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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齐齐”回府

    王爷也不是第一次责罚杭天曜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这次想来也不会如何,顶多太妃不在,多挨几下而已。风荷这般想着,不是很急,只以比平时略快的速度赶回杭家,其实给他个教训也不错,免得天天在外边惹是生非。

    不过,大门口面色慌张苍白的管家富安叫风荷小小吃了一惊,富安不等风荷问话,一面跑着一面说道:“少夫人,你快去看看吧,王爷要打死四少爷了。”

    什么不至于这么严重吧,风荷有些不信,虎毒不食子呢,王爷哪里下得了这样的狠手,不过是教训教训杭天曜罢了。

    富安瞧见风荷的神色,就知她不甚信,越发焦急,哭道:“少夫人,真的,四少爷坚持不住了,王爷根本不让咱们求情,还是得您去看看呢。”

    院子里的青石砖面光滑可鉴,打磨得相当齐整,屋外回廊那里,跪满了一地的下人,个个都是神色慌张。风荷始有几分相信,顾不得一院的男仆们,匆匆下了马车,提起曳地的裙子,飞快的往正屋方向跑。仆人们俱是低了头,尽量不去看少夫人的容颜。

    屋子里传来沉闷的击打声,但没有听见杭天曜的声音。风荷边走边往里望,这一看不打紧,把她吓得腿都软了。杭天曜原本英武挺拔的身躯变得萎靡,整个身子软地好似随时都会倒下,她与他目光相接,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璀璨光辉,一瞬间就熄灭了。然后,他终于坚持不住滑落在地。

    一股淡淡的酸楚从腹中泛上来,绞得风荷微微发痛,她定了定神,才飞一般扑向他。

    “杭天曜,杭天曜。”风荷有些手忙脚乱,用力去扶杭天曜,可是,她的手上黏糊糊的、湿漉漉的,心里“咯噔”一下,忙撑住杭天曜的身子,去瞧他后背。

    这是一片怎样的惨景,厚实的冬衣里边絮着的鹅绒散了开来,被血迹濡湿,斑斑驳驳贴在稀烂的肉上,整个背部都漫在一片猩红中,看得人头晕。风荷轻轻晃了晃,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身子,避开杭天曜背上的伤处,将他揽在怀里。

    看到这副景象,不等风荷吩咐,沉烟、云暮看也不看庄郡王的脸色,冲过来帮着她们主子搀扶杭天曜,含秋跺了跺脚,跑出去让富安快请太医,准备肩舆。

    杭天曜并没有完全昏迷,他神智尚清,抚了抚风荷的面颊,强笑着道:“娘!娘子,我不要紧,你别怕。”

    “我不怕,你别说话,一切有我。”风荷不是没有责打过下人,但她手下的人下手都有轻重,从来不曾像王爷这般将人往死里打。她心中又气又急,跪在地上对王爷说道:“父王,媳妇知道这里不是媳妇该来的地方,父王教训儿子也没有媳妇置喙的余地。

    只是四爷便是有错,也要等到事情查明了之后再对他依家规处置,万没有这样轻易打骂的理。传了出去,对父王的英明也有碍,叫人以为父王平日都是这样冲动处置衙门之事的,那样皇后娘娘面前也不好说话。父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大年节下的,还不知多少人盯着咱们家呢,岂能出这样的差错。

    四爷不过一个晚辈,父王要打要骂,我们夫妻再无话说,可是父王也该爱惜自个的身子,生这样大气,倘若父王再有个什么不好的,那我与四爷真是万死也不得超生了。偏偏今儿祖母不在府里,母子情深,即便祖母信任父王,也搁不住有人背后说闲话。祖母年纪大了,四爷又是她亲自抚育教导长大的,父王这样,不是明摆着打祖母的脸吗

    如果祖母觉得相公有错,该罚,自会处置他。咱们这样,趁着祖母不在的时候,叫祖母情何以堪,这分明是指责祖母教孙不力啊。

    父王,媳妇说句不知轻重的话,四爷虽时常胡闹,但究竟没有闹过多大的事情出来,些许小节无伤大雅就过去罢了。此次之事,或许另有隐情呢,媳妇真不相信相四爷是那等胡闹之人。可是,父王,你对四爷早就存有偏见,这次若是三哥或是五弟,父王难道你也不问问清楚,就下这样的狠手吗”

    风荷说得很急,她是真的很不满,别人对杭天曜那样也就罢了,王爷是亲生父亲,他的不信任才是对杭天曜最大的伤害,不然怕是杭天曜也不会这样乖乖挨打了吧。这好比母亲当年,旁人斥责、藐视都无关紧要,关键是父亲的态度,父亲的怀疑才会最终导致母亲没了抗争的希望,就此放弃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又去细细检查杭天曜的身体,好在其他部位没受太大的伤,只是,这里是脊柱啊,若有个意外,那就是关系到一生的了,实在大意不得。

    王爷本是万分气怒的,可后来杭天曜不声不响由他责打,他心下的气就消了好些,只不过是放不下那个脸来。不知不觉间就打得重了,!,这也是爱之深责之切。眼下瞧见儿子成了那副样子,亦是心痛悔恨,却又咽不下那口气。

    恭亲王府那是好惹的吗自己这样不过也是为了让他们看见自己的诚意,不会将事情闹大了,不然弄到御前那就愈加麻烦了。即使皇上有心偏袒咱们家,可是太皇太后呢,里边到底有个亲疏啊。

    王爷颓然地瘫在椅子里,儿媳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他作为一家之主,威严不得轻慢,便是错了亦是对的。只得叹气道:“儿媳,你问问他惹了多大的祸事,恭亲王府,圣上亲叔,咱们杭家如何与之抗衡。我今日不打他,明儿就是宗王府来提他了。他还死不肯悔改,不知错在哪里。”

    “父王的话儿媳不敢驳,但儿媳相信四爷不是那等做事不分轻重缓急的人,四爷自有他的道理。”风荷咬了咬唇角,语调凄婉。

    王爷不想这个儿媳对儿子倒是情深意重,偷偷瞥了一眼儿子的伤势,心下不免忧虑,若有个好歹不是害了儿媳妇吗

    “你不用为他说好话,他是个什么样子,我最清楚。”

    风荷见杭天曜的脸色惨白如纸,额上细密的汗,沾湿了鬓角的碎发,当即顾不得其他,大声问道:“父王,这些改日再说吧,四爷他坚持不住了。”

    总不成真将他打死,王爷摆了摆手,素日威武的身躯颤颤巍巍站了起来,颓败的容颜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年,不搭理众人,兀自回了后边。

    富安一直在外边探头探脑,见王爷一走,慌得叫人抬了肩舆进来。风荷知道自己几个弱女子力气小,命富安唤进几个清秀的小厮,合力将杭天曜扶到了肩舆之上,一行人急急往凝霜院行去。

    太医很快就到了,来了两个,诊脉、开药方、清洗包扎伤口。

    杭天曜俯躺在花厅炕上,下边垫了软和的虎皮褥子,他一直没有昏迷,清洗伤口的时候很痛,他却哼都没有哼一声,倒是两个太医胆战心惊的。

    紫檀木梅花几上摆置着一个汝窑天青釉大瓷碗,里边一支并蒂水仙怒放着,馥郁的香味扑鼻而来,使得风荷焦躁不安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抬眸去看,小小的黄色花蕊包裹在乳白的花瓣里,高洁优雅,亭亭玉立似凌波仙子。

    院子外面传来凌乱纷杂的脚步声,还有隐约的人声,风荷知道这是太妃王妃回来了,王妃!妃是一定会与太妃一同到家的,这点她早就算到了。

    风荷拢了拢鬓角的珠花,快步迎了出去,双颊上似乎残存着泪迹,在泣血般的斜阳映射下越显哀伤楚楚。

    太妃走得很焦急,光滑的银丝有一撂散在了外边,格外耀目。王妃愁容满面,还穿着去魏平侯府时的华服,应该是不及换衣就赶了过来,然后遇上太妃从庙中祈福归来,两路人并到了一处。后边簇拥着各房的主子婢仆。

    风荷奔过去,拜倒在太妃膝下,哭道:“祖母,四爷他还好,让祖母为我们担心,孙媳该死。”

    她不哭诉王爷的狠心,也不说杭四的惨状,只用了一个还好,又不忘向太妃请罪。太妃又痛又怜,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这个孩子,这时候还为了安自己的心把事情轻描淡写扫过了,换了别个还不知乱成怎样呢。她放柔了声音问道:“与你何干。咱们进屋去,老四到底怎样了”

    “陆太医、顾太医在给四爷包扎伤口,还要一会才能出来。陆太医说四爷平儿练了点功夫在身,是以背部比我们一般人更为柔韧,不然这几下打下来怕是早撑不住了。”风荷一手挽着太妃的胳膊,一手拿帕子拭了眼角的泪,勉强笑道:“如今受了些外伤,只要好好休养个把月就能痊愈。只是,只是往后要小心了,背上再不能受重物撞击之类的,不然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太妃为免自己进去打扰太医诊治,顿了顿,留在了大厅里。风荷搀着她坐稳,王妃亲自立了靠背,风荷又请王妃及众人坐。三夫人与大少夫人都是满脸的焦急担心,二夫人嘴角微翘,强忍着心中的欢喜,四夫人、五夫人都没什么表情,淡淡的询问。

    云碧带领丫鬟们斟了茶上来,风荷先敬了太妃,柔声劝道:“祖母,您赶了大老远的路,一定疲累得很,吃盏热茶暖暖身子吧。若四爷知道您为他这般担忧,他还不知怎生懊恼悔恨呢,祖母好歹疼疼孙媳。”

    太妃本不想吃,闻言倒是接了在手,浅啜了一口。

    风荷再敬王妃,矮身致歉:“媳妇之前太过挂心四爷之事,等不及与老侯夫人辞别就赶了回来,还望母妃多多为我致上歉意,改日媳妇一定亲自去给老侯夫人请罪。媳妇思量着母妃多时不见老侯夫人,定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的,不敢前去打搅,请大嫂帮我转达。媳妇年轻,做事不!不知轻重,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母妃多多谅解,为我描补描补。”

    些些小事,王妃本不曾怪她,何况听她说得这般可怜,就是有怨气也散了,拉了她起身,轻声细语安慰着她:“这怎么是你的错老夫人今儿还跟我夸你大方知礼来着呢。你也太小心了些,家里有事,就该赶紧与我说,叙话什么时候不能叙的,到叫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一个人又是紧张又是害怕的,说来还是母妃的错呢。

    王爷也是一时气急了,才会下手重了些,等老四好了之后,你好生劝劝他,别记挂在心头。王爷岂能不疼自己的亲生儿子,奈何事情发生了,咱们家不做点表示,恭亲王府那关过不去,于老四的名声也有妨碍。你是个清楚明白的孩子,这些话我不说你也是能想通的。”

    风荷正欲再说两句客气话,太妃已经接过了话头,语气颇为不善:“亲生儿子都往死里打了,我看他是有了别的好儿子,这个儿子有没有都无所谓了。要不是老四媳妇赶得及时,还不被他一气之下打死了”

    这话说得不太好听,王妃窒得满脸通红,低头呐呐不敢言,太妃王爷都比她高一级,她可不敢说谁的不好,尤其还牵扯到了小五头上。

    二夫人前段时间被白姨娘郁结在心头,正是有恨无处使呢,心里怨怪太妃将人弄进了门,不由冷言冷语:“母妃,你也别太袒护老四了,他都作出那样事来,再不受点教训,那不更加无法无天了。咱们府虽荣耀依旧,到底在亲王府面前还是低了一等的,可别叫老四连累了阖府之人呢。”

    “哼,我有问你的话吗”太妃狠厉得扫了二夫人一眼,揽了风荷在怀哭道:“孩子,你不知道,老四他身世堪怜,不怪我多疼着他些。华欣早早去了,扔下只有三岁的老四,王爷整日为国事操劳,家中之事就不大理会,哪还有时间管教孩子。只有我与你们老王爷,将他带在身边,偏这孩子又爱病,时不时头疼脑热的,可把我和老王爷唬得半死。

    好在这孩子终究是个有福的,硬生生撑过了这些年,眼下又娶了你进门,我只以为好日子来了,喜喜欢欢等着抱你们的重孙。倘若老四今儿不慎被他父王打死了,我也不用活了,老王爷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老四,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的,我没有护好老四,便是到了地下也无脸见老王爷啊。”

    太妃哭得可!可怜,絮絮叨叨攀扯出十几年前的旧事,字里行间无一不是对杭天曜的看重,甚至还抬出了老王爷来。这些话,她自不用当着王爷的面说,太伤王爷脸面,但难道还没有人传过去嘛。

    风荷听得仔细,如果太妃此话当真,那么当年老王爷一定是有意让杭天曜作世子的,可惜老王爷去得早,没有及时定下此事,才会引出那么多的麻烦。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那时候杭天曜的世子身份就定下,那么被克死的怕不是他先头两个未婚妻,而是他自己了。

    风荷靠在太妃怀里,陪着太妃默默流泪。一屋子人都吓得不敢吭一声,这个时候,谁说谁错。

    好一会,花厅里传来动静,陆太医、顾太医联袂而来,俱是一脸疲惫之色。

    太妃慌忙给二人让座,不等二人开口就急着相问:“两位老供奉辛苦了。我那孙子怎样了”

    “太妃娘娘放宽心,四少爷吉人天相,没有太伤到筋骨,只要好生调理,不出两月就能痊愈。但是往后不可大意了,四少爷的脊柱地方很有些脆弱了,再禁不起这样的打击。不然,轻则无嗣,重则卧床不起。”回话的是陆太医,他家祖上就一直在太医院行医,医术了得,曾去董府为董夫人看诊,风荷略略识得他。

    顾太医一边听着,一边抚须点头。

    太妃听得面色发青,这就只差了一点点啊,要不是风荷赶回来阻止了,估计再打两下这个孙子就完了。你叫太妃如何不气不急呢。不过两位太医尽心尽力诊治了这么久,太妃还是缓了缓语气,谢过他们:“多谢两位老供奉活命之恩,改日待老四好了,一定叫他亲自去给两位老供奉致谢。只是要怎生调理呢”

    顾太医笑着躬了躬身:“太妃娘娘请放心,我们已经细细写了方子、日常注意事项,交给了里边伺候的姑娘,照着方子来就够了。后日我们还会前来给四少爷换药的,日后酌情过来。”

    太妃连连点头,又是一番感谢,命丫鬟厚厚赏赐了二人,二人领了赏赐去了。

    含秋方才在里边服侍杭天曜,这会子出来,风荷对她点点头,她才走到中间行礼说道:“太妃娘娘、王妃娘娘、少夫人,这是两位太医留下的方子。”

    风荷上前接过方子,恭敬地奉给太妃娘娘阅览一遍。太妃一面看着,一面说道:“你自来是个妥当的!的,有你在老四跟前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要什么吃用之物,只管叫丫鬟去我那里取。这些日子,你也别每日去给我和你母妃请安了,老四好起来才是大事。”

    “祖母放心把四爷交给孙媳吧。”风荷低眉应是,又看向含秋问道:“四爷歇息了没有”

    含秋会意,抿嘴笑道:“还没有呢,四少爷原先很累,就要歇了,后来一听太妃娘娘来了,怕太妃娘娘为他忧心,心里悔恨得不行,说要等见了太妃娘娘才敢歇呢。”

    太妃一听,果然高兴起来,把先时的惊恐忧惧都抛了开去,起身说道:“那我快去看看他吧,我正悬心着呢,必得亲见了才好。”

    风荷忙扶了太妃,丫鬟打起帘子,进了小花厅。杭天曜安静地躺在炕上,见了太妃就要欠身,把太妃吓得不行,慌忙紧走几步按住了他:“你做什么动来动去的,还不给我躺好了。跟祖母说,身上痛不痛。我可怜的孩子,你那父王太狠心了。”说着,太妃已经滴下泪来。

    杭天曜强笑着劝道:“祖母,我一点都不痛,打几下有什么了不起,以前也常被王爷责罚的。等过几日,天气好转,我就能陪着祖母说说话看看戏了。”

    太妃当然知道杭天曜这是宽慰她而已,由此越发心酸,对杭天曜的疼爱添了几分,真是看得眼珠子一般还重。拿着各种话去开解他,把一应事情嘱咐了几遍,才不安的离去。

    杭天曜的确累了,就在炕上睡着了。风荷坐在他身边,支着手发呆。

    天色暗沉下来之时,沉烟才悄悄进来,附在风荷耳边低声说道:“太妃娘娘赐了几道菜过来,奴婢已经赏了来送菜的小丫鬟,打发她们回去了。端惠姐姐说,太妃娘娘请少夫人用完了晚饭过去一趟,有事与少夫人商议呢。”

    “嗯,我知道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叫爷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你命她们拣几个爷爱吃的菜,拼个小几放在这里,我先服侍了他。”风荷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新房里,糊得都是银红色的软烟罗,外边薄薄的雾气,映射出淡淡的绯红,宁和而又安静。百合香的香味清甜柔媚,在暖烘烘的炭火催散下,越显得温暖熏人,时光仿佛静止了一般。

    风荷轻轻甩了甩头,抛开那些飘渺无际的胡思乱想,坐在炕沿上,柔声唤着杭天曜:“爷!爷,爷,天黑了,咱们先吃点东西吧,一会子再睡。”

    杭天曜朦胧迷糊,觉得睡得很香很舒服,不带半点戒心。在风荷的轻唤下微微有些发愣,他忽然发现他们似乎在一起已经很久了,久得他足以将她当做了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展眉而笑,握着风荷的纤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随即说道:“娘子,我现在是伤员,你要伺候我吃。”

    风荷没想到他这个情况下还能耍无赖,有些哭笑不得,捏了捏他恢复了血色的脸颊,笑道:“我哪日不伺候你用饭了。你能靠坐着吗”

    杭天曜点点头,风荷抱着他的胳膊,含秋从另一边去扶他,他只不管,双手搂着风荷的肩膀,借力坐起了些,云暮快速在他背后垫了两个又大有软和的靠枕。

    即便这么个简单的动作,杭天曜都吃痛得皱了眉,唇角咬得有些发白。

    云碧带着浅草、微雨、青钿在炕沿边摆了两张小几,安了碗筷,五个清淡的小菜。

    风荷亲自舀了一碗绿汪汪的碧粳米粥,试了试冷热,正好,才转过身来喂杭天曜。杭天曜吞了几口粥,看着那几碟子小菜,委屈的抱怨:“为什么都是这些素的,我不爱吃。”

    “太医说了,吃那些荤的好的慢,你就将就着用些,熬过了头几天就好了,那时候我给你好好补补身子。”风荷懒得与一个病号计较,说话比往常和气了不少,好似在哄一个小孩。

    杭天曜扭着风荷衣襟上的带子,不依:“就吃一点点好不好”

    风荷看着自己松散的腰带,又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有气没处使,只得继续好言抚慰:“你乖乖听话,明天就给你吃。家里有野鸡崽子,那个吃了关系不大,我明儿就叫厨房给你备着。不过,你现在不好好吃饭,别说明天,接下来五天咱们都吃这个了。”

    杭天曜很没骨气的被风荷要挟了,乖乖就着小菜吃了两碗粥。风荷应付完他,自己随意吃了点,就要命人撤下。

    杭天曜看她吃连东西的样子都比旁人好看,由不得看得发了呆,不解的问道:“你不吃了这才多少,回头小心饿,瞧你这么瘦。”

    风荷上下扫视了自己一圈,自己瘦吗,明明就是很好看嘛。她瞪了瞪杭天曜,又与他解释起来:“祖母让我用了饭过去一趟,我估摸着有要紧事,你先歇着,我很!很快就回来的。小火炉上热了些糕点汤粥,晚上我饿了再用吧。”

    “那你快些回来啊。我要你陪我说话呢。”杭天曜那是相当的无耻,仗着自己是伤员,不怕风荷不给他面子。

    风荷抚额,秀气的眉毛好看的纠结到一块,叹道:“行,我快去快回。你若是无聊,我叫端姨娘来陪你说说话好不好,她们几个都挂念着你,方才你睡了我便没有请她们进来。”

    “不用,你留个丫鬟给我使唤就好。”用意很明显,这是赤果果的讨好啊。

    于是,风荷留了沉烟云碧陪他,自己带人去寻太妃。

    太妃并不在日常起坐的堂屋里,而是在卧房。黑漆嵌螺钿花鸟纹的拔步床挂着秋香色的帐幔,屋子里一色的紫檀家具,华贵中不失大方,威严却又舒适。地龙烧得热热的,有如三月的天,穿着普通的夹袄就够了。南边窗下一张贵妃塌,设着莽袱、靠背、褥子,太妃斜歪着,有一搭没一搭与周嬷嬷说话。

    丫鬟没有通报,直接领风荷进了内室,风荷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眯了眯,太妃是有重要事情与她说了

    太妃也不让她拜下去,拉着她一起坐着,问了问杭天曜的情形,知道一切都好之后始安下心来。抚摸着风荷如云的秀发,抱歉的笑道:“明儿是你回娘家的日子,可老四如此,就不能陪你去了,礼物我都叫人备好了,你多向将军和夫人致歉。等老四好了,再叫他陪你回去探你母亲。”

    “祖母,四爷卧病在床,我岂能不顾他独自回去。我想过了,派我身边亲近的丫鬟回去给我母亲捎个信就好了,母亲体贴宽容,必会谅解我们的。就如祖母说得,等到四爷大好了之后,我们回去还不是一样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清脆的声音里有一种稚气未脱的直爽,不带扭捏。

    太妃听得欢喜,想想孙子此刻还真离不开她照料在前,换了旁人自己绝难放心,只这样又太不敬了些。想了半日,方道:“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未免有些不敬。罢了,明儿让周嬷嬷代替你们俩回去一趟,细细与将军和夫人分说了,希望他们不要见怪。”

    风荷含笑抱着太妃的脖子,娇俏的笑道:“多谢祖母费心为我想着。那就叫我跟前的含秋跟周嬷嬷一块回去,母亲倘有要问的,含秋比周嬷嬷也清楚些。”

    “很是,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