路上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几只野狗，我与我娘吓得腿都软了。这个时候，他出现了，用石头打跑了那些狗，还说要送我和我娘回家。

    他救了我们，我们理应感谢，可深更半夜的，让一个男人护送回家，又着实有些不妥。可夜色中，隐隐还能听到那些狗吠声，我和我娘害怕再出什么意外，也就同意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泼皮无赖，竟……”

    李姑娘咬的嘴唇都要滴出血来。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泼皮无赖竟对我动手动脚，还当着我的面欺负了我娘。我爹早逝，我娘半生守寡的清誉就这么被他给毁掉了。

    原本以为，这件事只要我们不声张就算过去了。可没有想到，这个无赖竟以此事作为威胁，不仅要求我娘保守此事，还要求我娘将我嫁给他。我娘当然不同意，这个无赖就把我也给欺负了。我们孤儿寡母，遇到这种事情，倘若报官，只怕会被周边的吐沫星子给淹死。无奈之下，我娘只得一边假意同意他的要求，一边为我另寻婆家。

    我以为，我会恨他，我会恨不得杀死他。可渐渐地，我竟然喜欢上了他。他说，他早就喜欢上我了。欺负我娘，是因为他把我娘错当成了是我。欺负我，是因为他知道他自己的条件不好，担心若不如此，我娘压根儿就不会让他接近我。他给我买好吃的，好玩的，带我去看我以前从未看过的风景。

    慢慢地，我被他蛊惑了，我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我甚至不计较之前所有的事情，我甚至恳请我娘将我嫁给他。可我娘不是我，她比我看得清楚，看得明白，也知道这个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无赖。再后来，我娘就为我定下了那桩婚事，我也提过要跟他分开的，可他不同意。说，就算我嫁给了别人，也还是他的娘子。若我不同意，就将我和我娘的事情宣扬出去。

    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和我娘，都只能躲着他。

    今日早晨，他又来我家门外转悠，看见我娘离开了家，就闯了进来。我告诉他，我要出阁了，我所嫁的那个人家并不好惹，请他以后不要再来了。他同意了，说只要我再最后做一回他的娘子，他以后就不再纠缠于我。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同意。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娘竟然提早返回家中。我娘看到他又在欺负我，就随手拿起了一个什么东西来打他。我担心闹出的动静太大，就来回的劝阻。没想到，推搡之中，我娘竟磕到了那张凳子上。

    他被我娘打得急了，见我娘倒在地上，就用衣服包了我的首饰盒朝着我娘头上又狠狠的砸了两下。我吓傻了，根本忘记了要护着我娘。

    当我看到我娘不再动弹的时候，我起身想要去报官，他却拉住了我，苦苦的哀求，说他也是一时气疯了。还说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若是别人知道了，我和他一样，都是杀人凶手。他说，让我一切都听他的。等这件事情了结了，他就带我远走高飞。

    后来的事情，与锦娘说的差不多。他吊死了我娘，拿走了家中一些值钱的东西，说是日后当做我们远走高飞的盘缠。他精心布置现场，说让我先出去躲躲，等到旁人发现，就说是贼人闯入了我的家中。可我心里害怕，在外面躲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想要回来看看。”

    “结果，你看到了我。”

    苏如锦看着李姑娘的眼睛，李姑娘则点了点头。

    “是，我看到了锦娘，还看到了锦娘身边多了一个魁梧地男人。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突然间就发出了那样的声音。接下来的事情，我都已经是身不由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