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圣母只有一日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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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能(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再也克制不住汹涌的情绪, 诺尔从门口窜了进来,一把将少女抱住,搂在怀里。

    像一只看到主人回归的大金毛那样, 用他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深深埋在她纤细的脖颈里。

    桑初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正要拉开, 皮肤上传来温热的湿润感。她愣住,轻声叹息, 用手轻拍金色的大脑袋。

    如果只是这样任由他抱,或许没什么,但她温柔地回应触动了少年脆弱的神经,他埋在那里, 突然嚎啕大哭, 那并不薄弱的肩膀狠狠地抖动。

    颤抖地唤她的名字,不住喊着桑初二字。

    “在呢, 别哭。”

    少年哽咽着祈求:“桑初你喊我的名字好不好?”

    他哭得太可怜,桑初很想应了他的请求,但,他叫什么?

    她只能沉默地站在那里,用手轻拍他的背脊作为安慰。

    没有等来回应,诺尔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对上那双茫然温柔的眼睛, 愣了愣。

    许久才反应过来。

    舌尖品尝到一点泪渍,苦的,“抱歉, 我失礼了。”

    桑初看着他的眼睛,清透的眼神像旧日里最温柔的春风, 指尖轻轻擦掉他的眼泪,“无论遇到什么,都别哭。”

    “去洗下脸,明天又是美好的开始。”

    诺尔笑了起来,重重点头。“好!”

    就算,已经将他忘记,仍旧温柔地对待。他怎么遏抑得住无止境的爱意?

    ――

    桑子尘和旁竹将桑初送回来,并不能久待,他们在这里住了一天,品尝过桑初自己制作的营养液就准备离开了。

    这时收到巴布的命令和一笔巨额的转账,向他们传达元帅的意思和对桑初的谢意。

    桑初笑了笑,“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心意,就当做对你们救命之恩的报答,或者一个普通子民对军人致以的崇高敬意,不必放在心上。”

    桑子尘凑到桑初耳边,轻声说:“收下吧,桑初,我知道这里很混乱,生活水平也比不上联邦以外的任何地方,哪怕最低等的星球都比这里过得好。”

    少年目光怜惜,像看自家崽那样,喋喋不休地劝说:“你不用跟元帅客气,嘉德军很富有,除了战场上的都收获外,我们还会不时去杀杀星际海盗的威风,所以就算不用亚特斯家族的帮助,仅凭这些都累积下来不少的财富。”

    最后总结:“元帅真的很有钱,不要客气!”

    说完硬是不等桑初回复,将一大笔星币转到她光脑上。

    看到光脑上的账号时,少年愣了下,“这个数字排位习惯和跟元帅有点像。”

    光脑上的账号在第一次申请的时候,是可以由个人自己设置的,是一串不低于二十位数的数字,数字可以任由个人在有空余的基础上自由排序。

    他挠了挠头,“应该是巧合吧。”

    “桑初,你已经有我的通讯号了对吧,有什么事记得给我传讯,虽然罪恶之星通往外界的信号总是被屏蔽,但我这是连接军网通道的,所以接通的概率会大一点。”

    离开前,少年恋恋不舍,一再叮嘱:“一定要记得联络我哦!”

    桑初含笑点头,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机甲已经放了出来,等待主人上去,少年突然回头,跑了回来狠狠抱住桑初。

    握住她纤细的肩膀,在她额间轻轻一吻,他低声说:“虽然很唐突。”

    “但是突然很想这么做。

    他深深凝视了桑初一眼,然后转头离开。

    大雁飞得很高很远,像来时那样。

    ――

    桑子尘走后不久,撒霍登门拜访。

    撒霍仍然是最初的模样,他是个很难改变的人。刻板英俊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冷静从容。

    向桑初表达了平安归来的问候,并用他刻板冷静的声音说起整件事的经过。

    待说到宫下真珠失踪时,桑初愣了下,“怎么会?”

    撒霍:“四象药社虽然已经从五大势力退出,但还有些人脉,想救走她不算太难。这没关系,她没办法跑出罪恶之星,但在罪恶之城以外的地方想活下去很难。”

    桑初想起这段时间的见闻,不禁叹息。

    “她本来准备放了我的。”

    “最后的意外,人性本能的求生欲,从这角度上,可以理解,换做是任何人都可能这么做,我不会因为这点责怪什么。”

    她嗓音很轻:“本来也是我连累了她,如果她一个人跑得更快,想逃出去几率很大。”

    冷静地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分析:“没有任何人有义务救另一个人,我们不该因为别人的放弃,而去责怪她的不作为。”

    桑初皱了皱眉,清澈的眸子有些无奈,“我有时也会为自己的无能叹息,如果再争气点就好了,再强大点,就不用连累别人。”这个算不上孱弱的身体,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

    撒霍移开视线,“比科耶律城堡不会再追捕她。”

    他终是说了那句话,“有时你可以自私点。”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客观其实是博爱的。

    一个冷静客观古板的人劝说别人自私一点,大概是撒霍最反常的一次。

    歌尔岚不知道从哪里回来,满头大汗地从门口冲进来,后面还跟着一队黑旗队护卫。

    他扑了上来,狠狠抱住了桑初,“亲爱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你失踪的这段时间,我快急疯了。”他差点想开口表达他那源源不绝的爱意,最好说点什么让桑初同意他俩的婚事……感受到身后撒霍大人审判般的视线,用了极大的努力将这股冲动压下去。

    最终可怜兮兮说:“不管怎么样,回来就好。桑初你有想我吗?想歌尔岚这条英俊潇洒拥有优雅矫健身躯的第一帅蛇?”

    歌尔岚向来直来直去,是个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的家伙,但他的赤诚坦白是桑初最为欣赏的一点,也能够接住他的热忱。

    “好久不见,谢谢你的担心,歌尔岚还是一样英俊帅气。”

    显然这样的赞美对歌尔岚来说很受用,满足地眯起眼睛,“还是桑桑最可爱了,完全了解我的英俊。”

    青年的尾巴摇了起来,得寸进尺忘乎所以想蹭桑初,一柄锋利的长剑横在他和少女之间,歌尔岚转头对上少年冰冷的灰眸。

    “……什么时候换成长的了?”

    这是为他准备的吧?

    皮,久违地有点疼。

    离开时撒霍说道:“耶律大人这段时间仍没有反应,有时间再去看下。”

    桑初应了下来。

    ――

    回来后嘉木灵一整天都赖在桑初的身上,和她形影不离,嘉木生火也暂停生意,跑了过来。

    桑初说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时,见识有限的小姑娘吓得不轻,“虫族?”

    “我只见过低级的虫族,那都把我吓死了,如果不是哥哥打死了它,我可能跑都跑不动。”

    嘉木生的目光复杂深沉,“没事就好。”

    之后不再说什么,没有参与到话题中,只是沉默地坐在一旁。

    有些人的沉默可能是无意义的发呆,嘉木生火的沉默永远不是。他不会浪费任何时间去进行任何无意义的事。

    他的沉默像冷水被烧成烫开水,冰冷的水翻滚着灼热的火焰,同时火焰又烧不起来。但谁能说,这锅水不热呢?

    他沉默看着少女柔美的侧脸,温柔地应和着他愚蠢的妹妹一惊一乍间毫无意义的对话。

    攥紧了拳头。

    在桑初消失的这段时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撒霍、左伦、诺尔都可以动用自己的势力寻找桑初,也能找到罪魁祸首为桑初报仇。

    谢终灰再不济也能帮桑初守着她的小店,等待她的归来。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他有什么?

    嘉木生火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一间花费了他人生中所有积蓄盘下来的微不足道的小店,卖着一些别人看不上的小东西。

    赚取微薄的利润。

    是比从前的生活好了点,一切按部就班地照着他的计划以理想的状态,龟速地,但向上爬着。

    但不够。

    这仍然不够。

    滚水灼烫,胸口细细麻麻地疼,刺激得他皱起眉头。

    不能继续这样缓慢地前行。

    他的一点资本连别人九牛一毛的程度都没有,曾经的巴那开着那家杂货铺多年,比科耶律城堡说封就封,说砸就砸,换成是他,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待宰的羔羊,囤积的粮草再多,也改变不了他是一只食素羊的事实。

    他曾欠过桑初人情,也知道桑初之所以会承担着压力和撒霍定下一年之约,是为了救他,这次桑初失踪,他本该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他什么忙都帮不了,罪恶之星太大了,他跑断双腿,一辈子都跑不完,他是这样渺小,力量微薄到不足以帮上一点点。

    此时没人知道嘉木生火在想些什么,直到后来的种种反常,她们才意识到,他有多痛恨自己的无能。

    有些雄性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觉醒,但有些人,当他遇上了某些存在时。

    就再无法忍受自己的无能。

    起点低的人比不得天生高高在上的人。

    他们的无能和地位在遇上一点刺激时,会使他们的痛苦加倍。

    嘉木生火和谢终灰从本质上是一种人,他们无法接受自己无能的一面,对此的解决办法是顺着擅长的方向,撞得头破血流也好,前方是刀山火海也罢,一定会闯出个样子。

    在嘉木生火莫名其妙关了杂货铺,开始变得神神秘秘时,谢终灰也开始早出晚归。

    有时他身上会带着一些伤,少年并不想给桑初看到,但在医生面前隐瞒自己的伤势,本身就是一种掩耳盗铃的行为。

    他频繁地受伤,有时半夜才回来。

    桑初站在楼梯口,看着少年推开门进来。

    她轻轻开口:“阿灰,我们谈一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