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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剪影(二)

    夜黑风高, 上山四年多的父亲突然归家, 阿力的心往下沉。那一头白发的老人莫是阎王爷,黑衣的男子会不会是黑无常?不…不对,女子不能为官,也没听说过白无常是个女的啊, 再说也没有穿色的衣服。

    江如海被仲庭放下,手忙脚乱地去扶儿子。阿力抖得厉害,原以为他爹去了魂魄归家来看一看。眼下被自己的亲爹扶起,肢体接触温热有实体, 瞧着不像是鬼魂的样子。

    既然爹没事, 为什么突然回来, 还有这三人是什么人?怎么会和爹一起?难道他们家的事被人识破了?他手脚发软,依旧是惊魂未定的样子。

    “爹…你, 你怎么回来了?”

    应王对阿力道:“是我们把你爹带回来的,你先别问。去准备一些艾草烧水,让他先去去晦气。”

    民间多有忌讳, 越是至亲越是不愿把晦气往家里带。江如海情绪激动、担心、不安,又时隔四年多再归家,一时之间想不到这里。

    “对,对,还是应大哥想得周到。阿力, 我们先不进去,你端个火盆来,我们先去了晦再进院子。”

    阿力一肚子的疑问, 父亲怎么会突然回来,这几个人又是谁?听他们的口气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那他们为什么要把父亲带回家?是待一会儿趁夜就回,还是要待几天?

    反正爹都回来了,该来的躲也躲不掉。这几个不是来问罪的,他就当是爹回家住几天。家里正好有一间空屋子,安排那几个客人应该没有问题。还有爹回来的事情,他一定要好好叮嘱家里人,千万不能走漏风声。

    恍恍惚惚中,他端了一个火盆来。几人跨了火盆进院子,他把他们安排在空屋子里,然后带着自家父亲去洗澡。

    空屋子一面是砖墙,两面是土疙瘩,还有一面是木头。屋子里挂着一排排晾晒的干鱼,屋顶应该也是用海草盖的,海的气息十分浓烈。

    过了好大一会儿,洗完澡换过衣裳的江如海被儿子背着进屋。跟进来的还有江如海的孙子大毛二毛、阿力的媳妇田氏、大毛二毛的媳妇刘氏王氏,家里还个三个孙子正睡着没有过来。江家人都是标准的海边儿女,有着这个时代海边生活劳作烙下的印迹。

    黑、瘦,但总体精神状态不错。

    江如海指着应王他们,对儿孙们道:“这位是我应大哥,早年前他曾经有恩于我们家。”

    阿力长松一口气,既然是他们江家的恩人,那就不会害他们,更不会去告发他们。一时间,应叔应爷的称呼不停。

    应王摆着手,“这些虚礼咱们就别讲了,我知道你们肯定是一肚子的疑问。你们都很奇怪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大浪为什么会回来?”

    “我们…不是嫌弃阿爹。”阿力解释着。

    “我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要不然大浪也不会活到现在。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孝顺的儿孙,我觉得那活人葬的习俗该废除了!”

    你觉得?

    江家人被震惊了,这个应老头是什么来历啊。他觉得应该废除就废除,他们村的村长答应吗?县里的县令大老爷同意吗?

    他们的脸上一个个写着不信,眼神里透露的都是这人是个胡吹瞎侃的大骗子。那种古怪地的眼神让颜欢欢忍不住想笑,她低下头去肩膀一耸一耸。

    应王还没察觉,在那里抚着胡须继续畅想,“我不光要废除你们这里的习俗,我还要把整个嬴国这样的风俗都废除掉。如此惨无人道的陋习,就不应该存在。”

    江家人齐齐张大嘴,这位老头也太能吹了。

    唯有江如海一脸崇拜,“应大哥,你这么大的本事,你一定能做到的。”

    阿力的媳妇田氏扯着自家男人的袖子,低声问,“咱阿爹是不是遇到骗子了?还咱们县,还整个嬴国?可怎么办啊?”

    阿力低语,“反正咱家也没钱,他能骗咱们什么?”

    “哎哟,你个木脑瓜子。他把咱阿爹骗要了山,他要是用这个威胁我们替他做坏事,咱们这一家老小可怎么办?”

    身后的颜欢欢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江家的几个妇人看着她,又看看仲庭。妇人们几时见过长相这么好的男子,一个个差点看傻了眼。

    “这…这小伙子长得真俊。”田氏喃喃着,“就是那俊姑娘怎么一直低着头…”

    应王飘然了一会儿,察觉到江家人的古怪,“你们是不是不信哪?”

    没有一个人吭气,明摆着大家都不信。一个深夜到自己家里来的疯老头,一会说自己能这样,一会说自己能那样,吹牛都吹上了天,换成谁也不能信。

    江如海一拍脑袋,“我都忘记告诉你们了,我这位应大哥可不是普通人。他是一个王爷,皇帝都是他的孙子。”

    阿力吓到腿软,吹这么大,那是要砍头的。

    “阿爹,咱们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小江村。村里的习俗传了几百年,哪里是咱们能改的。这位应叔好心,把你带回家来和我们团聚几天。我们心里感激着,但是刚才那样的大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出去,咱们一家都完了。”

    古代交通闭塞,消息不能第一时间通达。经阳县和莱云县虽只相隔一百多里,但经阳的消息要想传到莱云,最迟也要到明天。

    明天莱云的县衙和一些有头脑的大人物都会知道经阳发生的事情,然而像小江村这样的村落,至少还要再等上几日。

    应王有些不开心,“看把你们吓的,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我犯得着毁掉自己的一世英名?”

    仲庭道,“王爷,您有英名吗?”

    “你这小子,关键时候就拆我的台子。”应王鼓起脸来,佯怒着。

    颜欢欢暗道,要是她不知道老前辈的身份,她也会怀疑他说的每一个字。主要是这老顽童半点没有王爷的派头,不是冒充老乞丐就是像个江湖老骗子,难道江家人不信。江如海要不是年轻时见识过他的能力,只怕也是不会信的。

    “各位,我家王爷说的话都是真的。我们刚从经阳回来,经阳的海县令因为为官不正已经被王爷给拉下来了。此事过不了几天就会传到这边,相信到时候大家就全明白了。不过我们时间有限,怕是等不了那么久,最好是明天就能解决,您说是不是,老前辈?”

    “对,这么点小破事,一天就能搞定,不需要办个几天。大浪啊,我给你家后辈一个露脸的机会,明天你们先不要惊动村子里的人,派一个去莱云县衙,替我带句话给莱云的县令,他听完后就会明白怎么做。”

    江如海一听,拖着不便的腿脚就要下跪。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要是能在县令大人面前露个脸,又让县令知道应大哥是住在他们家里的,往后他们江家县令大人的眼里那也有脸面的人。

    阿力将信将疑,听着还让他们去县衙送信,难不成真是什么王爷?江家其他的人惊傻了,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信。

    “阿力啊,大毛二毛,你们还记得我给你们讲过的古。在我还没有二毛大的时候,咱们小江村里曾经来过两个大人物,那其中一个就是应王爷。”

    江家父子三人惊呼,“爹(爷爷),我们以为你是哄人玩的?”

    “谁哄人了?大毛二毛不记得,阿力你总该是记得的。早年村子里和我一般大的人还活着时,他们也时常提起那桩旧事。后来一个个都死了,记得那事的人越来越少。到现在恐怕除了我,能记得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阿力想起来,“阿爹,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们信王爷的不错。等会大毛收拾一下,趁夜去一趟县衙。见到大人按应王爷吩咐的说,别怕!”

    “你见县衙的人多的话不说,你只说昨日在经阳县的应老爷要见他们县令大人。”

    这话简单,也没什么忌讳的。大毛心里还是不能全信,不过就传这样的一句话他自认为是没什么风险的,道:“应…王爷,你放心,我一定把话传到。”

    田氏胆子小,总觉得这事邪乎。她没见过什么贵人,但也是看过戏的。那戏台上的王爷哪个不是穿着黄蟒袍戴着紫金冠,走路摆着架子好不威风。怎么这个王爷跟他们村里的老人差不多,就是看着精神一些。

    大毛二毛的媳妇也没见过什么世面,脑子里已是晕乎乎的一团浆糊。爷爷以前是家里的主心骨,爷爷说的话应该错不了…吧。

    江家人满腹疑惑里离开,再也没了睡意。老夫妻少夫妻各自关门嘀咕半天,按下心头疑虑重重暂且不表,趁着天黑派大毛赶紧上路。

    那边几人也没什么睡意,江如海被阿力背到他原来的房间睡觉。应王三人的屋子连个床铺都没有,田氏带着两个儿媳东拼西凑好容易匀出一床铺盖来,便再也没有多余的。

    她们的脸上有些窘迫,颜欢欢再三道谢,才算是缓和一些。

    一张床铺,自然是让给应王。应王也不和他们客气,大大喇喇躺上去舒服叹息,“还是我的干女儿女婿孝顺哪。古往今来千年流长,无论到哪个朝代那也得讲一个孝字。无孝之事。绝不能任其发展,此事做得好,做得好啊!”

    仲庭解下自己的外衣铺在屋角的一堆干海草上面,对颜欢欢道:“你也眯一会儿,我出去打探一下。”

    应王本已闭上眼睛,闻言掀开一只眼皮儿。这个仲小子,看样子是慢慢开窍了,还知道心疼欢丫头。不错,不错,看来好事将近。他眼中渐起笑意,然后又慢慢合起。

    早起,天微亮。

    江家的土院墙外面就有人探头探脑,田氏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要说这四里八乡的,也有一些人家愿意养着老人不愿送上山。江家养得起,也愿意养。但无奈有个搅事精的邻居。

    邻居男人也姓江,其妻姓李。李氏惯喜欢东家长西家短,那双眼睛就跟夜猫的眼睛一样,专门盯着别人家的一举一动。和这样的人成邻居,田氏只能小心再小心。

    李氏趴在江家的墙头,被田氏逮个正着也不见羞色。眼睛骨碌碌地转着,像窥视着别人家粮仓的老鼠。

    “田嫂子,我昨天好像听到你们家有什么动静,你们家来什么人了?”

    田氏没好气,“我们家就不能动,一动你就看见了。你说你这个人,大半夜的不睡觉老盯着我们家干什么?”

    “看嫂子你说的,我哪里是那样的人。听说最近各村都有丢鸡丢东西的,我就多留了一个心眼。”

    “那谢谢你了,我们家好着呢。”

    要说偷鸡摸狗,李氏的手脚也不干净。她伸长着脖子看,不死心,“田嫂子,你不是诳我吧。我怎么听到有人说你们家的老头没有死,被你们养到外边了。昨天我明明听到声音的,不会是你家的老头回来了吧?”

    田氏的心忽忽往下沉,冷着一张面皮。

    应王慢慢地从屋子出来,皱着眉头,“哪里来的狗叫?”

    颜欢欢道:“应该是附近的疯狗,一大早就趴在别人家的墙头乱叫。”

    这样的人无论哪个时代都很多,见不得别人家好。一双眼睛就盯着别人家的事,但凡是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跳出来搅事。

    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别给她脸。

    李氏的脸拉下来,哪里来的臭老头和死丫头,居然敢骂她是野狗。不…不对啊,死丫头的模样十里八村都挑不出来,那一身皮子细得跟豆腐似的,江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

    “哎哟,田嫂子,你家里真来客人了?你瞧你,来客人就来客人,藏着掖着做什么?也是奇了怪,谁家的客人大白天的不登门,晚上做客的?”

    “哎哟,李妹子。我家来客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不是我家什么人?他们就喜欢晚上登门,不可以吗?”

    李氏撇撇嘴,眼神像刀子似的剐在颜欢欢的身上,这样细皮嫩肉的姑娘,也只有那窑子里才养得出来。

    她斜着眼讥笑,“田嫂子,你这人真不识好人心。什么香的臭的都敢留下来过夜,也不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你说谁脏东西?”

    冰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杀气,吓得李氏差点从墙头掉下来。一转头看到黑衣煞气的俊朗男子,惊得捂住嘴巴。

    杀才啊,世上还有这么俊的男人。

    “这位…小哥…”

    寒光锃锃的剑出鞘,架在她的脖子上。她惊恐地睁大眼,全身抖起来。这…这个俊男人…要杀她!

    “管好自己的嘴,要是再乱说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