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泽周奕二人退回了竟陵，便亲自写书陈罪，恳请沂国皇帝姜琛，再拨兵马来援。

    过了半月，朝中散骑常侍张籍来到了竟陵，传达姜琛的旨意，言潘泽周奕二人失了南郡，本该降罪，但皇上隆恩，念在二人往日之功，暂不责罚。已就近调拨江夏十万兵马来援，务必夺回南郡，否则二罪同罚。

    潘泽周奕二人听罢甚喜，拜谢接旨。

    潘泽拉着张籍到帐中，言语甚是尊重，道：“此番多谢张大人美言了。”

    说罢捧起案上的一只小木盒，“江南宝地，宝物甚多，前日潘某得了此物，只是潘某粗人一个，实在配不上拥有此物。听闻张大人见识极广，潘某就斗胆送赠给张大人了。”

    张籍接过，稍微拉开木盒，却见宝光夺目，再定睛看是，竟是约莫拳头大的夜明珠。此夜明珠着实不凡，此时正值白日，却仍有光芒凝射，但光度温柔，一点也不刺目。张籍赶忙合上，平淡道：“大将军如此厚赠，张某受之有愧呀！”眉梢却早已翘了起来。

    潘泽哈哈一笑，含糊过去。

    却说水戾派人往夔都陵阳送去军报，过了半月，却始终不见回音，心中很是惊疑，又命人回国查探情况。

    刚过去两日，有斥候来报：“沂国又起兵来攻城啦！”

    “有多少人马？”水戾问道。

    斥候答道：“沂军行进烟尘滚滚，声势浩大，斥候不敢接近查探，不知具体数目。”

    水戾急忙上城墙观望，只见沂军已至三十里外，无数人马隐在烟尘中，观望不清。

    过了半个时辰，沂军终于赶至南郡城外，分成四军，将南郡城团团围住，一眼望去，士兵漫山遍野，其数已不下二十万！为首一人，金甲红马，手握银枪，正是潘泽。

    潘泽以枪指着水戾，叫道：“水戾！我劝你早早投降，让出南郡，到时吾皇不免封官加爵，否则，我这二十万兵马一拥而上，定然将你粉身碎骨！”

    水戾讥笑道：“我水戾可是贪生怕死，卖国求荣之人，你大可来攻，即便我血洒南郡，也一定会让你等陪葬！”

    潘泽冷哼一声，道：“此番定让你这战神陨落！”

    说罢，潘泽将长枪一挥，喝令道：“攻城！”

    令旗攒动之处，二十余万兵马一拥而上，大地震动。片刻之间，南郡再不复平静，四处战火熏天，矢石如雨，叫喊连天。

    水戾虽兵马虽不足十万，但水戾调度节令之间丝毫无半点慌乱，倒也守得坚实。

    这番攻守持续了整整一天，待得日落，天色昏暗，潘泽才鸣金收兵，却仍在南郡城十里外下寨，严密把守，以防水戾趁夜退走。

    待到天明，潘泽又领兵来攻，又攻了一整天。

    如此反复攻了四天，南北西门城墙皆破损严重，只有水戾亲自镇守的东门墙体尚为完好。然而即使水戾仗城之利，十万兵马却已折损了两万有余，但同时也斩杀了沂军三万多兵马。

    是晚，水戾登上城墙，亲自巡查起来，这四日水戾休息时间甚少，此时脸上已有些倦色，但仍然目如闪电，不见颓色。然而眉间紧

    皱，显然是在沉思着什么。

    此时十万兵马十亭去了将近三亭，守城已经越发捉襟见肘起来，而且此前彭化守城时，已将南郡城中的守城之器械消耗了四成，如今经过四天苦战，几乎已经消耗殆尽。

    所幸南郡城乃大城，仓库丰足，其粮草尚能支持半年。但城墙已经多处损坏，随时可能破城。

    水戾只是想不明白，为何洛兴迟迟不派兵交接南郡，竟连一封文书也不曾发来？荆州五郡也不派兵支援，派出查探消息的人也尚未归来，莫非国内出了什么事不成？

    水戾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不明国内情况，又不知罗贤侄是何状况。”

    又看向身边的将士，见大多都有倦色，再看沂军也好不到哪去，巡逻也有所懈怠。

    水戾一拍手，道：“这般守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今夜弃城，回到荆州再做打算，”水戾下定主意，半夜四更集结全军，悄然放下城门，喊声响出，一股脑涌出城门，沿着襄江直奔而上，只要进入荆州境内，便可召集兵马击退潘泽。

    水戾带兵忽然奔出，沂军果然措手不及，四处呐喊着涌出营寨，却仍然来不及阻挡，眼睁睁地看着水戾一众人马扬尘而去。水戾带兵一路奔走，距襄江只有十里路时，前方忽然杀出一彪人马，约莫五万人，拦住去路，为首一人，头发黑白交杂，一尺长须，五十来岁，正是周奕。

    水戾大惊，暗暗叫苦，心知中计。

    原来潘泽久攻不下，问计周奕，周奕见双方将士皆有倦色，思得一计，道：“连番攻打四日，双方将士都已倦了，南郡城中军备将消耗殆尽，水戾已经很难守住，定然要思虑退计。不如放任军士懈怠巡查，水戾见有机可乘，十有**会出逃。水戾不知夔国已遭大变，纵然心中疑虑，也必然会沿着襄江往荆州而逃。到时我领兵于襄江附近埋伏，截他前路。将军引兵从他后路追来，将他团团包围，量他难以逃脱。”

    潘泽听罢大喜，便依计行事。

    水戾见前方有兵马阻拦，正欲避其锋芒退回南郡，不想后面潘泽已经带兵赶了上来。

    “水戾，你以被我军包围，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周奕立马叫道。

    水戾闻言，见前后皆有追兵，决然道：“大丈夫且能临阵而降，若战败，唯死而已！夔国的儿郎们，跟我杀，我们回家！”众夔军本来已经士气低落，但听到“回家”二字，无不振奋，意识战意盎然，士气大增。

    “杀！”

    月光下无数兵甲反射着寒光，如萤火点点，交错离纷。无数人声马啸，金铁交击声，如震耳欲聋的乐章，震慑人心。无数血液飞洒，勾勒出一幅壮烈的画卷。黑暗中一束锦旗飘荡，那是水戾的旗号，众夔军心中暗道：只要水戾将军的旗号不倒，我等就不会倒下！

    水戾带兵杀至天明，这一夜一面奔走一面杀敌，已经奔走了二十余里。

    此时尚能跟随水戾身后的已不足万余，其余不是战死便是被俘，无一人投降，潘泽周奕十五万余追兵，竟也折损了四万。

    迄今为止，水戾十万大军战死八万余人，只有数千被俘，沂国南郡竟陵江夏等处军马合计三十万，战死十万余人，

    伤者不计其数。

    这番大战，持续了两个月，共伤亡接近二十万人，血流成河，滚滚襄江，竟也染成透红。

    水戾心中悲切，潘泽周奕更是气愤，双方已经不能罢手。

    黑夜中难以观察情况，此时天明，水戾心中一振，大发神威，拼命冲杀，渐渐地要将包围撕出一道口子。

    忽然旁里杀出一将，与水戾交战在一起，众人一看，正是潘泽。

    潘泽昨晚并未参战，只在高处指挥兵马包围，到了天明，料到水戾厮杀许久必然力乏，不是自己对手，若能斩杀水戾，且不是立了大功？又眼见水戾要带兵杀出包围，再也按捺不住，拍马杀去。

    水戾见是潘泽，抖擞精神，与缠斗在一起。接连斗了七八十回，不分胜负。

    潘泽暗暗心惊，道：“这水戾心知斗不过我，竟然用此拼命的打法。”潘泽哪敢与水戾拼命，是以只打了个平手。潘泽心思急转，忽然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你还能回夔国吗，我告诉你罢，洛兴已经病亡啦！”

    此话放在平时，水戾定然不信，只是他在军中两个月不闻国内消息，又无人来交接南郡，等等迹象，却不得不信了几分。

    潘泽见水戾出手仿佛慢了几分，心中暗笑，又要说些什么，分他心神，嘿嘿一笑，道：“此时你已是孤家寡人一个啦，洛仲扶持洛郃坐了皇位，正派骞温去攻豫州，相信不久就要攻破了。你已经无处可去了！”

    水戾手上又慢了一分，潘泽又冷笑道：“还有你那儿子水寒。”水戾听闻手上顿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猛烈地进攻起来，显然也是知道潘泽要说话让自己不能专心。

    潘泽急忙拆招，却仍是抽空哈哈一笑，道：“你儿子非要去彦国救他的小情人，此时已经悬尸彦都啦！”

    水戾听闻脑中恍若惊雷，整个人都顿了一下，眼中竟是复杂之色。忽然眼前寒光一闪，潘泽已挥枪扫来，水戾急忙侧身躲闪，仍然是来不及，右腰被划出一道口子，几乎要伤到内脏，鲜血汹涌而出。水戾左手捂住伤口，眼前黑了一下，却见潘泽一枪刺来，就要刺中头颅，再也来不及阻挡。

    危急间，旁边两员裨将杀来以枪荡开这一刺，随后与潘泽厮杀在一起，一将高叫道：“将军快走！”

    另一将一拍踏雪马背，踏雪马吃痛飞奔而去。

    只是这两员裨将哪里是潘泽的对手，战了二十来回，尽被潘泽杀死。

    潘泽又复追来，水戾旁边执旗将高声叫道：“保护将军！”以旗作枪，截住潘泽。

    又有数员裨将赶来相助，其余人马见状都怒吼一声，目眦尽裂，护着水戾死命冲杀，竟杀出了包围，一路往襄阳方向走去。潘泽被拖住，追之不上，费了好一番手脚，才将拦住自己的几员裨将杀死。

    潘泽大骂一声，继续率军追击。

    水戾奔走到荆山附近，前方一彪人马赶了过来，约有四百人左右，众人都是惊疑。

    等走的近了，才认出是夔国的兵马，为首一人，俨然是襄阳太守程皋。

    水戾正欲问时，程皋早奔到水寒马前，欣喜道：“将军，可算找到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