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雅姑娘，怎么了，有心事吗？”看着镜雅的脸色不大对劲儿，叶莲娜有点担忧地说。“刚才……他不会是……”也不说明白，因为……自己的老上级，他的劣根性就属自己最清楚。他和镜雅走出去的时候，叶莲娜就心说这大事不妙啊。

    “叶莲娜……”镜雅想了想，紧接着说，“你跟着他多久了？”

    “挺长的时间的了，”叶莲娜说，“在他还只是上校的时候，我就是他的副官。”

    “那么……你——我是说……铎纲他之前的经历，你……你是不是都知道？”镜雅看向叶莲娜，“我的意思是，他……”

    “他以前是联邦海军上将，这你……应该都知道的啊。”叶莲娜心说这铎纲不会把什么事情都全盘托出告诉镜雅了吧，但是还是说，“在联邦内战的时候还是数得上的海军将领。”

    “不……”皱了皱眉头，镜雅低声说，“我是说，他……更早，最开始，最最开始……”

    “他都告诉你了？”叶莲娜问。

    镜雅点了点头。“你是故意这样的，对吗？在他面前没有一点下级的样子，我是说……就每天和他那样……”

    “是啊。”叶莲娜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吗？他的生活自始至终就是在失去，不断地失去。探索时代失去了他的家人，父母兄弟，初恋的女孩……在担任同盟的总督的时候失去了他的大部分战友和僚属，还有其他的……银河内战又失去了他的义父，他以及托付给他的人……”

    “我知道。”镜雅说。

    “我如果不时刻和他这样，没皮没脸的斗下去，再他想念过去的时候，有个说话的对象；我如果不是这样，我真的担心他会不会有一天，会彻底的疯掉。”叶莲娜说。

    “你为什么……”

    “我当然希望他忘记过去，但是你别忘了，这么多事情下来，谁能忘记。他什么都告诉你了，是吗？”

    “应该是吧。”镜雅说。

    “他有告诉你琳拉诺里斯·达拉卡赫顿和阿达莉·埃尔达拉的事情吗？还有舞姑娘……”

    “啊？”镜雅瞪大了眼睛，看着叶莲娜，“没有啊……这……”

    “你们俩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叶莲娜想了想说，“有的事情，我想我应该告诉你。不过镜雅姑娘，我希望……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也不要让他意识到你知道，好吗？”

    镜雅一愣，点了点头。

    叶莲娜笑了笑，紧接着说，“我真正在他身边，以叶莲娜的身份存在，那是……是他做殖民地总督的时候了。他这辈子别的东西都不顺，就事业顺风顺水，职务水涨船高。我一步步看着他，从一艘探索船的首席导航官，做到了舰长，殖民地总督、殖民地舰队司令、舰队司令官一直到大战区的总参谋长。我最早的时候，是……对的，是探索船‘领航员号’的人工智能，我想你也知道这艘船的情况的。当时……他，是的，上校他十八岁那年上的领航员号。”

    “他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爵封杨国侯……在军队里……相当于舰队总参谋长。他家祖上好几代人都做过中书和枢密的高官。在他十五岁之前，他家是名副其实的钟鸣鼎食，豪门大家。不用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家马桶上没镀金。”叶莲娜笑道，“他……其实小时候他家里没人管他。他有个哥哥，留着是继承爵位的；他爹忙于政事，他妈忙于社交，谁管他……还真有人管他。这个给你，”叶莲娜笑着说，将三录仪递给了镜雅。

    那是一个优雅的女孩，年龄看上去至多十**岁。肌肤如雪，容颜绝色，头顶一个美人尖，嘴角一颗美人痣。镜雅吃惊地看向叶莲娜，“这是……难道他……”

    “我只知道，上校最后一次提到她的时候叫她舞姑娘。她的真名我可没地方打听去。”叶莲娜笑道，“上校最后告诉我，她是另外一家……好像是封号是章国侯，的女儿。不过不是嫡出，比他大两岁。上校的父母一直想有个女儿，但是只有两个儿子。于是就把她过继过来，收作义女。当时……上校的小时候没人管他，每天就和她待在一起。”

    “再后来呢？”

    “再后来……唉。”叶莲娜说，“上校十四岁那年进入少年军校，十六岁进入水师学堂。据说是因为看到所有的人都尊重他父亲，受刺激了。舞姑娘于是就到水师学堂附近上学。学校伙食不好，她没少帮他带吃的。当时听说整个学校都知道他俩的事儿。上校考进水师学堂那一天，她来找他，结果路上出事儿了，就……”

    “死——死了？”镜雅眼睛一瞪，说。

    叶莲娜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儿？”镜雅低声说。

    “没人知道，他从来不说。每当他提到这事情就哭，时间长了也就不提了。”叶莲娜说，“我印象里，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你知道的，他那个劣根性……”

    镜雅轻轻地点了点头。

    “毕业那年……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上校就登上了领航员号，你知道的，一去不返。”叶莲娜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也许说是他想要一辈子带到棺材里的秘密。也许他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忘掉那些甜蜜的记忆，也许是他……真的不能忍受一开始就是次子，无法继承爵位那种愤慨……你要知道，其实他的能力比他那哥哥强，也许是因为家庭的变故……不管怎么说，他离开了那个家，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他给你看那张照片了吧。”叶莲娜说，“这是他隐藏最深的东西了……他从小和家里人关系就不怎么样，反正他说的是，他父亲这辈子就和他说过三句话，他母亲在他断奶后就没理过他……当然了他就是一说，”看着镜雅的样子，叶莲娜笑着说，“我想，这应该是他唯一的一张和家人留下的照片。他说以前的照片都是他和舞姑娘拍的……但是……他后来就把所有的照片全都付之一炬了。无论如何……他肯定不想有这段回忆。”

    “当时，领航员号的导航系统是最新的，而他在军校期间学习过如何使用这东西，因此他担任航海大副……哦，是这样的……这个本来这船不叫这名字……后来因为原名太难听就改了……”看着镜雅的表情，叶莲娜笑道，“后来舰长和大副陆续殉职，按照顺序，他担任舰长。再后来……船上的给养系统坏了，眼看着食物都没了。领航员号的食物来源靠的是藻类培养，但是因为控温系统损坏，那些藻类都死了……因此所有船员冷冻。”

    “再后来呢？”镜雅问道。

    “再后来，就到了同盟时代了。这艘飞船最终在一颗星球上停泊，这是一颗从未被人发现的星球。银河同盟存在先发现，先占据的原则，哪怕你就是一个送货员，你如果发现了新的星球你也可以一跃而起成为总督，当然了会不会经营另说。这颗星球就由他正式实行管理，为原夏殖民地，而铎纲则被当时的皇帝和银河联盟正式任命为那颗星球的总督。

    虽然只是一个上校，指挥一支几千人的同盟陆军和几艘舰船，但是在那个年代，这位殖民地总督在当地可是土皇帝。他那是他事业上第一个高峰。而且……恕我直言，也是他最自由，最没有节制的时候。”

    “是啊，义父和璇姐对他也太狠了。”镜雅轻声说，“完全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哎，你要知道，和奉送几个大美人相比，火上烤不算事儿。”叶莲娜笑着说，“不过话说回来了……唉。当时他在殖民地总督那里干的风生水起，但是没几年就赶上诺尔干战争。那一仗打的真狠啊……大片的殖民地伤亡惨重，大量的人员死亡。当时作为殖民地总督，他是首当其冲，组建军队抵御叛军。其实……你……”

    “那这琳拉诺里斯·达拉卡赫顿……”

    “你说的是一位奇森人女军官，”叶莲娜笑着说，“是上校在殖民地担任总督期间认识的派遣舰队的人，是上校的联络官。其实我很吃惊他为什么会喜欢奇森人……你要知道，奇森人和其他种族混血的几率是非常低的……因为没人怎么喜欢奇森人。不过他当时的确挺费力的把她追到了……是用奇森人特有的决斗……”

    “再后来呢？”镜雅说。

    “再后来，战争爆发了。他带着军队决战，伤亡惨重。就那么一个单星星系，就集中了九十二艘主力舰在内的大量的战舰，是驻守军队兵力的十倍。也许有很多污点，但是他是位不错的将领，我们给对方造成了不小的伤亡，敌我交换比达到了六比一，但是……很多人就都……都在战斗中阵亡了，他的爱人也不例外。当时他几乎是崩溃了的，坐在椅子上，拳头重重地打在桌子上。鲜血淋漓，而桌子也有些变形。眼泪从眼角流下来，手也在颤抖。炮弹爆炸声震耳欲聋，但是他却如同没事儿人一样，一动不动……”

    “他组织军队抵抗了很多长时间，九十二艘主力舰的舰队没能进攻一步！再后来，敌人大举增兵，和我们的差距从10：1的差距变成了25:1。那么长时间的战斗，连他都受了伤，更何况是整支军队呢。残存的战舰在战列舰的集火攻击下灰飞烟灭，仅剩的舰队也全军覆没。我们战败了，不得不军队败退。他组织军队打陆战。

    最后的时刻来了，他打算带着突击队和敌人同归于尽。我看着这么下去这事情要坏，就带人把他拖下来了。后来……更重要的是，他受了重伤……”

    “再后来呢。”镜雅说。

    “我一直不敢让他苏醒。对于一个将领来说，这种事情很令人无法接受。”叶莲娜低声说，“直到联邦内战，他被炸醒了。再后来……再后来你就都知道了。”

    “你是说……”

    “按照优先任用原则，他从上校提为少将，参与银河内战。后来是一步步提到了中将、上将。一直到第三次原夏战役，那是他这辈子最惨痛的时候了。沁璇公主死于失事，沁珌郡主死于战火。特别是沁璇公主，我都没想到。”

    “那是一艘偏航的曲率潜艇，误打误撞到的大后方。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公主坐的是最后一艘的运输船，由三艘驱逐舰护航。但是……三艘驱逐舰和公主的船，都失踪了，连船壳都没找到……”

    “那次战争，他失去了自己最倾慕的姑娘和自己最好的朋友……这是他第三次崩溃，而且何其严重的崩溃。”

    “因此，在他执行完对桃源星的军事行动之后没多久，就转回后方休整。在他发起波尔达战役之前，他在雅兰认识当时的议员助理埃尔达拉，后来她还做到了参议员。”

    “埃尔达拉助理温柔善良，而且善解人意，比他大了大概两三岁……我印象不错的话，他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所追求的其实……都是舞姑娘的化身……也许吧……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敢问。但是，我想这也许是他对其特别依赖的原因……我记得第二年的时候，两个人就已经很亲近了……不过他倒真没做什么……至少我是不知道的。”

    “你可能不信……他虽说好色名声在外……但是他真的只碰过一个人……具体的我不便多说。他好色的名声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儿……看看日后他能不能说吧……”

    “然后呢？”镜雅问。

    “再然后……虫族危机，达克森战败，他再一次重伤，林鹰舰队全军覆没。是我从死人堆里把他扛出来。”叶莲娜叹了口气说，“在后面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