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人口再次回归, 旧日认识的人一个个过来。
只有左伦不见人影，这有点反常。
即使他不为别的，按照以往的习惯, 也会过来与她说些药剂上的事，但等了多日始终没有出现。
桑初问起时, 少年眼皮子一掀, 灰眸半垂，“可能去巡视生意了吧。”
实际上是失踪了, 用诺尔的说法：自负的懦夫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开始逃避责任。
但具体如何没人知道，他从宫下真珠那里得知真相后，就消失了。
――
从嘉德元帅那里得到的药剂钱, 桑初考虑了几天, 决定投入另一项事业。
可以想象吗？在科技先进的星际时代，竟然还有地方没有学校的存在！
整个星际社会对罪恶之星的太过傲慢偏见, 他们的强制封锁和镇压，使得这里了无生机。
人们多数不识字，倒是有学习武技的地方，这也是只是为了生存，为了能猎到星兽和抵抗有时突然出现的虫族。
上层的只管享受不管别的，底层的人便浑浑噩噩，他们没有意识到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 从未思考过，该做些什么，仅仅是每天赚几个星币吗？
日复一日地过着混乱的贫穷生活？
有时还会因为各种矛盾打架斗殴, 走在大街上都有可能莫名卷入一场斗争受伤甚至死去。作为一个人，他们真的有享受到应有的权利吗？
桑初只看到, 无论是受生存本能控制也好，受其他影响也罢，一切都在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她想做点什么。
嘉木灵不敢相信地说：“开学校？”
“正确来说是全息学校。”
桑初： “我想了很久，罪恶之城的混乱除去城主府的不作为外，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人们从未意识到自己可以变得更好。”
“他们不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日复一日地随波逐流，生活在封闭的大染缸里。这里罪恶、混乱，于是他们也罪恶、混乱。”
“从一开始，这就是不公平的。”
她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目光仿佛透过他们看到更深的存在，那些安静沉睡的灵魂，像枯竭的树根，正无知无觉地失去养分，黯淡无光。
“教育能使人明理，能觉醒他们的灵魂。”
“能够多一些可能性，让这个麻木的地方，焕发出新的生机。”
――
城主府的不作为不管事，虽然造就了种种弊端，但给了桑初很大的便利。
她想做什么没人会关心，也没人会阻止。
只是做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嘉木灵已经可以想象得到那些人的反应了，她在这里从小混到大，怎么会不知他们的德性？
宁愿打架斗殴，耍流氓看热闹，都不可能会去上什么课！说不定还会反过来嘲笑桑初多管闲事。
小姑娘一想到这些脸颊就气鼓鼓的，他们那狭隘的目光又怎么会懂桑初姐姐的可贵！
面对小姑娘犹豫为难的表情，桑初摸了摸她的脑袋，“万事开头难，不去做，就会一直这样坏下去，但只要去做了，就能打开一个缺口，找到新的出路。”
她笑了笑，“怎么样，都不会比现在更坏了。”
嘉木灵愣愣看着她，重重点头：“好，桑初姐姐，我也想知道光脑到底是什么做成的，为什么小小蓝的电总是充不满。”
桑初低头和她对视，“那你要好好学，将来去学习研究更高等的知识，等你弄明白了光脑是怎么做的，就亲手做一个送给喜欢的人。”点了点她的鼻子，“说小小蓝坏话，当心它报复你。”
嘉木灵立刻大声道：“要第一个送给桑初姐姐！”
但想起小小蓝过往的种种行径，不由得打了个冷颤，那是一只非常记仇的大头机器人！
第一次听见她哥哥的名字时，就高高喊着“蛤/蟆，蛤/蟆……”用大脑袋顶着他的腿，要把他赶出去。
嘉木灵怀疑是他哥哥不小心踢了它一脚的缘故。
它对所有人都不太友好，包括谢终灰这个任劳任怨每天帮它充电的人，也被它终日“蛤/蟆”喊着。
诺尔和左伦都没能幸免……
它是蛤/蟆成精吗？
嘉木灵探头探脑望了眼四周，没看到那只机器人顿时松了口气，抱着桑初的手幸福地蹭了蹭，她得多蹭几下够本儿，否则等那只破机器人出现，又不许任何人靠近它的主人了。
如果在地球那样的环境，短期内想开设学校是一件很难的事，抛开各种手续资质，单论建设学校就相当不容易。
值得庆幸的是，这是在科技发达的星际时代，桑初设想的全息学校，不需要其他繁杂的东西，只要有光脑就可以实现。
哪怕在罪恶之城光脑很难买得到，且价格非常昂贵。
在罪恶之城只有青火商会有光脑售卖，但是数量稀少价格昂贵的缺点，并不适合大批地购入。
本来这样的事，如果托付左伦从外面购回，应该不难，但现在左伦失踪，青火商会其他人无法做主，桑初只能另想他法。
光脑的事尚未解决，宣传一事已经提上日程。
如嘉木灵所想的那样，当他们透露出这样的消息后，很多人都不以为意，只有一些人对光脑好奇。
厚着脸皮问：“上完课光脑能带回去吗？”
然后被嘉木灵瞪着眼睛赶了出去。
想得太美！如果全罪恶之城人人都来免费领一台光脑，谁能支撑得住？青火商会都没这样的能耐，他们的城主大人怎么不给他们买免费的光脑呢？
不知感恩的贪婪东西！
小姑娘叉着腰站在店门口骂骂咧咧，桑初无奈含笑喊她过来。
“下次再有人问这样的问题，你告诉他们，如果课业足够优秀，每期得到第一名的人，就能把光脑带回去。”
就算是这样，嘉木灵还是心疼，“多、多贵啊……”
桑初：“没关系的，他们只是需要一点刺激，才愿意伸出脚踏出第一步。”
“但是一旦踏出第一步，当见识到更多的时候，他们学会了思考，心态就会发生转变……”
嘉木灵眼睛闪闪发亮，“桑初姐姐好厉害。”
她低下头有些失落，“我哥哥才需要教育，最近不知道跑到哪去，把店关了，把我放到桑初姐姐这里，就什么都不管了，也不要我这个妹妹了。”
她搂着桑初的手赌气道：“以后我就跟桑初姐姐姓，不要他了！”
“桑灵桑灵……真好听！”
――
仅凭药剂店的宣传有限，哪怕诺尔听说后很热情地动用城主府的力量帮她宣传，也仅有一小部分人来报名，这些人多数是冲着光脑来的。
桑初考虑了很久，决定进行演讲。
无论是地球时候，还是现在，演讲的力量都不可忽视，那些政客名人，都喜欢用演讲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可以证明演讲的确有着鼓舞人心的作用。
渡恶塔前有个面积相当大的废弃广场，平时没什么人，有时会见到这里有人在打架，还会往这里倒一些垃圾。
桑初请人将这里清扫干净，广场变得干净敞亮。
开始时，来的人并不多，后来看热闹的越来越多，直至最后，他们都安静了下来。
高台上――
少女目视前方，一字一句地说：
“生在地狱的人不是因为他天生罪恶，而是他生来就在这里，没有人给过他选择的机会，没有人告诉过他应该怎么做，什么黑什么是白。”
“我们有时候应该学会宽恕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过错，别被它蒙蔽双眼，它会恶劣地暗示你，你是错的，你就该这样低下卑劣地活着，但真的是这样吗？”
“你应该，骄傲去寻求你本该拥有的东西，比如知识。”
……
“没有思想，没有觉醒的灵魂，会变得越来越糟糕，最后所有人都被染成了黑色，于是这里就成了你们的地狱。当你们的后代出生在这里，他将重复着你们的过往。”
“这样糟糕的一切，是我们本该拥有的吗？是你想要的吗？……”
“想要一切得以改变，只有学习，不断地学习，去接触一些我们从未知晓的存在，它们会告诉你真正的答案。”
最后，她笑了笑，眸光发亮，“有人想学习制作药剂吗？”
很多人立刻大声喊道：“想！”逐渐汇聚成一股强大统一的声音，但他们的脸上是茫然的。
学习药剂……这在他们看来是极为艰难，遥不可及的事情。是他们可以奢想的吗？
桑初歪了歪头，笑着调侃：“这需要庞大的药理知识，有人看得懂吗？”
渡恶塔前的广场挤满了人，他们仰头看着少女，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看得懂？那种东西是他们能接触的吗？
桑初：“我想收一些学生跟随我学习药剂，但前提是得好好学习基础知识，得看得懂我的书，得通过种种考核，有人愿意尝试吗？”
一些年纪小的孩童或少年少女争相举着手，高喊：“愿意！”
谁不想呢？成为高贵的药剂师，摆脱这糟糕的命运！
“桑医生，您真的愿意教我们制作药剂吗？”
桑初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只要你足够优秀。”
嘉木灵站在离桑初不远的地方，比在场任何人离她近，全程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呆呆地望着她。
今天的阳光很强烈，毫不吝啬地照在她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世间最干净的两盏明灯。
她依稀看到，一抹纯白色的灵魂悲悯地望着他们，完整，绚丽，温柔。
嘉木灵忽然懂了，为什么桑初总是不计较那些人的冒犯，还愿意低价卖药给他们。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看到了最根源的地方，他们的罪恶，他们的行为，那些卑劣不堪的种种，在她眼里并不是一种罪恶，他们像一群懵懂的灵魂，需要被唤醒和引导。
她始终都对他们保持着一种温柔的怜惜。
渡恶塔旁的半空中，远远停着一辆银白色的飞车。
男子银色长发轻垂，面前有张放大的屏幕，少女脸清晰地展现在屏幕上，距离他极近，他伸出手，指尖落在她的脸上轻轻抚过。
“生来无罪么。”
“多伦，她是谁？”
……
比科耶律城堡的人手在现场帮忙维护秩序，撒霍没有亲自前来，歌尔岚带着黑旗队巡逻。
等桑初演讲完，他第一个扑上去。
诺尔揉了揉眼睛，给他父亲发了条讯息：“她说，没有人生来罪恶！”
想了想又补了句：“不过你可能是。”
一转头，看见歌尔岚不要脸地将桑初抱住，诺尔冲过去，将人拉开，“不要总是动手动脚，歌尔岚你这个卡瓦尔族的色情狂！桑初可不是你们卡瓦尔的，她不习惯你这样的轻浮！”
“看来我得找时间和撒霍好好谈下，让他管好自己的手下！”
歌尔岚：“哦，失恋的男人真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