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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爱恨(三)

    梅兰竹菊, 青竹令的规格高于金菊令。一个金菊令都能个得四方觊觎, 何况是规格更高的青竹令。她可以想象一旦这令牌现事,会招来什么样的大动静。

    如果不是再次看到相似的令牌,她几乎快要忘记金菊令的事情。她以为什么得梅花者得天下,什么重阳山, 那些江湖之事与她的生活毫不相干。

    “等一等!”

    婆子们停下来,相互打着眉眼官司。她原就是王府的郡主,现在又是应王的干女儿,陛下亲封的大长公主, 婆子们不敢不听她的话。

    她看着夏夫人, “为什么不跑?”

    身为空镜门的少主, 她相信夏夫人就算武功不行,身边定有高手相护。夏夫人应知开山王府和镇国公府都恨毒了自己, 为什么要束手就擒?

    夏夫人娇媚一笑,“我为何要逃?我还等着他们来求我,干嘛要逃啊。”

    好吧, 她实在不应该多管闲事。对方可是夏夫人,一个心狠手辣到令人发指的女人。只是她想不通,为什么对方会把青竹令交给她,这种行为像是一种托付。她并不认为自己和对方的交情好互可以托付重要事物的份上。

    “为什么?”

    这声为什么旁人听不懂,夏夫人却是懂的, “不为什么,或许是我一生所遇之人,唯你看得顺眼一些。”

    是这样吗?

    颜欢欢当然不会相信, 她十分有理由怀疑对方的动机不纯。出了开山王府,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人已经到了九井巷的牌坊下。

    雨已停,她茫然地站在牌坊下面,望着长长的巷子发呆。她一时之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有多大的变化,直到她看到跪满一地的街坊。

    “草民拜见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千岁千千岁。”

    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孔,那一双双讨好的眼睛。没有人再热情地叫她欢欢姑娘,眼熟的少年们规规矩矩的,不再有人敢在她面前打闹嬉戏,所有的一切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都起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就是随意走一走。”

    话这么说,却没有一个人敢走。她无奈叹气,只能自己离开。走了有一段路后,还能隐约听到低声的议论。

    “还是欢欢姑娘好命,才从王府出来,又成了大长公主。你说咱们怎么就没看出来,那老叫花子居然是应王殿下…”

    “都怪咱们眼拙,没有欢欢姑娘那眼力劲,否则啊咱们也能成为贵人…”

    “你们说说,咱们平日时没少关照应王殿下,应王殿下怎么不对咱们也表示一下…”

    “表示什么啊?就你那抠门的样,家里坏了馊了的东西才舍得送出去,应王殿下不治你的罪都是好的,你还想好处,真是被猪油糊了心。”

    “你还不是一样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别管东西好不好,我至少还送过东西。你不仅没有关照过殿下,我还听到你骂他老不死的。”

    听到这些议论声,颜欢欢有些心虚。她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没有关照过老前辈。唯一一次送的饼,还是仲庭让她扔掉她没舍得随手给他的。为什么应王这么看重自己,还认自己当干女儿,给自己要来一个公主的封号。

    她始终相信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的亲近。就算她对他释放善意,也不应该得到如此丰厚的回报。

    回到应王府后,她问应王,“老前辈,你要找的人真的不是我吗?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从来不觉得我有帮过你什么,对你更没有任何的恩情。”

    应王抚着胡须,高深莫测,“都说了我们有缘,都是缘份哪。”

    她不信,“你别哄我,我不是三岁小孩子。”

    应王露出伤心的表情,对仲庭道:“仲小子,你看看欢丫头怀疑我的用心。天地良心哪,我真的是看她顺眼,想认一个女儿给自己养老送终,这难道有错吗?”

    堂堂王爷千岁,还是嬴氏皇族的老祖宗,要说他没有人养老送终,谁信?他假装抹着眼泪,白花花的头发看得确实让人有些心酸。

    她心一软,觉得自己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应王和夏夫人不一样,一个人的善意骗不了人,她相信他不会害自己。

    应王不依不饶,“欢丫头,你真是伤我的心哪。你看看我这样子,黄土都埋到头了,我不就是想感受一下当父亲的滋味。你还怀疑这怀疑那的,我的心都被你伤透了。”

    一番哭诉让她心生内疚,夏夫人是夏夫人,老前辈是老前辈,她怎么能将两人混为一谈。“老前辈您别生气,我给您赔不是还不行吗?”

    “你是诚心的吗?”应王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她无奈,“我对天发誓,我是诚心的。”

    应王咧嘴一笑,“这还差不多,我和仲小子等你半天了,就等着你回来开饭。我可告诉你,王府的厨子比望江楼的都不差,尤其是做鱼,简直是一绝。”

    他的馋样令人忍俊不禁,既然这么重口腹之欲,为何宁愿窝在九井巷那样的地方餐风露宿,真是让人不解。

    王府的厨子手艺确实好,一顿饭吃得大家都很满意。

    有些话颜欢欢不会当着应王的面说,在她的心里这世上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仲庭一个。在和仲庭独处时,她还是将自己对夏夫人的疑惑全盘托出,“你说她为什么要把青竹令给我?”

    仲庭道:“空镜门的人武功泛泛,又大部分是女流之辈,但制毒的本事倒是其它门派难以企及,尤其是在对男人用毒上面。你说夏夫人容颜苍老且生褐斑,与其亲密的男子会丧失那种能力。这倒是让我想起一种空镜门秘药,此药名为同归。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作之毒。女人最在意的是什么?是容貌。男人最在意的是什么?是男人雄风。女人没了容貌,男人没了雄风,这就是同归于尽。”

    颜欢欢瞠目结舌,她可算是知道空镜门一天天的都干什么。怕是盯着男女的那点事,成天翻来覆去的研究药,只有想不到,没有她们做不到的。

    这都什么秘药啊,还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简直是神经病。

    “老鬼,你前世是不是和空镜门有过接触?”

    “知道一些,并无太多接触。我只知道现任空镜门门主许如娘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其人颇有野心。可以肯定的是夏夫人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她肯定有目的。”

    在他眼中,空镜门不过一个不入流的门派,只要行得正坐得稳,她们并无可乘之机。青竹令不是寻常之物,按理来说应是门主亲自保管,怎么会在夏夫人的手中?

    除非空镜门有内讧,夏夫人是叛逃出来的。

    颜欢欢左右思量,道:“我想再和她见一面,把这令牌还给她。”

    是夜,在仲庭的帮助下她潜进王府。出乎她的意料,夏夫人并没有关进什么地牢之中,也没有受到严刑拷问,而是住在原来的院子里。除了门口守卫森严,倒也还算惬意。

    她从窗户而入,仲庭守在外面。

    夏夫人看到她,似乎并不惊讶。

    薰炉里的散发着袅袅香气,朱红的床幔配着深绿的被褥,颜色搭配艳丽而诡异。那张脸不如之前看上去那么触目惊心。在晕黄的烛火下,反倒有一种洗去铅华的美。

    桌子上点心瓜果一应俱全,茶壶在微微冒着热气,显然不久前才新沏的。

    “你是不是很惊讶我还能这么自在?”

    确实很惊讶。

    夏夫人娇媚地靠在软榻上,朝她勾手,“走近一点,我告诉你。”

    她往前走两步,不肯再走。

    夏夫人也没有计较,自得一笑,“那是因为我告诉他们,我可以替他们解毒。除了我谁也解不了他们身上的毒,那些太医根本束手无策。你说他们是不是要把我供起来。”

    这倒是。

    “你真会替他们解毒?”

    颜欢欢不相信她有这么好心,如果真有那就会不给他们下毒,还赔上自己的容貌。如此两败俱伤的作法,根本就不可能和解。

    她闻言,飞了一个媚眼过来,“还是你了解我。为了惩罚他们,我连自己的都赔上了,又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替他们解毒。”

    “你想一直这么拖着?”

    “当然不是。”她眼神闪过冷光,“你知不知道我嫁到夏家后过的是什么日子?那个老东西把我不当人,他把我当成一条母狗!我受了那么多的罪,我怎么可能原谅他们!你不会明白那种感觉,明明恶心得要命,还要下贱地讨好对方。你看看我这张脸,是不是觉得很恶心?我想让他们尝尝那种滋味,让他们一生刻骨铭心!”

    “你这招确实狠。”

    夏夫人大笑起来,“还有更狠的,解药只有一颗,就看他们谁表现得好。我都迫不及待了,真想看着他们像狗一样匍匐在我的脚下,像狗一样的摇着尾巴讨好我。”

    简直是个疯子。

    颜欢欢把令牌放在桌上,“你的东西请收回。”

    夏夫人道:“你可知道这是何物?”

    “重阳山的青竹令。”

    “既然你知道这是何物,那你就应该知道这东西的用处有多大。我看得出来,你和那个姓仲的小子彼此有些情义,你不想害死他宁愿自己受苦。按月服用解药是能保你无事,可是你不知道的是这种做法是有期限的。一旦你年过二十,体内的毒还未解的话,那毒将会反噬你自己,你终将毒发身亡而死。”

    夏夫人期待能看到她慌恐的表情,然而她已知解毒之法,面上自然没有什么波澜。如此平静大大出乎夏夫人的意料,不由微眯起眼。

    “看来我又要说自己小瞧你了,想不到小小年纪倒是把生死看得淡,难怪应王那个老家伙对你另眼相看。不过你当真不想活吗?如果我告诉你只要有了这枚青竹令,你就可以活下去,你还会不会把东西还给我?”

    颜欢欢看着她,轻轻摇头。

    她笑起来,直笑到流泪,“真是个傻子,连命都不要。”

    “我不是不要命,我是信不过你。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把它交给我到底是何目的?我怎么知道你这令牌是如何得来的,难保不是一个招祸的东西。”

    听到颜欢欢这么说,她止住笑,脸色古怪,“你不知道我们空镜门和重阳山的渊源吗?当年我们开山祖师商青镜之所以能创立门派,皆是因为重阳山圣主。重阳圣主怜惜祖师命运坎坷,亲自传授医术,这才有了我们空镜门。令牌是圣主亲手赠予,是我们空镜门的镇门之宝。”

    传授商青镜医术的人是重阳山圣主,也就是说应王的那个朋友就是重阳山的圣主,怪不得应王会有红女的解药。

    “既然是门中镇门之宝,你为何要把它交给我?”

    夏夫人的脸色更是古怪,“可能是看你顺眼。”

    颜欢欢不信,她不觉得自己有做过什么事情让对方顺眼。“这样的话你觉得我会信吗?东西你收回去吧。”

    夏夫人笑了一下,道:“我记得你曾大义凛然地斥责过我,我知道你不仅对我的所作所为不耻,你对整个空镜门都很不耻。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愿不愿意把空镜门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什么意思?”颜欢欢心下一紧,顿生不好的预感。

    “怕什么?又不是让你去杀人放火,反倒是让你行善积德。这枚令牌不仅是镇门之宝,而且还是门主身份的象征。你是空镜门的红女,令牌又在你的手上,你就是空镜门新一任的门主。你嘴上说得那么好听,我倒要看看如果空镜门交到你的手上,会是什么样子?”

    颜欢欢正视起来,难道这枚令牌相当于空镜门的传位令牌?夏夫人只是少主,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轮到少主越过门主做决定?

    “你不过是少主,如此大事不应该是门主的事吗?门主还在,你怎么有权力越过她?”

    “…呵,你倒是反应快。没错,的确如此。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此次来夜歌,门主并不知情,青竹令也是我偷偷拿出来的。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为何?”

    夏夫人的眼中射出恨光,“祖师商青镜创立空镜门,是想给天下被男人所负的女子一个容身之所。门中女子皆是无所归依的可怜女子,祖师教她们医术让她们安身立命。现任门主是祖师的亲传弟子,是所有弟子中天赋最高的一位。自从门主接任空镜门后,空镜门就变了。不仅开始研毒制毒有了红女,还收了一些男子,弄得门中乌烟瘴气混乱不堪。不仅如此,她野心极大,甚至把手伸到嬴国许多大户人家的后院。”

    说到这里,夏夫人止住话题,看向颜欢欢。“我和你一样,也是红女。不过我不是被换到秦府的,我是秦府真正的女儿。如果我不是红女,也就不会有人要挟我以一个庶女之身去妄想镇国公府的世子。因为我有妄想招了嫡母的眼,嫡母才会给我下了绝子药。如果有选择我宁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庶女,安安分分在嫡母眼皮下讨生活,然后嫁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生几个可爱伶俐的孩子。”

    颜欢欢震惊,既然夏夫人是红女,那昨天夏夫人明明指责过镇国公骗色,为什么镇国公没有死?

    她像是知道颜欢欢心中所想,道:“你是不是想问镇国公为什么没有事?那是因为我事先找了一个替死鬼,那人是秦府的一个家丁。我们门中还有一种秘药,服用之后如同处子。不过此药有个弊端,仅能用一次,我将其用在和姜狄的那一次。我原以为自己会嫁给他,可怜我那时候满腔情意都给了他。谁知道他负了我,害得我受尽折磨…男人都是负心汉,没有一个好东西!”

    颜欢欢毫不惊讶空镜门还有这样的药,她看着夏夫人递过来的瓷瓶,没有伸手去接。

    夏夫人轻“嗤”出声,了然一笑,“有了这个药,你就可以先找一个男人解毒,然后再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不过我猜你可能用不上,那个姓仲的小子对你的事情了如指掌。你想骗他不可能,除非你再找另一个男人。不过我想你也不可能再找一个,那小子不是池中物。他要真看上了你,你是逃不掉的。”

    颜欢欢心一跳,想到那天晚上他说的那句话,莫名脸热。他说自己以后只能待在他的身边,她相信他绝不是随口一说。幸而她也没想过要离开他,更没有想过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那令牌静静地放在桌子上,发出浑重润泽的光芒。

    所以除了选择拿青竹令求上重阳山,她似乎并没有别的选择。夏夫人正是这么笃定,表情才会那般自信。对方明知道她和应王的关系还这么肯定,说明对方并不知道应王和重阳山圣主的关系。

    “如果我不收呢?”

    “随你,你要是不收的话,门主就会变本加利,还会有很多女婴死于女儿笑之毒,也会有像你我一样的红女长大,然后重复着我们的悲剧。你要是收下令牌的话,不仅可以解自己的毒,还能掌控空镜门,把它变成你自己想要的样子。两全其美的事情,你没有理由拒绝。”

    确实,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将令牌重新收好,转身跃出窗外。

    夏夫人身体一软,望着桃红的帐顶。为什么会选择她呢?或许是因为那把油纸伞。从来没有一个人,在明知道自己不是好人的情况下还会替自己遮雨。

    如果有可能,真想亲眼看一看不一样的空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