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从后院杂物间里带走了一样东西，并且还用那样东西杀了人，但苏如锦却猜不出那样东西究竟是什么？

    萧云堇出身尊贵，对于杂物间里有些什么，就更不知道。即便是阿九这样的小江湖，也琢磨不出，这尼姑庵的杂物间里究竟能有什么是被当做凶器使唤的。

    除了凶器，阿九还发现了一个被苏如锦和萧云堇一同忽略的细节。由于死者身上只有一个伤口，所以不管是苏如锦还是萧云堇都下意识的认为，行凶者是一个高手，所有死者都是一击致命的。但阿九却并不这样认为。死者有些是一击致命，但有些却是在受伤之后，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而死的。

    这一点恰恰说明凶手并非高手，而只是利用跟被害者相熟的关系，突然袭击，制服被害者的。

    阿九的发现，算是一个突破口。苏如锦与萧云堇也没有再犹豫，直接骑马返回了城里。至于尼姑庵的事情，则由阿九出面，去联络官府。

    与出城时相比，此时城内显得格外安静，等到了小碗居附近，才知道这城里的安静是为何。

    “这位大叔，麻烦问一下，小碗居里出了什么事情？”

    “是锦娘啊？”大叔也是认识苏如锦的，看到她，紧促的眉眼略微舒展了一下，指着小碗居道：“惨案啊！真是惨的惨案啊！这小碗居的老板跟老板娘都死了，就死在自个儿的卧房之中。若非那个醉鬼强行闯了进去，闻到味道出来报官，还指不定会怎么着呢。”

    “小碗居老板和老板娘都死了？”

    “都死了！”大叔点点头：“刚刚府衙里的人才把那尸体给抬出来，虽盖着遮尸布，可那味道，站在这里都觉得熏得慌。”

    大叔说完，还指了指那被两名衙役困着的醉鬼。

    “瞧见没有，那个醉鬼就是发现老板跟老板娘死的人。听说，他特别喜欢喝着小碗居的酒水，见这小碗居多日不开门，就趁着酒醉耍酒疯，强行将这门给撞开了。这一撞开，就闻见了一股臭味。不光臭味，还有很多的苍蝇在里头嗡嗡的乱飞。这醉鬼胆子也大，竟直接闯了进去，然后就发现了裸死在房中的老板跟老板娘。人，一下子给吓清醒了，胡乱嚷嚷着就跑了出来。再然后，官府的人就来了。”

    “既然尸体都已经被抬走了，大家为何还堵在这里？”

    “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是看到那个醉鬼还没被带走，大家伙儿就想留下来看看后面的事情。这一个不说走，旁人也都跟着不走，就这么着，就围在这里了。”

    大叔说着，故意压低了声音道：“我估摸着，有些人是想等这些差役们走了之后，去小碗居里头看看。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没啥福分，看不到裸死的老板娘，但老板娘没了，老板娘的衣裳跟床还在。这些人的心思，我清楚的很。”

    在永宁县待了三年，这样直白的话，苏如锦也不是头一次听到。可当着萧云堇的面，她还是显出几分不自在了。正想与萧云堇使个眼色，一同去府衙那边瞧瞧，还未曾有所动作，就听到前面角落里传来一个女人刺耳的尖叫声：“天呐，那个醉鬼是不是也死了！”

    “这是张大娘的声音！”

    苏如锦说着，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只见两名差役蹲在地上，正在查看那名醉鬼。醉鬼脸色通红，嘴唇却隐隐发出白色，身体时而发出痉挛，时而扭动不止，像是犯了什么急症。

    “这里可有大夫？”

    苏如锦高声喊着。那两名差役也随即反应过来，起身冲着人群喊道：“大夫呢？这里可有大夫？”

    “咱们这里最好的大夫就是回春堂的程大夫，可今日一早，就瞧见程大夫带着家人回乡下去了。仔细想想，这几日好像是程老妇人的祭日。程大夫怕是赶不回来了。”

    “其他大夫呢？赶紧去寻个别的大夫过来。”

    差役高声嚷着，底下围观的百姓只相互私语，却没有一个人动弹。说白了，这去请大夫是药花钱的。大夫可不管是给谁看诊。加上，这又是衙门里的事情，到时候，大夫请来了，钱给了，又该去问谁讨要？问这个醉鬼吗？八成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这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这掏钱的热心人，没有一个愿意当的。

    眼瞧着醉鬼痉挛的幅度越来越小，即便有人请了大夫过来，只怕也是错过了最佳的救急时间。苏如锦当机立断，走到了差役跟前。

    “两位官爷，此人应该是犯了什么急症，能否先让锦娘看看。这个时候，就算去请了大夫回来，只怕也赶不及了。倒不如，死马当做活马医。若医好了，两位官爷自能交差，若是医不好，两位官爷也算是尽了人事。即便是这醉鬼的家人，也说不出来什么来。再者，就算有事，也是算到锦娘头上的。”

    “这个……这个不太好吧。锦娘你的为人，咱们也是听过的。没必要惹上这样一桩麻烦事。”

    “两位官爷的意思，锦娘明白，也多谢两位的好意。若是因为救他而惹下了什么麻烦，也是锦娘乐意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锦娘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里。相公，你说呢？”

    苏如锦说着，转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萧云堇。

    萧云堇微微一笑，道：“娘子尽管放手去做，若有什么麻烦，为夫帮你担着。”

    “多谢相公！”苏如锦说着，冲两位差役点点头，立刻蹲下身，先掰开醉鬼的眼睛查看了一下，随后将他的身体拉平，顺带着诊了一下他的脉搏。

    “如何？”

    萧云堇在一旁帮忙，见苏如锦蹙眉，便开口问了句。

    “看他的症状，像是服用了五石散。”

    “五石散？是什么？”

    “相公久居京城，又不通医理，没有听过这五石散也是正常的。这五石散原是治病的一味药，但却被人拿来做了它用。

    据说，这五石散始于汉朝，在汉武帝时，更是风靡一时。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架起个小火炉，炼制这种东西。服用之后，就会呈现出一种喝醉酒的状态。疯疯癫癫，四处乱跑，不清楚的人，还以为这人是喝醉了，在发酒疯。

    锦娘初到永宁县时，就曾见过几例，还曾帮过那位程大夫治过两人。据那位程大夫说，这五石散，在永宁县，也曾一度十分流行，只是后来被官府给禁了。”

    苏如锦说着，抬头看了其中一名差役。那差役点点头：“锦娘所说，却有其事。话说，这五石散，我也曾服用过，但没有他这么厉害。”

    “是药三分毒，况且这五石散原本就有些毒性。看他的样子，服用这五石散，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毒入肺腑，又经过了这么一番惊吓，所以才犯了病。”

    苏如锦说着，掏出随身携带的锦帕，让萧云堇帮着掰开了醉鬼的嘴巴，先将锦帕塞了进去，就垫在他的上下牙齿之间，然后将他的头偏向另外一侧，说道：“散开，大家伙儿不要围观，尽量保持此处通风散气。”

    说着，还将他的鞋子给脱掉了。

    那些围观者，原本还想凑近了看看苏如锦究竟是如何医治这醉鬼的。可等醉鬼的鞋子一脱，不用苏如锦再开口，那些人就自动向后退去，足足退出一个大半圈来。

    “张大娘，能不能麻烦你回家中取些热水过来，另外带一块棉布，不需要太好的，能给他擦脸的就行。”

    关键时候，这位姓张的大娘也没说什么，提着衣衫小跑着就回家取东西了。

    “相公，有件事还要麻烦你，等会若他嘴边有呕吐之物，烦请相公迅速抹去。另外，一定要托住他的下颌，千万不要让那些呕吐之物堵塞了他的咽喉。”

    “你有把握吗？”

    “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看样画样，试试看了。”

    苏如锦说着，取下头上的发簪，分别醉鬼身上的几个穴位刺了几下。发簪不是银针，没有银针刺得那么准确，但力道却更大一些。兴许是对了症，刺了几下之后，那醉鬼竟幽幽睁开了眼睛。倒是也没有发生苏如锦预想当中的呕吐现象。

    张大娘端来了热水，苏如锦请她帮忙为醉鬼擦拭了一下，又让他喝了些清水，他的脸色才渐渐缓和了下来。

    “你可是服用了五石散？”

    苏如锦轻声的问着。那醉鬼知道，是苏如锦救了自己的性命，当下点了点头。

    “心中郁闷，就服用了一点，想着开心开心的。”

    “开心事小，要命是大。这五石散，是药，但若是服用不当，则会成为毒药。这一回，算你命大，从鬼门关转悠了一圈之后又侥幸逃了回来。下一回，未必还有这份幸运了。请你好自为之。”

    醉鬼点点头，挣扎着起身，要给苏如锦道谢。苏如锦摆摆手，问那两名差役：“他能回家吗？他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这个……”差役为难的看着苏如锦：“没有大人的吩咐，咱们也不敢随随便便的就让他离开。”

    “明白了！”苏如锦点头：“这地上虽凉，但偶尔躺一躺也不碍事。你先休息下，等官府把事情查清楚了，你就可以回去了。”

    醉鬼一听苏如锦这话，有些急了，气息急促的说着：“这真不管我的事情，你们就算要找，也是找这小碗居的小小姐啊。”

    “小小姐？”苏如锦蹙眉，看向醉鬼：“你见到这小碗居老板的小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