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协奏曲

长夜协奏曲 > 2-171 薇拉·柏莱斯特

2-171 薇拉·柏莱斯特

    在睡梦中被惊醒不是一个好事,特别是在这难得睡熟的情况下。而被号角惊醒,特别是三声的号角惊醒,那就和在伤口,深可见骨的那种,撒上了一层盐巴一样,令人只感觉痛彻骨髓。此刻大雪飘飞的同时号角吹鸣:啊呜呜——啊呜呜——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当第三声拖得特别长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很清楚……坏了!坏菜了……,麻烦了出事儿了……

    薇拉可以听到有大喊:“不——啊不不不……”这种尖叫声来自于一个体格矮小和暗夜骑士。从帐篷外面看,他正在试图让自己的马,那匹盖着纯黑色的棉毡的马此时如同屁股被火炭烫了一般,发出长长的嘶鸣而黄色的板牙上下打架。那个黑骑士的呼吸在风雪中结霜,他一次次的摔倒在地上,一次次企图让这匹马恢复状态,直到那个人被战马踩死,胸前留下触目惊心的一个凹陷……还有一个黑骑士打算冲到环墙上去,手里紧握着剑,大喊着进攻直到其倒在了距离环墙不过数尺的距离上……

    薇拉赶紧准备冲出去。她一边抓过挡住红色短头发的黑色毡帽和铁盔,同时在黑色棉甲手忙脚乱的换上硬皮甲。这些人一直没有发现自己的女的,这很好,但是她可不想死在这里,至少也要杀死……

    死人怎么杀死呢!眼前就是一个死人……是的,是一个死人。这个死人的脸庞和喉咙上都钉着箭的,有一张和骷髅,没什么区别的脸,但是骷髅两个空洞的眼窝里却有一双点燃的蓝焰火炬。这个家伙的身后还有很多行尸……有的浑身披挂锁甲,有的则穿着破烂的生皮大衣,还有几乎全赤着身子。能在这冰天雪地里赤着身子的,只怕不可能是活人……从服色看,他们其中多数是野人,也有一些穿着褪色的黑衣和残破的黑色锁子甲。第一个参与战斗的人是一个黑骑士,资深的那种,将剑毫不留情地刺进了那家伙柔软的肚腹,直接从后背透出来。但是没等那个黑骑士把剑拔出来就看到那东西直接伸出来黑色的双手,如同黑头蛇一般缠住了那个兄弟的头颈……最后那个兄弟的眼睛和嘴里哦嗯出来鲜血,然后软软地倒在了地上。这种情景不仅仅有一处而且很多人一定尿裤子了……

    走吧……走吧……逃跑吧……逃不逃啊……薇拉到底是在逃跑呢还是没逃跑呢,请问谁知道啊……反正不一会儿视角便已经转换到半个营地之外的篝火边了。可以看到还幸存的人聚焦到了这里。格雷格爵士在这里持着长剑,想着尽力压住人马,一个头发灰白的其实跪倒在地上,紧接着脑袋被战马踢中……应该是碎了。一些弓箭手们有的将箭矢点燃后朝着那些东西放箭,在风雪之中只能看到一个个蓝色的光点,有的体格正常,但是有的特别大……也许是雪熊或者说是那种长毛象,谁知道呢……他们有的则想着逃命。火箭飞出去,可以看到有些行尸被火焰吞没,但是更多的没有,还有更多的在后面,羽箭用完的很快,而一旦没有羽箭了,他们就离着死亡不远了。

    有的人尽力用长枪刺出去,但是行尸却顺着长枪杆往上爬,一点点的爬,并且攻击枪兵。还有点的人撞在盾牌上,发出闷响,混杂着那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对于耳膜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这里简直是屠杀啊……无尽的屠杀。暗夜骑士,尽管装备相对来说精良无比,但是那也是面对能杀死的对手,在这个在火都点不燃的环境下想通过这种方式……

    一头熊,当然了,是死熊,冲过了长枪阵。那东西活着的时候是头雪熊,掉光的皮毛下暴露出来的皮肤是苍白的,而残余的毛也是白的。这猛兽此刻皮肉腐烂,甚至一些地方可以看到骷髅而其,比如其右前肢的上半部分就被一条燃烧的长枪烧得只剩骨头,但它仍在前进。那双眼睛是活的。明亮的蓝色,火焰蹦跳着……一个人冲了上去,看那身子板儿……应该是奥斯卡·哈利爵士……也许是劳逊·纳特爵士,也许是英克,也许是……鬼知道会是谁呢,那个人的长剑在火光下闪着橙红的光。

    他成功地砍掉了那家伙的头,而鬼知道死了多久的畜生砍掉派掉了那位的脑袋。这只是一个缩影罢了,这里的很多人肯定都以为自己在做一场可怕的噩梦。这边就有一个喊自己的。

    “威尔!”一个人叫着自己的化名,“你叫醒我好吗,这一定是一场噩梦,我要醒来!”

    没什么区别,都一样。在一片屠杀、混乱和飞雪中,薇拉有一个黑骑士骑着矮马,放平了用朴素的黑旗做矛旗的骑枪,冲了上去。他肯定不会回来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做出这种判断来。上马,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马,也许是踢碎了那个老头的那个笨脑袋的那匹马,谁管的着呢,按住那些想冲上去的家伙让他们停下……

    “我们得冲上去!我们——”

    “撤退,撤退!”用号角把那些人叫回来,薇拉想到,组织剩下的人从角落里突围。东南方向有一片平坦的开阔地,这篇开阔地上骑兵可以以一个楔形队形冲出去。格雷格爵士似乎也是这么想的,她可以听见那位爵士在下令“我们骑马冲出去。”斗篷在风中剌剌作响,幸存者们的铠甲映射着火光。

    “全体整队!”他下达了命令,“楔形队形,我们骑马冲出去!从东南方向冲出去,直接去篝火楼!”说着他准备策马带头……

    “大人,南面山坡上爬满了那些东西!”

    “东边也是……”

    “我们……”

    “那也没办法了……冲!”他大喊道。能骑马的暗夜骑士们纷纷上马。借着依稀的光,薇拉看到山坡上站满了那些东西,不对……她发现那不是行尸……不是行尸……是……她说不清。这些人的皮肤是一种神秘的如同冷冻的星星一样的蓝色,但是眼睛里没有燃烧着蓝色火焰,身上穿着特殊的黑色铠甲,黑色的头发随风飘动,耳朵则是长而尖的。说兔子耳朵……不像,也没有驴耳朵那么长且支楞。这些人头发随风飘动,和女人的头发一般长。这都不重要……的手里弓箭,箭如雨下。

    耳边响起来的都是黑骑士中间倒地的惨叫声,也不知道为什么,箭如雨下却没有擦到自己,甚至连自己的遮挡短发和女儿身的帽子都没有被弄掉哩。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黑骑士的脖子上中了一箭,淹没在了行尸群中。当到达环墙的时候,她眼睁睁地看到一匹马撞在了环墙上,钢铁、皮革和嘶叫的马搅作一团,然后是行尸的动静……那些家伙就这么一拥而上……薇拉平日里无所畏惧,不怕骑马不怕战斗,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怕的要命,在马背上只能闭上眼睛,祈祷着战马跳过去……她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从墙上越过去,和楔形骑兵队一起赶下山的,只记得凌厉的烽火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双眼,只记得那些折断马蹄撕烂马肚子的黑手,只记得曾经的弟兄的眼睛燃起蓝色的火焰,只记得火炬在空中打转转而斧枪刀剑被扔了一地……她记得厮杀声渐行渐远,她记得……她记不得什么了,也许什么都记得……她最后的印象是自己从马鞍上滚落下来,然后无边的黑暗就将自己的思绪城堡占领了……

    若干小时之后,她颤抖着在一匹驮马上醒来。他可以看到周围的幸存者,可以看到他们或是骑马或是步行。可以看到他们大多神色枯槁且衣衫褴褛,可以看到满载食物、油脂和火炬的驮马此时折损惨重。她看到队形重新调整了,有可战之力的人拿着火炬和剑作为守卫,而伤员骑马,健康的人步行。人少了很多而且没有格雷格爵士。在幸存者中间,她吃力地寻找着……看到了丹尼斯爵士,看到了几个队长……自己手底下就剩下三四个人了也许。不管怎么说,自己活下来了。薇拉这么告诉自己,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她错了。在如同随风颤抖的淡橙色的丝绸般的火焰中,她看到了山坡上的景象。在树杈的颤抖声中,积雪被抖落。一个马头从树杈后面出现直到其看到了整匹马……那身怎么样的马啊,它全身包裹一层白霜,下肢前只剩下肋骨暴露在外,可以看到里面黑色僵死的内脏。在那残破的马鞍上坐着的是如同玄冰般惨白的骑手……也许是蓝色?和夜幕初临时的天色一般的苍蓝色?谁知道呢。那不是行尸,他们和人一样,那种身形修长的如同细剑的人……他们的手里拿着武器……

    不是一个人,一匹马,而是一百多人,一百多马。鬼兽……薇拉想到,鬼兽终于来了。

    有人解下了长柄斧,有的人抽出来剑。有的人在问他话但是后者不可能回答。他们发起了冲锋,而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冲锋。楔形骑兵队如同闪电一样刺进了队形中,肆意地屠杀着在战场上已经受到致命的打击的暗夜骑士。她看到一个暗夜骑士手中冰蓝色的长剑扫过一个手持火炬的人的胳膊,声音如同针刺一般刺耳而那个人的胳膊落到了地上,火焰随即熄灭。

    那个人似乎过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没了右手,在胸膛被刺穿前发出了惨叫。有个人……似乎是山姆,举着长柄斧冲锋,可是这些人如同雪花一般轻巧。那个头上和骷髅无二,不清楚是头盔还是真的长这样的对手闪过长柄斧致命的一击,同时那柄剑格挡,找角度一击刺入铠甲的缝隙均在分毫之间。锁子甲的铁环缝隙被刺穿,皮革、生皮、羊毛和血肉轻而易举。那个暗夜骑士只是发出了半声惨叫,声音就被压在了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但是这不是山姆,薇拉想到,应该是克里斯。管他呢,反正此人已经死了,自己顾估计也活不长了。自己不能死的这么容易,但是自己手里只有一把单手武装剑……

    这东西能杀死他吗?能杀死他们吗?她想到,这东西对付行尸是没有用的。自己肯定是完了,完的透透的。自己最后肯定是会战死在这里甚至是……不光是她,整个篝火楼的侦察队都要交代在这。她想哭,但是另外一个声音却不容置疑地告诉她,停下别哭,现在你需要战斗,战斗!这句话是谁说的呢……他听不清了,都是风声。不知道这些家伙会不会把她也变成行尸,一个容貌还算俏丽的行尸,一个有些身材高挑却略有些胖但是好在不缺力量的行尸,还是说行尸最后都变得丑陋无比。这都不重要了,你不能死的这么窝囊,不能……她想到,这是她脑海里最后的话了。是的我不能这么死在这里,这么想着她跌跌撞撞地往前撞去。

    她撞上去,与其说在跑,不如说是跌倒前的踉跄。她一只手紧握着剑,看着自己的对手。看着他——也许这是个男的——那双如同琥珀一般颜色的眼睛,看着其白中带着神秘的淡蓝色,有点类似于一种长在路边的有着神秘的美感的野花的颜色——天知道她为什么会想起来这种和现实完全不沾边不贴谱的东西。她祈祷着北地人信仰的诸神,漫天的神佛保佑,有些盲目的将剑刺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为了反击,还是只是如同被屠宰的鸭子最后的一扑腾。总之,他以绝对无比难堪的姿势刺出去,似乎是一剑刺到了什么东西……对,刺到了。他看到那个人,她有理由怀疑这是个人,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咕哝声,紧接着倒了下去。紧接着她看到那行尸居然在软软底倒下去,在脖子上有一道明显得伤口,淌出来的是淡蓝色的血液。他软软地倒在地上,最终一动不动。薇拉有些吃惊,因为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就一种可能……死了。

    这东西死了?薇拉想到,不可能啊……但是他的确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蓝色的血液淌出来,而自己用的仅仅是一把普通的剑罢了,她顾不得别的了,从地上抄起来那个死去的鬼兽的剑,刺入另外一个鬼兽的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