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望海城的城头响起来敌军抵达的消息的时候，霍莉正在圣堂和凯瑟琳等人祷告。在圣堂里，或者说是在简单的一块刻着星芒花和一些祷文的木板下面，这些人在哪里吟诵着经文，祈祷着战争胜利。那块木板被森林里棕红色的树干和棕黑色粗糙的树干包围。瓦莲莉雅公主是长女，她穿着铠甲，跪在那块木板之前。这块木板似乎本来是片大盾牌，上面有些剑痕还有羽箭射中留下的凹陷。上面的星芒花则是简单的用炭笔画的。虽然没有君主堡圣堂的那种的庄重和圣洁，但是依然庄严且令人敬畏。紫衣皇族家传的色利亚钢剑“紫衣舞者”插在瓦莲莉雅公主的面前，剑尖深深地刺进土中。

    姐姐的双手戴着手套，紧紧握住剑柄。跪在她身旁的是自己的姐妹们。安娜·叶娜、玛丽安·卡兰蒂斯、海莲娜·叶娜、雅莲恩·叶娜、雅夏拉·叶娜、凯瑟琳·叶娜，伊丽芙·安杰丽卡也在其中，穿的是一身短鳞甲。她还看到，还有一些海间地的贵族也跪在这里，巴尔斯坦·兰瑟、巴伦·兰瑟、理查·德莱赛、盖耶特·格雷霍斯、哈曼·格莱德……还有铎纲大人的帕拉丁中信奉月海十二主神的人。包括达乌斯·塞里昂爵士、杰兰特·兰尼斯爵士、奥斯丁爵士和奥莉薇娅小姐、凯伊斯·洛克爵士、海琳·莱杨女爵在最后面，白色的绣着金丝的披风摊在身后……

    “以天父之名——”瓦莲莉雅曼声道。

    “祈求我等坚守正义。”大家紧跟着附和。

    “以圣母之名——”

    “祈求我等心有仁慈。”

    “以战神之名——”

    “祈愿我等战无不胜。”

    “以智神之名——”

    “祈愿我等洞察善恶。”

    “以火神之名——”

    “祈愿我等百折不饶。”

    “以美神之名——”

    “祈愿我等永葆初心。”

    “以猎神之名——”

    “祈愿我等避开凶险。”

    “以农神之名——”

    “祈愿我血浇灌沃土。”

    “以酒神之名——”

    “祈愿故乡人皆喜乐。”

    “以行者之名——”

    “祈愿我们的故事传扬与各地。”

    “以预言之名——”

    “正义将战胜邪恶。”所有的人回答。紧接着是一段长长的祈祷词：

    众神在上，在黑夜为我们点燃火炬；众神在上，在凛冬为我等燃起篝火。”

    这套词霍莉听了很多遍，但是今天听这段悼词却让人觉得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全军营的人都在祈祷，无论信仰哪个……呃，或者说那些，看着面前的人她在心里又加了一句，神祗，都不例外。他们都在祈祷或者说唱诗。哪些声音溢出军营外的拒马阵，最终在寒风中扶摇直上最终，响彻云霄。

    诸神一定会听到我们的呼声，她心想，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会赢得战斗。她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失败了呢……只能说我们心不诚吗？她有些戏谑地想到。这些领主正待起身，突然间耳边响起来了来自白雪城的军号声……霍莉知道这象征着什么，她想，战争爆发了。还真好啊。她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这次谁都不用穿铠甲啦，瞧这这一个个披坚执锐的，足够把对面的人吃个一干二净啦——如果对面是人的话。

    霍莉整了整自己的铠甲。凯瑟琳总是开玩笑说自己懒，这也许是一个原因吧。卡兰蒂斯的传统之一就是王室成员的铠甲必须自己亲自束甲，这也许是因为他们以札甲为主要铠甲而非板甲，板甲总不能自己亲自锻吧……不同于凯瑟琳、安娜、雅莲恩等人的，带着裙甲的全身札甲，她的战甲仅仅包含一身短札甲、钉着金属片的皮革护裙、锁子甲护腿以及条板护臂。她的装备也比较简单，现在身上只有一把单手剑依托护裙和一条肩带悬挂在一侧，另一侧挂着一把匕首。她正打算去骑上战马，但是却听到了凯瑟琳的命令：

    “霍莉——你去照看一下铎纲大人。”凯瑟琳大声地说。

    “为什么！”霍莉不满地说，怎么？不用我帮你穿铠甲了，你就不让我上战场了？况且……她不满地想到，自己如今经历了冰宁城的事情，自己成了什么了？如果在战场上自己的砍掉两个人头，那些家伙只怕还以为自己只是和凯瑟琳同寝除此之外别无用处呢！镜雅女士遇到这种情况会亲自将那些有怀疑的人在格斗中打的爬不起来。“我又不是医生，再说了，不是有尤娜吗？”

    “你——你傻啊！”凯瑟琳低声说，“这种情况你可以远离战线……”

    “你什么意思？”霍莉听到这话心里就如同被人扣上了一桶大粪，只觉得臭气熏天外加心里有些恶心。她此刻的声音也变得有些难听，语调不善，一时间居然忘记了对方的身份和自己的关系，说，“我是来作战的，不是来……”

    “不是……你……”凯瑟琳说，“你忘了，他那把色利亚钢剑——他现在受伤，用不了了，那把剑我用……”

    “哦哦——”霍莉方觉得刚才误会凯特了，一听也心里头明白了，赶紧往铎纲大人修养的帐篷的方向跑。跑了几步之后，听见铎纲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声音：

    “叶莲娜——！”铎纲的声音响起来。

    他什么时候醒了啊！霍莉心道这下子好了，偷剑不成改借剑吧。刚钻进帐篷，却看到铎纲站起来了。眉头紧皱侧耳倾听。他的面容此刻无比的凝重。牙关紧咬而双手紧握双拳，骨节突出且掌背发白。“霍莉小姐。”他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有些吓人。霍莉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发现他双颊红润而眼神有光。她有些奇怪，这还是吐了这么些天的血的人吗？

    “大人——”

    “战况如何？”铎纲问。

    “一切正常，大人。大人，请您好好休息——”

    “不对……不对……”铎纲的声音提高了两个八度，“霍莉小姐……现在的战况绝非你想到的这么乐观……给我披甲，霍莉小姐……给我披甲并且让骑兵准备……我要率部出战！给我披甲，要快！”

    “大人——我——”

    “给我披甲。”铎纲的低低地吼道，“披甲——战况绝非轻松……军队集合了吗？我们现在不参加战斗，什么时候参加！”

    霍莉想再说两句，但是铎纲大人的坚决程度出乎她的意料，她也只能帮铎纲披甲。这本来是叶莲娜的工作，但是事到如今她谁知道在哪里召集士兵呢。铎纲大人的铠甲就放在屋角，是一套上好的重铠，特别精心打造，即使是紫堡的皇家军械所里也很难找到这等手艺。铎纲在那里穿武装衣并且戴上头套。那边霍莉这将他的全套甲胄摆出来。

    霍莉先让铎纲套上胸甲，紧接着帮他系好护喉甲的甲带。然后是大腿甲、小腿甲和铁靴子。铎纲倒也是心安理得的接受霍莉的帮忙。然后他站起来，张开双臂，示意霍莉帮他把剑带挂上。他还真不见外，霍莉不满地想到，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帮他咯，总不能甩脸子出去吧。看来凯瑟琳估计是没法拿到那把剑咯，她想到。帮他把剑带从腰带扣拉出来之后打了一个结。她听见铎纲深吸了口气，同时制止了她帮这位公爵戴上头盔的想法后说：“骑兵们集合了吗？我要和他们说几句话。”

    “我想快了。”低声说。此时在帐篷外，只听到鬼晓得多少的声音都在喊着“集合！”，整个营地里都是这种声音。“骑士们，今天是践行荣誉的时候了，集合集合！”

    “你知道吗？”铎纲开玩笑一样地说，“你穿铠甲比平常什么时候都好看。”

    “谢谢大人的话。”霍莉说，但是她心里却不得不留个心眼——镜雅女士曾经说过，他嘴里只要是吐出哪怕是一个音，如果目的是赞美女性，那么十之七八就是心怀不轨；如果这个女孩子年龄和他相当或者说比他略小，那么铁定是居心不良。

    “美女穿上铠甲，那简直让男人走不动道哦……要是对面的人都是我这种登徒子就好咯！”他戏谑地哈哈大笑，声音如同雷鸣一般。霍莉随着他走出了帐篷，看着他站在火堆前，外面是正在忙着给战马套马铠的骑士和重装枪骑兵。他清了清嗓子。最先发现铎纲的是一个不知道名字的骑兵或者说骑士，但是随着军营里话语的传播，铎纲大人康复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军营。

    铎纲昂然站立，双手紧握长剑。在他的面前，可以看到勇敢的拉尼斯、兰瑟家族的父子、雅琳娜小姐、迈克男爵等人站成一排。在身后还有其他的人马。帕拉丁们打算走到前面来，在铎纲的面前形成一道人墙，而叶莲娜尽管面无表情，但是声音却非常的大：“你疯了，你赶紧回去，给我回去休息！”

    铎纲并没有动。他只是清了清嗓子，吐了口唾沫。此时真的好冷啊，接着火把霍莉看到水星子还没到地面就结了冰，里中依稀夹杂着一些红色。“弟兄们，”他大声地说，“七国之地最出色的勇士们！”

    大家没有说话，即使是战马也没有发出嘶鸣。

    “战斗已经到了最紧急的关头了！此时城墙上并不安全，你们可以听到军号声愈发的急促。此时我可以确信，他们的行尸已经在城头上被大量的消耗和牵制了。我可以肯定，此时他们的后方，鬼兽人的军队肯定出现了空腔。这就足够了！他们肯定正在寻找机会从城墙上冲杀，或者从空袭中突破进入七国之地！他们人数很多，而且装备比我们精良。我们是七国之地最出色最优秀的战士而他们比我们更可怕！我不打算隐瞒，我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这一词次冲锋，我们也许都会横死在这里，把自己的命留在这雪地上。倒是有个好处——”他开玩笑说，“好处就是我们如果死了也不担心尸体腐烂了。”

    人群里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震碎了树梢的积雪，沙沙地落下来。“我们要把他们的军阵撞碎，就像当年少鹰王撞碎君主堡的城墙那样！”铎纲说。此时凯瑟琳将霍莉的战马牵了过来。战马上挂着她的战斧。她撅着嘴看着霍莉一脸地幽怨。她脸上分明写着“喂，不是说好帮我偷色利亚钢剑的吗，怎么还成了他的扈从了。”

    海莲娜瞪大了眼睛，膜拜一般地看着铎纲，凯瑟琳灼灼地盯着铎纲的剑，瓦莲莉雅只是微笑。安娜似乎是在微笑，但是微笑中似乎蕴含着什么复杂的意思，霍莉不理解。玛丽安、雅莲恩和雅夏拉三个人正在最后检查姐妹们的战马。

    帕安伦娜学士走到人群前。另外一边叶莲娜此时也从挤到人群里挤出来。她朝着霍莉点了下头。霍莉会意，便把铎纲的头盔递给她，紧接着回到了姐妹中间。

    “我们将毕其功于一役，把长矛从他们的眼……无论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刺进去！让他们自己爽死！”在铎纲的帕拉丁以及其他的几个卫士组成的一道人墙外面，卡尔·斯兰爵士讲了个荤段子后大声地说，“他们想来，那么就别想回去了。我们的骑枪会让他们明白什么叫真正的骑士，什么叫用只剩下骨头的马玩牵线木偶。”

    “我们中许多人会死，”铎纲大笑着说，“包括我在内，也许集体殉职。可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们还打算回去吗？还想过荣华富贵吗？我还记得当年，寒鹰王君临极北的时候说的话，只有英雄和懦夫才属于极北的风雪。那么忠诚的战士们，为了七国之地你们告诉我，你们是英雄是勇士，还是懦夫！”

    “英雄——”

    “英雄！”

    “我们是抵御凛冬的篝火！”铎纲将鹰啸剑的剑尖冲天。

    “我们是照亮长夜的火炬！”巴尔斯坦·兰瑟伯爵拔出长剑。

    “我们是七国之地的守护者！”勇敢的拉尼斯长剑出鞘并且回答。

    “我们必胜！”铎纲大声地说，再一次回屋长剑。

    “必胜！”

    “必胜！”

    其他人回应，又有几把长剑出鞘。声音如同风吹过军营一样，传播到军营了的每一个角落，人不断地抽出长剑，加入这欢呼的人群。万人军营中，很快只剩下了一个声音“必胜”，只剩下了高高举起的长剑，反射着火炬的橘色光，如同被点燃的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