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了，就在这小碗居。”醉鬼指着小碗居：“刚瞧见她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是见了鬼。那小姑娘，脸色苍白的坐在死了人的屋子里，身上也染了不少的血，难闻的很。我就是被她吓得从里头跑出来了。可奇怪的是，刚刚官差进去搜查的时候，却没有看见她。”

    “她果然还活着。”

    确认醉鬼已经没有大碍，苏如锦起身，拉着萧云堇退到了一旁。

    “相公此来，也带有不少的暗卫吧。能不能请他们帮忙，查一下这小碗居老板女儿的踪迹。我约莫着，找到了她，也就找到了这连环凶杀案的答案。”

    “小事一桩。”萧云堇拍拍苏如锦的手：“你也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稍晚一会儿，等阿九回来，我就让他去联络人。只要他们还留在这永宁县，就不怕找不到。”

    苏如锦正想点头，忽听到人群中有人喊了句：“凶手投案了！凶手投案了！”

    衙门正堂，小碗居老板的女儿跪在地上。如同醉鬼所说，她的衣衫上尽是干枯的血液，脸色苍白，头发散乱，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特别难闻的味道。

    “大人，是小女杀了人！”

    “若本官没有记错，你应该是那小碗居老板的亲生女儿。本官不明白，你缘何要杀死自己的爹爹和继母？”

    “他不是我爹，他是个魔鬼，是他和那个女人联手害死了我娘和我姐姐。”小女儿浑身颤抖，将母亲与姐姐被害的经过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他们不知道，他们以为我睡着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却什么都看到了。”

    “既然看到了，为什么不报官？”

    “那时我年纪尚小，我说的话，大人一定不会相信。况且，他们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爹新娶回家的后娘。倘若他们咬死，是我发了疯，犯了病，大人是会相信他们还是会相信小女？所以，小女没有办法，只能将这些事情全部藏在心里，然后伺机报仇。”

    “那你是如何杀害自己的爹爹和继母的？”

    “那是小女的家，对于家中的一切，自然无比熟悉。小女趁着夜色，偷偷返回家中，然后趁着他们睡觉的时候，用刀杀了他们。杀死他们之后，小女也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一直留在房中。

    小女也想过逃走，可逃走之后又能去哪里呢?娘死了，姐姐也被害了，就连爹都被我给杀死了。这天地虽广，却已经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处。所以，小女只能等着，等着有人发现，等着有人报官将小女给抓起来。”

    公堂外，苏如锦却蹙起了眉：“凶手应该不止她一人！”

    “可她已经承认了。”

    “她承认，是为了保护另外一个人。”

    “谁？”

    “她继母的儿子，名义上也算是哥哥的人。原本有些事情，我还想不太明白，但是刚刚，就在她描述案情的时候，我突然想通了。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就算城府再深，也不可能在母亲与姐姐被害的时候还能沉得住气。那个时候，一定有人帮她，劝她隐忍下来。

    还有，尼姑庵里的凶杀案。我们都在猜测，凶手到底从杂物间里拿走了什么？杂物间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可以被当做凶器使用。现在想来，凶手不是偶然去的杂物间，而是他用来杀人的工具就藏在杂物间里。他杀死那些尼姑，是有预谋的。”

    “可是为什么？”萧云堇跟着蹙眉：“想不到这民间的案子，比京城里的更复杂，更精彩。”

    “天子脚下，做什么都要谨慎，讲究的是快而准，且不能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民间的案子，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不是案子复杂，而是人心复杂。”

    “京城的人心就不复杂了吗？”

    “也复杂，但跟民间的又有些不一样。京城的人心复杂，是因为除了恩怨情仇之外，还掺杂着利益。在行事之前，他们也会将利益作为优先考虑。这样一来，行事反而简单了许多。想要查明里头的前因后果，只需要查清楚跟其有利益牵扯的人和事就好。但民间的人心，多半与利益无关，反而无从下手。”

    “锦儿说得也是，那眼下，咱们可要过问这里头的事情。”

    “问还是要问的，毕竟牵扯了那么多的人命，我们不能由着凶手逍遥法外。这天下，始终是你的天下。”

    “交给阿九吧。”

    见到那个年轻人，是两天后的深夜。阿九说，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我叫阿良，我知道你们是谁！”年轻人寒着一双眼睛看向苏如锦与萧云堇，“我来找你们，是因为知道你们在找我。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够救音音，她是无辜的。”

    “音音？小碗居老板的小女儿，你名义上的妹妹？”

    “算是吧！”阿良点头。

    “你知道我们是谁？”

    “我知道你是从京城来的，身份很不简单。因为自你来到永宁县之后，就有不少在暗中保护你的人。不然，凭着你一个女人，如何能够在这里立足，甚至还能得到方方面面的庇护与照顾。”

    阿良指着苏如锦说道。说完，又指着萧云堇。

    “有人给我看过你的画像，你是大梁的皇帝。虽然你通过易容改变了相貌，但却瞒不过我的这双眼睛。有人想要杀你，但我认为他不会成功。一个皇帝，就算微服出行，身边也是带有无数高手的，就你身边那个阿九，就不是一般人。至少，我是打不过的。还有，我觉得你是一个好皇帝，所以，我不会伤害你。”

    “有人给你看过我的画像？”

    “是！就在你们到达永宁县的前些天，有人找到我，给我看了你的画像，让我帮着监视你在永宁县的一举一动。我没有答应。因为我知道，我根本就监视不了你，而且我的命，在那个时候还是挺重要的。”

    “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阿良摇摇头：“我只知道那个人也是从京城来的，至于是谁，你们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那好，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

    “刚刚已经说过了，我是阿良。”

    “可我们想要知道，阿良是谁？”

    “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阿良略低了头：“外人传言，我是我娘的私生子，可自我懂事，我就没有觉得她是拿我当儿子养的。我更像是她谋利的一个工具，潜伏在暗处，帮她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样的生活，我很厌烦，也很不高兴，但我没得选择。”

    “你都帮她做什么？”

    “什么都做！”阿良抿了一下嘴：“只要是能赚钱的，她都会让我帮她做。”

    “杀人？”

    “有的。”阿良简单的回了两个字。

    “杀谁？你是职业杀手……为钱卖命？”

    “她是训练过我，但我不认为我是一个职业的杀手。你们也看到了，我很瘦弱，没有人会雇佣我这样的杀手。”

    “那你都杀过什么人？”

    “杀得最多的是我娘的恩客，就是那些有钱的恩客。也杀过几个名义上的继父，就像音音父亲这样的老男人。我娘，她不是一个好人，但她坏是坏在骨子里的。那些人不清楚，还总以为我娘很可怜，很同情她的那些遭遇。”

    阿良艰难的找着措辞：“不过这一次，我娘像是认真了。她告诉我，她要留在永宁县，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

    “因为我娘所谓的安安静静过日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阿良叹了口气：“她自小就教我杀人，教我一切事情都应该只为自己考虑。可音音的娘与她完全不一样。我娘跟音音爹在一起的事情，音音娘早就知道了。她默许了我娘入门，甚至对我娘很好，对我也很好。从她那里，我知道了，什么才是娘的感觉。

    可我娘，根本不满足于只当一个小妾。她处心积虑的算计，生生害死了音音的娘亲和姐姐。我作为帮凶，也没有办法求得她们的原谅，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力保住音音。她叫我哥哥，对我也像对亲哥哥一样，我不忍心再害她。”

    “那些失踪案与你有关系吗？或者说，与你娘有关系吗？”

    阿良看了苏如锦一眼，点点头：“是我娘的生意。恩客，毕竟是有限的，三年五载里头也不一定能遇到一个合适的。在我们到达永宁县之后，有人联系我娘，说京城里头很多富贵人家都缺粗使丫头，而且花楼里头也很缺这样年纪轻的小姑娘。让我娘帮着寻一寻，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门路。

    这两年不像前两年，日子渐渐好了，极少再有人家贱卖女儿。我娘寻不找合适的门路，又舍不得放着眼前的银子不赚，就让我暗中诱拐那些年纪小一些的姑娘。”

    “你做了？”

    “我不能不做，我娘拿音音来威胁我，我没有办法。”

    “慧静师傅呢？你们又为何要杀死尼姑庵里的那些人？就因为知道我们再查这些案子，知道我们已经怀疑到了你，会去找你妹妹，也就是音音调查？”

    “当然不是！杀她们，是因为她们该杀。”阿良脸上露出一抹厌恶的神色：“将音音送到尼姑庵，是希望她能够安安生生的过日子。谁知道，我是将她救出了火坑，又丢进了魔窟。”

    “魔窟？”

    “尼姑庵下面有个暗室，入口就在慧静的卧房之内，你们若有兴趣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