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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难出其右

    离开书香斋后,云泽便牵着小丫头柳瀅去了之前遇见秦九州与谢安儿的那间客栈,主要是想到了两件事,第一件事便是自从遇见那师徒二人之后,虽然已经答应谢安儿会将此事告知景博文,但自从那日之后,却又一门心思全在小丫头柳瀅身上,也便一直搁置在旁,如今距离景博文两月破关之期已经十分靠近,倘若还是不去说上一声,多多少少有些不太合适,毕竟景博文对于谢安儿究竟是个怎样的态度还没弄清,或许那位景大公子也需要一段时间来考虑见或不见。

    第二件事,则是为小丫头柳瀅寻个靠山。

    这段时间以来,尽管小丫头还未正式步入修行之道,但云泽每日下山磨刀时,也依然会将她带在身边。负责镇守临山城这座磨刀崖的姒老汉,已经见过柳瀅不止一次,当然第一眼见到小丫头的时候,就已经看出她是先天武道胚子的体质,满脸错愕,只是不曾擅自妄动罢了,却也难保姒家不会暗中搞出一些小动作,所以为小丫头寻找靠山一事,打从很早之前,就已经是势在必行,却一直拖到今日,方才终于提上日程。

    乌瑶夫人,孟萱然,黑衣小童,皆乃圣道修士,至少看似足够。

    除此之外,还有自从来了学府之后就一直未曾见过的徐老道,以及远在北临城南域学院的席秋阳。

    云泽今日来此,便是为了找寻因为摆脱不了秦九州的苦苦纠缠,就同样下榻此间的黑衣小童,至于面见乌瑶夫人与孟萱然一事,云泽却还没有做好准备,不知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两人,所以真正的打算也就只是需要黑衣小童帮忙带话,仅此而已。

    只是两人来到客栈时,黑衣小童却不在此间。

    等候了片刻,云泽忽然起身,牵着小丫头柳瀅举步离开,在之前来时路上见过的一家胭脂水粉铺子跟前停下脚步,挑挑选选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才最终掏钱买下了两块以作画眉之用的黛石,两盒上等胭脂,以及金凤银珠两支头钗,价格相当昂贵,让自从小丫头进入武山之后,每月修炼资源包括灵光玉钱都已缩水许多的云泽好一阵心疼,毕竟平日里的各种开销本就已经极其夸张,当然磨刀崖的利气冲刷才是真正的大头,哪怕小丫头没来武山之前,学府每月给的那些灵光玉钱就已经不太够用,如今更少许多,还要额外花钱买下这些女子之物,自然也就越发显得捉襟见肘。

    但也不能真就不买了,毕竟装傻充愣虽然可以,乌瑶夫人与孟萱然也未必介意,只是如此一来,欠下的人情就更会多得难以说清。

    拿上了黛石、胭脂和头钗之后,云泽牵着小丫头重新返回客栈,没有见到黑衣小童,却遇上了满脸沮丧的秦九州,正独自一人坐在大堂角落里面喝闷酒。

    云泽有些意外,左右看过,确实没有见到黑衣小童与木河镇少女,走上前去,在对面落座。

    “就你自己?”

    秦九州闻言抬头,看了云泽一眼,撇一撇嘴,两根手指捏起酒杯,一饮而尽。

    桌上就只一碟油炸花生,旁边还倒着一只已经空掉的酒壶。

    云泽双手揣袖,瞧见秦九州这幅模样,有些好笑。好歹也是堂堂圣人,这才多久没见,怎么就忽然变成这幅意兴阑珊的模样了?其实只要稍加思索,就大概能够猜到一些,恐怕是被人给“棒打鸳鸯”了,可能是黑衣小童,可能是乌瑶夫人,当然更大的可能还是孟萱然。真就与小说话本中写的一样,书生遇见了狐媚女鬼,本应是生死置之度外的传世美谈,却被云游至此的道人僧侣瞧见,降服甚至打杀了女鬼,只留书生一人失魂落魄,整日与酒做伴,行尸走肉一般。

    秦九州如今的模样,可不就是那小说话本里描写的书生。

    云泽哑然失笑,扭头叫了客栈伙计,给他准备一些这里最好的酒水,不着急拿,先放在一旁,再准备两壶好酒和一些小菜摆上桌来。

    客栈伙计立刻应了一声,不多时就已准备妥当。

    秦九州只在客栈伙计上酒上菜的时候抬头瞥了一眼,瞧见云泽已经提前给了酒菜钱,然后就收回目光,继续垂头丧气。

    云泽给小丫头加了一些小菜搁在面前的碗里,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行了,虽然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这肯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没必要。”

    秦九州神情一滞,猛地抬头,咬牙切齿。

    “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

    云泽翻了个白眼,伸出筷子夹了两颗油炸花生丢进嘴里,再举起面前的酒杯示意一下,就仰头一饮而尽,算是已经赔过罪了。

    “跟你说个事儿。”

    云泽指了指身旁的小丫头柳瀅。

    “她是先天武道胚子,这事儿你是知道的,这样的先天体质同时意味着什么,肯定也不需要我再多说,所以她现在需要几个站得住的大靠山。二娘三娘都是人选,还有那头叱雷魔猿,都在我的设想当中,但靠山这种东西,肯定还是多多益善,我原本还打算确定了二娘三娘和那叱雷魔猿的态度之后,就直接回学府去找徐老道的,恰好在这儿遇见你了,也是缘分,不如你先看着给个信物什么的,再将她收作记名弟子?当然亲传弟子更好,再不济,关门弟子也成,只要你不嫌麻烦,更何况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

    秦九州愣了一愣,忽然嗤笑一声。

    “你说给就给,你说收就收?不给,不收!”

    云泽不紧不慢喝了口酒。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懂不懂?当然不收也行,先把酒吐出来,否则我就去跟三娘说,你这个不要脸的仗着修为境界比我高,逼着我请吃请喝。”

    秦九州扯起嘴角,手掌一翻,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等到手掌拿开,赫然便是一枚灵光玉钱。

    秦九州洋洋得意,没说话,冲着云泽挑了挑眉头,然后屈指一弹,那枚灵光玉钱便忽然滑了起来,落在云泽面前的酒杯当中,发出一阵清脆声响。

    云泽无奈一叹。

    “油盐不进。”

    然后倒掉杯子里的酒,收起那枚灵光玉钱,不要白不要。

    其实打从最开始的时候,云泽就没想过这事儿能成,毕竟收徒一事确实不小,牵扯到的方方面面,诸如大道偏颇、衣钵传承、恩怨情仇,实在是太多太多,稍有不慎,便会伤及自身,所以世上才有那么多人宁愿花费百年千年时光云游四方,就只是为了寻找一个合乎心意的弟子,也不肯随随便便草草了事。

    至于木河镇少女,对于秦九州而言,似乎就只是“合乎心意”。

    云泽重新倒了杯酒。

    “叱雷魔猿人呢?”

    说起这个,秦九州脸上的洋洋得意立刻垮了下来,垂头丧气,下巴几乎搁在桌子上。

    “应该是在孟姑娘那里吧...”

    云泽恍然,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告辞。”

    说完,便起身收起客栈伙计早已备好的酒水,牵上小丫头柳瀅转身离去,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秦九州怔怔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许久才终于回过神来。

    “姓云的,你大爷!”

    ...

    离开客栈之后,云泽就直奔仙宴阁。

    其实原本是不打算来这儿的,只是因为秦九州的慷慨解囊,发了一笔横财,虽然不多,但若只是准备一些还算不错的饭菜却也已经相当足够,也便额外浪费了一些时间,这才终于返回北中学府。

    灵山。

    尽管自从来了学府之后,就始终未曾见过徐老道,但一个多月以前,老人姒庸第一次见到小丫头柳瀅,说起要为她找个靠山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顺嘴提起,徐老道如今正在灵山,也便此番回到学府之后,云泽就直奔灵山而去。

    与武山大同小异,都是悬在云海上的巨大山峰,只是相较之下,显然还是灵山更加热闹一些。

    弟子数量天壤之别。

    其实另外还有一个极大的差别,便是除去武山只有一位山主坐镇之外,另外几座山头,在山主之下,另有一些专司指点弟子修行的导师,徐老道便是灵山上的几位导师之一,只是碍于徐老道的身份与修为,所以导师前面,又多了“挂名”二字,就如之前还在学院的时候一般,心情好了,现身出来指点灵山弟子修行之法,心情不好,躲在暗处喝闷酒,哪怕灵山山主姜慈本事并不弱于徐老道,甚至犹有胜之,也依然使唤不动,两人只以平辈相称。

    云泽的出现,让一些对于这张面孔早已十分熟悉的灵山弟子有些意外,再加上之前景博文闹出的那件事,就暴露了武山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一直神神秘秘,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的武山弟子,几乎每人每天都要下山一次,或早或晚,并不相同,并且回山之时,往往一身血气澎湃勃发,内敛不能,实在是匪夷所思。

    但具体下山做了什么,还未有人得知。

    一路走过,云泽见多了正在修炼术法的灵山弟子,一念草木生,一念土石翻,一念风起,一念火烧,多为五行术法,当然也不仅仅局限于此,灵光凝物,或是操纵法宝,更有许多匪夷所思之能。

    小丫头柳瀅惊呼连连。

    云泽一阵失笑,拦住了一位过路匆匆的弟子,询问了徐老道的具体所在,告谢之后,就立刻动身前往山巅。

    途中并未遇见青雨棠、南山君与钟婉游,就连赵飞璇都不知去向,不过云泽此番倒也并非是为找寻他们而来,便未曾停留,牵着小丫头脚步不停。行至临近山顶之处,云泽远远瞧见一位白袍男子,正迎着罡风立在山崖凸出阵法庇护之外的边缘之处,一只手负于身后,拿着一把折扇,另一只手端着一块圆形玉佩,搁在胸前,具体在做什么,看不出来,云泽也只远远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继续上山。

    灵山山顶。

    在一座凉亭当中,徐老道手里拎着一只酒葫芦,眉关紧蹙,正与姜慈对弈。

    云泽牵着小丫头走入凉亭,没过多久便分出胜负,姜慈小胜。

    徐老道苦笑摇头,自称是个臭棋篓子。

    姜慈下棋杀力极大,气势十足,最善以攻代守,徐老道身为男子,反而没有姜慈来得更加杀伐果断,所以这一局棋,自从徐老道开始落入下风之后,就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翻身的机会,处处都被压制,勉强坚持了一整局,到了最后,方才终于找见机会堪堪挽回一些局面,这才没有被杀得丢盔弃甲。

    其实两人心知肚明,姜慈手下留情了,并且还是就在云泽走入凉亭的时候出现了极大的失误,这才被徐老道找出挽回之法,没有丢了太大颜面。

    对弈之道,易学难精。

    云泽只能看懂胜负,却不知姜慈手下留情。

    徐老道喝了口酒,笑吟吟扭头看向云泽。

    “都已经来了半年多了,这才想起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今日是为何事而来?”

    云泽讪讪一笑,将小丫头柳瀅往前推了推。徐老道看她一眼,没有露出任何惊讶之色,似乎对于柳瀅的来历早已知晓,就连姜慈也是神情平淡收拾棋子,素手轻捻,不急不缓,甚至没有多看柳瀅这位先天武道胚子一眼。

    云泽随后搬出之前在客栈要来的好酒,在凉亭外面,堆成了一座小山一样。

    老道人立刻咧嘴笑了起来。

    “行了,心意不错,事情我可以答应,但最多只是记名弟子,毕竟老道我所走的修行路数,不太适合这位先天武道胚子,所以关门弟子和亲传弟子就不要想了,对她无益。至于修行方面,也没必要太过操心,先天无道胚子的武道天眼,能够轻易看穿武道本源,只说练拳方面的天赋,天下无人可及,所以必定一路坦途。”

    老道人喝了口酒,哈出一口酒气,随即补充道:

    “灵决古经也大可不必。我知道洞明圣地最近一段时间有个名叫穆红妆的,现在应该还在远行八千里的半路上,之前也跟你一起走过一段时间,天赋之强,匪夷所思,属于有望能在现有修行之路旁边,另外开辟一条康庄大道出来的那种。这个小丫头,”

    徐老道伸手点了点柳瀅。

    “武道天赋,不会比她弱。”

    云泽立刻神色一僵,然后眉关紧蹙,神情复杂。

    “只是不比她弱?”

    徐老道翻了个白眼。

    “勤能补拙这四个字虽然只是个笑话,但如果空有天赋而不够勤奋,就同样难免落于人后,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毕竟说到底,在修行一事而言,天赋之重,十之**,否则天才也就不会出现天之骄子与凤毛麟角的区别,而蠢人就只有蠢人这一种说法。至于那个名叫穆红妆的,天赋之强,甚至还在凤毛麟角之上,属于难出其右的那种。横练体魄的纯粹武夫,有先天武道胚子,有先天武道圣体,吐纳灵气的纯粹练气士,则有先天无垢道体,有古代神灵,这些都是修行方面最为顶尖,最受天眷的体质,如果非得要比的话,倘若启明当日与我所言没有丝毫夸大,那么穆红妆的天赋之强,就等同是你身边的那只青丘狐,再加上这个小丫头。”

    徐老道摇头言道:

    “所以才是难出其右,至于当下不显,也只是因为她还没有真正迈开步子,其实说得直白一些,就是太懒。但说这小丫头的武道天赋不输那个名叫穆红妆的,还是有些夸大了,应该是差了不止一线才对。”

    云泽面露惊愕之色。

    “真有这么夸张?”

    姜慈将棋盘上的最后一颗棋子轻轻捻起,丢入棋盒,开口叹道:

    “不是夸张,而是事实如此。”

    徐老道忽然深呼吸一次,尤其吐气漫长,然后起身走出凉亭,抬头望天,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小丫头柳瀅听不懂这些,小脸茫然,顺着徐老道的目光抬头看了看天上,然后望向云泽。后者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眉关紧蹙,大致能够猜出徐老道是在担忧何事。

    先天鼎炉体质,近百年来,出得太多了。

    那么一些事也就能够顺水推舟推算出来,人皇以逆天之法强行掠夺天道底蕴,绝不是在强闯天关之时方才出手,而是更早之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并且早便暗中出手,所以才会接连出现先天剑胚、无垢道体、美人骨、先天武道胚子。除此之外,曾经的临江大水府老爷焦嵘这个先天龙丹,其实也是先天鼎炉体质,只是云泽尚未知晓罢了。

    再加上一个难出其右的穆红妆。

    放在以往时候,这些可都是时隔万年也未必能够出现一次的修行奇才,就像上一代人,除去一个意料之外的云温书,就只有尉迟夫人这么一位先天剑胚的鼎炉体质,但在如今,却接连现世。

    英雄辈出,天下大乱。

    或该是天下大乱,英雄辈出?

    近古人皇掠夺天道底蕴强闯天关之举,果然是遗祸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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