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绮年抬头望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复杂。

    在余欣然墓前不方便说的话，在回程路上，翟星湳一股脑说出来：“你姐姐在爱丁堡医院的记录里，死亡原因是内脏破裂，说是从楼上摔下来的，那得从多少层的楼梯上摔下来。而且你姐姐报过案，报案的原因是家暴，但很快又撤了案。”

    阮绮年松了下围巾，喘口气道：“会是狄震栎做的吗？他看起来很爱熙熙。”

    实际上，余欣然生前与狄震栎生活在一起，两人又有了孩子，嫌疑最大的就是狄震栎。

    “我是男人，我比你更懂男人，男人有可能不爱孩子的妈妈，但多数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毕竟我们都有劣根性，想传播自己的基因。”

    车外寒风凛冽，车窗内侧起了一层薄雾。

    阮绮年手指在薄雾上涂鸦，心想这人逮着机会就要上课，也挺烦人的，嘴上就不客气：“哦，难怪你总是说，要生女儿，敢情把我们女人当工具使呢。”

    翟星湳气笑了，扯下她头发：“你思维总往歪的想。怎么，心里不愿意把狄震栎当坏人想，就把怨气都往我身上撒？”

    “你说我们阮家是不是中什么邪了？我妈招上狄暮东，我姐姐招上狄震栎，连你也招上过狄冰清。海上城这么大，怎么狄家就盯上我们了。”

    “呵，旌闰阮大小姐居然承认我这个阮家女婿了？”他夸张地朝窗外望，“今天英|国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阮绮年心里噔了下，想自己纯粹是昏了头。

    她逞强道：“你和狄冰清谈恋爱那会儿，我妈和翟叔叔婚姻关系还存续呢，四舍五入，你也算阮家人了。”

    “我现在不用四舍五入，都算阮家人了。”他冷笑，由着她给自己找理由，“因为你，我以后见着许思翊，都要叫表婶了，辈分都矮一截。”

    “你还有机会，大表叔还没和许小姐公布婚讯呢。”

    “没兴趣。”他摸摸下巴，漫不经心道。

    “为什么？”

    “好马不吃回头草。”

    阮绮年问了个无趣，心里郁结了气，索性将在玻璃窗上就着雾画出来的小啄木鸟，一掌抹去。

    翟星湳说着话，抬头看了眼擦黑的天空，皱眉道：“晚上我有点时间，订了家餐厅，一起吃晚饭。”

    他们两人都是南方人，还真有点不习惯冬日夜黑得这么早。

    被天色影响，阮绮年有点恹恹地道：“你定吧。”

    *

    餐厅离下榻的酒店不太远，翟星湳开会到最后一秒，才恋恋不舍地锁定电脑屏幕。

    阮绮年换了身衣服，正对着墙面上的镜子整理毛衣：“你这么忙，干脆不去了吧。”

    “再忙，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翟星湳站起身，从鼻梁上取下眼镜，手背抹了把眼镜。

    看电子屏幕时间太久，他双眼干涩，狠狠地眨了几下。

    阮绮年一时兴起，拉着他走去餐厅，走到一半，又觉得自己是吃饱了撑的。

    北方的冬夜实在是太冷太冷了。

    等踏进餐厅门，阮绮年才感觉整个冻僵的身子，一点点暖回来。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阮绮年将双手叠在大腿缝隙，来回揉搓生热，偶尔腾出一只手，迅速地翻菜单，半天也不知道吃什么好。

    翟星湳伸出手，掌心朝上，抻到她面前：“手冷？我帮你暖暖。”

    阮绮年抬头，越过烛光与他的鬓间，瞥到餐厅墙壁上装饰画里的一句话。

    那是尼采的话：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冒险一点，因为好歹你最后会失去它。生命中最难的阶段不是没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