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戾看见程皋带来军士皆有颓色，便问道：“国内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程皋叹了一声，便将嘉兴皇帝驾崩，罗中奉旨立洛郃为帝，等诸事说出，又道：“末将也被撤换下来，今日听闻将军有难，上表请皇上派兵增援，却迟迟不见动静，又请新襄阳太守王典出兵，他却不肯。末将便招呼旧部，然和随我来的只有这些弟兄。”
程皋指了指身后的兵马。
水戾恍然若失，他不曾想到，上次与洛兴相隔的一见，竟然成了永别。他十年不归，并非只是为镇守边境而已，更深层的原因，其实是十年前那场刺杀，而导致他无颜再见洛兴了。
水戾叹道：“不想国内有此大变。”
然后猛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有寒儿的消息吗？”
程皋迟疑了一下，道：“小将军救了人之后为高锦追杀，末将听闻也曾派人相救，却只找不见，此时高锦仍在派人四处搜寻，想来是小将军躲起来了。”程皋并没有说全，隐瞒了水寒身受重伤的事实。
水戾听罢，松了一口气，才知潘泽是在诈自己，随即有些恼怒道：“这个臭小子！”
身后喊声大振，正是潘泽率领兵马追了上来，程皋见到，忙道：“将军，后有追兵，不如先进襄阳城吧。”
水戾说道：“不可，陛下不发兵援助于我，定然是怕我联合豫王殿下，王典是当今陛下的亲信，我若去了襄阳，他必要害我。”
程皋“啊”了一声，道：“那该如何是好，后面追兵甚急，我们根本无暇渡江去投靠豫王殿下。”
水戾沉思片刻，说道：“往襄阳方向走十余里可至荆山，荆山东南有一当阳峰，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我等先上山，扼住险要之地，再做打算。”于是领着剩下的数千人马往当阳峰逃去。
登上当阳峰，水戾便令士卒坚守险要之处，另砍伐树木粗略制成檑木，收集巨石等物，作为守山的器械。
潘泽率兵冲山，都被檑木巨石等轰下山去。
潘泽无奈，只得先将山围住，请周奕商议。周奕思无良策，计较许久，潘泽恼道：“我一把火将这山烧了，看他下不下来！”
周奕以为放火烧山甚为不妥，潘泽只是不听，便指挥兵马，在山脚放起火来。
那火腾然烧起，瞬起燎原之势，往山上烧去。哪知水戾早已料到潘泽可能要放火烧山，早有防备，已命士卒环着山腰将树木砍伐殆尽，那火腾腾烧到山腰，没有了燃物，渐渐熄灭下来。
潘泽见烧山不成，愈发恼怒，又很是着急，此次战役虽然灭了夔国八万余人，但己方却也折损了近十万人，大伤元气，若是不将水戾斩杀，皇上必然要责罚与他。
潘泽眼中布满了血丝，仪表也有些凌乱，没来得及梳理。他对此时的情形十分的不满，也十分焦虑。他从底层做起，到如今的大将军，期间付出了多少代价，经历的多少的酸甜苦辣，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战况惨烈，双方战死合计将近二十万人，这对两国的国力也是十分大的削弱，这场仗打到现在，已经没有了胜者，但潘泽已经不能停手。若是此战他无法建功，那么等待他的一定是削官降职，前程尽毁。
潘泽一拍桌子，脸上带着决然之色，如今，只有将水戾一方全部歼灭，才能算的上是胜利，尽管只是惨胜。
围攻了几天，连番攻了数次，却都被水戾设计挡了下来，潘泽越发焦虑，周奕也是暗自着急。
一日天降磅礴大雨，下了一整天却丝毫不见停势，周奕猛然思得一计，附耳告潘泽道如此这般，潘泽听罢大喜，连忙吩咐下去。
水戾兵马在山上守了几天，山上乃长江支流发源之处，因此并不缺水。只是山中虽有猎物，但人数众多，不足分配，几日下来，个个饿得面黄肌瘦。水戾也知山中无粮，不能久呆，此时襄阳已经不能再去，只能渡过襄江前去豫州与罗云汇合了。
早在上山时，水戾就命人开始造就木筏，趁机下山
渡过襄江，时至今日，已造了数百艘。当晚巡查得之，脸上不禁有些喜色，心想不久便可偷渡过江了。隔着风雨往襄江远眺而去，但见襄江烟雨朦胧，一阵电光闪过，隐约能看见襄江浪涛滚滚。
水戾观望良久，脸色的喜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愧色。水戾想到：“难道我能想到造木筏渡江，周奕却想不到？周奕智谋超群，岂会连这都想不到？这大雨下了一整日，却不见停势，必然要下上好几天，此时为涨水期，襄江得此大雨，必定涨水。想必周奕已经将上游截住，只待我过江，便疏通襄江，到时洪水一至，我等数千人安有命在？偏偏我竟然为此暗喜，我征战一生，冲锋陷阵无数，原以为我早已将生命置之度外，然而此次我竟然如此贪生，实在惭愧。”
水戾想到此处，竟有些心灰意冷，但随即又反应过来，深以之为耻，心想事已至此，纵使子房复生也难有良策，然而也不过一死而已，有何惧哉！纵使心中有万般牵挂，也不该如此，否则心中总存悔意，至死也难瞑目，我自认英雄，岂能落得这般下场，倒不如痛快赴死！
水戾已经心存死志，当即召集全军，停止造筏，将周奕的计谋说了。
众人听到不禁面有哀色，水戾说道：“我等陷入此山穷水尽之地，水戾难辞其咎，因我一人，害死了全军九万人的性命。但他们都是真正的勇士，明日水戾也将追寻他们而去，但你们无需如此，都是因我，待我战死沂军阵中，你们再降了罢。”
言毕，军中一时哑却无言，慢慢地才有些骚乱起来，不知谁高叫道：“我等不愿降，愿与将军同生共死！”一言既起，所有人都异口同声道：“愿与将军同生共死！”一句话不知叫了多少遍，直到水戾双手虚压，才渐渐止住。
“好！生为夔人，死亦夔魂！”
“生为夔人，死亦夔魂！”将士都附和道。
“弟兄们今夜都好好休息，调整好状态，明日随我一起杀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