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这地方居然还有老鼠。”海莲娜钻到地道里，走了两步之后说。她现在耳朵里充斥着吱吱的声音，鬼知道这地方聚集这多少的小家伙。狐狸为将军，鼬做军士耗子兵，这种景象看来并非是个例啊……
“是的……小心老鼠，大人……啊不……红发公主小姐大团长殿下。”皮衣艾伯特引着海莲娜走下台阶，一边点起来灯笼一边说，“这种叫声还算好的啦……如果你踩到它们，我是说假设，那么它们会发出可怕的尖叫……这么说吧，和女人……哦无意冒犯……没说您，红发公主小姐大团长殿下，看到老鼠的时候发出的尖叫声差不多呢。不过话说回来了，女人一定和老鼠差不多……甚至可能就是老鼠变的……小眼睛，细密柔软的头发而且都喜欢奶酪、肉食以及闪亮的小玩意儿……还有那类似的声音……至少我小的时候，我看到的女人，门房小妹、厨娘还有我妈妈和妹妹都是这样的……也许她们是亲戚而且都有条细溜溜的，踩一下会发出尖叫的尾巴，我没细看……来吧，这边走……”
“我发誓您再叫我这个外号，我让你去值夜，而且是最冷的那一班。”海莲娜咬紧牙关说，“我……”
“也许吧，您可以选择我删掉那个部分。让我把灯点上，不过实话实说，点不点灯问题不大，出去了也得让人点火把不是吗？”皮衣艾伯特笑着说。海莲娜耸了耸肩，他说的没错。大军刚来的时候，训练可以持续到晚饭前，铎纲大人受伤和镜雅小姐挑起大梁的时候，下午就得上灯了；再后来中午饭的时候就得上灯了！到了现在……海莲娜想到，如今大军在这里呆了接近三个月，现在除了早饭前，大家怕是见不到什么光亮了。
一个隧道迷宫在地下连接着白雪城的各个地方，甚至延伸到了远处的东海城……这里被暗夜骑士们称为“看不见的城墙”。是的，暗夜骑士团的城堡不仅仅是地上的部分，还有很多的地下部分。虽然四通八达，海莲娜想到，最宽的一条主干道可以容许四名骑士并肩骑行，但是不可否认这东西黑暗、令人沮丧、暗无天日。所以这东西除了用作地牢和仓库外，很少，确切地说是几乎在夏天使用。但是，当深冬的狂风开始前所未有的怒吼着，当深冬的雪达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厚度，当持续数月的长夜最终来临……这隧道就成为在这各地机动的最快路径。
重新启用的收拾这些地道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负责后勤辎重的人早已最大限度的使用它们。当他们沿着隧道前行，海莲娜真的可以看见墙上的若干壁龛里燃烧着油灯，并且可以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走了几步看到了奥尔夫和两个扈从，一个矮胖如同酒桶一个高瘦如同竹杆。奥尔夫递上来一卷厚厚的文件：“这是三年前排查的数据，这些年有的被吃掉，而有的则在增加……与目前的贮存品作比较。我们从粮仓开始好吗？”
一行人穿过地底下阴沉的幽暗。
海莲娜看到那每个储藏室都有一扇坚实的橡木门，而每一扇打着铁钉的橡木门都用一把像晚餐盘子那么大的铁锁紧锁着。“看着很森严啊，不过……偷窃是个问题吗？”海莲娜问。
“目前我没有看到过，大人。”没有如此多的外号，奥尔夫说话很是简练，“不过一旦到了最不好受的时候，我个人倾向于……呃……布置一些守卫下来站岗是明智的行为。我们开始吧，大人……把这扇门打开……”
那个高瘦子的细脖子上挂着一圈钥匙，看上去像学士项链一样。对海莲娜来讲，它们看上去都一样，然而不知为什么，这个被称为“竿子”的高瘦子总是找得到开每扇门的正确的一把。而每当一进屋，那个矮胖子就会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粉笔，在每个板、酒桶、麻袋、圆桶上作标记，作为他点的数目，然后告诉海莲娜和奥尔夫有多少，差多少——这海莲娜也很吃惊，他是怎么做到这么熟练的？
第一个仓库里，无数的麻袋里装着满满当当的燕麦、小麦、大麦，甚至还有一些大米……当然了，还有桶装的粗面粉。再走几步，菜窖里海莲娜在看着那篮子装满了货架……再往里走，还可以看到存贮着整轮的奶酪，大到需要两个人才能移动它们，的仓库，海莲娜看了一下，奶酪保存一年以上甚至两年以上的都能见到。再下一间，还有桶装的咸猪肉、咸牛肉、咸羊肉、咸鳕鱼……好家伙，海莲娜怀疑这些家伙堆积了十英尺高。如同森林一般的整只整只的火腿和各种香肠血肠熏鱼风干肉……挂在熏制室下面的天花板横梁上……
再往里走还有香料……你能从世界上看到的所有的香料……她能认出来胡椒、丁香、肉桂、芥末籽、香菜、鼠尾草、迷迭香、香芹、大块的盐和以麻袋为单位的白糖……还有煮沸后用糖水封好的苹果、梨、干豆、干无花果；也有一些新鲜的水果，苹果、梨子、橘子和柠檬……此外还有袋装的核桃、栗子、杏仁、成板的干熏鲑鱼、泥罐包装的橄榄油并用蜡封口……一间储藏室提供罐装的野兔、蜜腌的鹿腰腿肉、腌白菜、腌甜菜、腌洋葱、腌蛋、和腌鲱鱼……而这储藏室似乎无穷尽……
是的，无穷尽，海莲娜想到。当他们从一个底下室前进到另一个时候海莲娜就感觉到了。这条路似乎越走越冷，刚开始还只是打几个寒颤，再后来海莲娜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变成红色的冰渣子了。接着借着昏暗的光海莲娜看着大家的呼吸结成霜气。
“我们在什么地方？”海莲娜问。
“我们即将走进最冷的地方，大人。”奥尔夫说，“在寒冷中肉不会变质，且鲜肉往往吃起来更健康……总的来说，作为长期贮存……它比腌制要好。”说着，他带着大家走到了一道生锈的铁门前。“小心点，大人，不然的话你的手会粘在门上。”高瘦子打开了门，而其的后面有一段木头台阶。
皮衣艾伯特举着灯笼在头前领路，而一行人则走到了……海莲娜觉得她们走到了那千年不化的冰层之中。这是一道尽管并不比来时的隧道宽多少但是却和城堡，冰宁城这样的城堡，的大厅一样长的隧道。可以看到在坚冰构成的墙壁上挂满了铁钩子，铁钩子上则是动物尸体：还带皮的鹿和麋鹿，一片一片的牛肉，一串串的鸡鸭鹅，一筐筐鱼虾螃蟹和贝类，整头的猪吊在天花板上摆动，旁边还有无头的绵羊和山羊，他们旁边挂着一些狩猎所归，比如马、熊和狼……还有整条的大鱼……海莲娜甚至看到了一头小鲸鱼，躺在地上……白霜覆盖了一切。
他们统计的数字时，海莲娜摘下左手手套，摸最近的那条鹿腰腿肉。她能感觉到手指逐渐粘住，当她把它们扯回来，他被粘掉了一点皮。而她的指尖似乎失去了知觉。那边响起来了奥尔夫的声音：“情况比我担心的更糟，大人。”
这么多肉……平生仅见，刚才海莲娜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世界上所有的肉包围了他们
“怎么会这样呢？”她问。在她看来，这里好像有大量的食物。
“是的，是的，的确是这样。每年五谷丰登，而领主们则会领主们慷慨大方。如果是平常，即使是我们什么都不做，这里的食物储蓄就够整个暗夜骑士团——不算别的城堡的储蓄——的弟兄们度过三年……不不……也许是四年，稍微精打细算的话。”
“可是现在，如果我们必须继续供养所有这些人……铎纲大人带来了十几万大军，还有数目令人瞠目结舌的野人……如果是作战的人那还好说可是总是有一些无用的嘴……让他们活下来，戍守城堡，编入军队……这些听上去都不错，是的，话是不错的……但是军人可种不出庄稼来啊，打猎也为时已晚……可以想象，过不了多久，我们可能不得不以芜青和豌豆麦片粥度日，之后，这里的老鼠和鼬就得去我们肚子里吱吱叫了，再然后我们会喝我们自己马的血，然后是死去的人的尸体……”
“听起来不错。”皮衣艾伯特调侃着说，“死去弟兄的尸体……胳膊可以烤，肚子可以炸，骨头还可以熬汤，记得吃之前放在酒里泡一泡顺便一提哈……”
没人理会他，海莲娜只觉得自己的胃一阵痉挛。“还有疫病，大人，”他解释说，“比如说牙龈出血和牙齿松动，而且会走不动路以及最后全身的出血……学士们告诉我的是，酸橙、柠檬还有鲜肉会补救这个，但不巧的是……我们的这些东西可不够这么折腾的。此外我们没有足够的饲料来保持牲畜的数量，除了少许种畜我们应该宰杀掉所有的……不光是猪牛羊，也许还有驴……”
“铎纲大人的辎重队也许可以从南边送过来给养，但是这是十几万大军，只怕是走到了把哪里吃穷了……这种运输顶的了一时但是无法顶得住一世……今不如昔啊……大人……我会建议进行定量配给……和冬天一样……如果大人允许。”
人们会爱这个，海莲娜想到……这些天王后塔里的伙食一直不错……确切地说也太不错了点。
“如果我们必须。我们将削减每个人四分之一的口粮。”海莲娜想了想，说，“从我开始……所有的人。”至于王后塔里衣食无虞的公主们是否接受的了每天的羊肉和熏鱼变成橡子面和麦片粥，这个只能说到时候再看了。
“这将改善状况，大人。”奥尔夫说——他的口气清楚地表明，他不认为状况将有足够的改善。
“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大人硬要接受除了可战之兵外其他的野人了……”他耸了耸肩说，“多么高瞻远瞩啊，我们如今不需要考虑口粮的问题了我想……”
“到不了那个地步。”海莲娜笑。
“哦……好消息……他们大多身上散发着发霉的乳酪的味道，而且似乎很硬……倒是有细皮嫩肉的，但是我觉得铎纲大人会把我炖熟了做前菜，如果我有这个想法的话……以及他有这个胃口。我嚼起来肯定不像是烤鱼……”
这不重要了……海莲娜想到，这的确不重要了……她得和镜雅小姐说说，说说眼下的情况……她将格雷格调了出去，那个和派普关系不错的人而前教头并没有怎么愿意接受这个差事：
“我知道……大团长大人……我非常清楚……我不会拒绝你的，大人，或者说……殿下，省得像派普一样被你砍掉了脑袋。但是我还是会回来的，也许是活着回来，也许是死着回来……他们说行尸也是有记忆的，你可听说了……”
这不重要的，海莲娜想到，格雷格爵士被她打发到一座已经废弃的城堡去了，距离白雪城可不近……她此刻想的是去找镜雅女士，问眼下给养的问题她有何良策。她和亚丽珊徳莉娜小姐擦肩而过，后者正穿着她那身特殊的铠甲——硬皮甲是煮沸过的，并且用绿色漆和银钉加强，夹着铁头盔走过屋外的平台，另一侧还可以看到房间里，镜雅女士正在铎纲大人的床边，一边陪着他，一边打锁子甲的补丁。
打锁子甲的补丁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她的一侧桌子上放者一个装满了铆钉的大碗，同时桌子上散落着十几个比小拇指还要小一些的金属环。海莲娜看着她捏起来一个，用钳子撑开环并且用铆钉固定住，砸死后用熔化的银加固，然后是下一个。这身锁子甲非常的细密，故而修补是个费劲儿的营生。海莲娜走进去，轻轻站在镜雅的身边。正欲开口，却听见外面响起来的脚步声，一个斥候跑了进来，并且手里还捏着一卷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