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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加钱的》(3)

    “我才没动心,你别自恋了。”时熠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话,手上没有纸,他只能用袖口擦眼泪,一抽一抽地看起来好可怜,“你才不值得我喜欢。”

    应淮成的眼角没了笑意,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深沉又复杂,又有不忍似的望向了别处。

    “我那天去夜场,是因为我喜欢的应淮成和别人在一起了,我很伤心才去那里借酒消愁的,然后刚好遇到你,你不过就是一个、一个替代品,你别以为我有多喜欢你!”

    应淮成“嗯”了一声,语气平淡道:“那更好。”

    时熠哭得视线都模糊了,想转身躲进卫生间,没注意旁边的水,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摔倒,但应淮成接住了他,他的后背撞上应淮成的胸膛。

    他终于想起来当时应淮成抱他的力度了。

    应淮成一开始总是轻轻地揽着他,然后逐渐收紧手臂,最后变成紧紧抱着他,下巴轻蹭时熠的额角和脸颊,好像很珍惜的样子,时熠连大气都不敢出,呆呆地靠在他怀里,生怕自己过快的心跳打扰了两人的温存。

    那个时候他毫无道理地喜欢着应淮成,但现在他只觉得恶心。

    应淮成对多少人做过这样的事情?对多少人施展过他的魅力?恐怕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时熠想推开应淮成,应淮成却还护着他不松手,说:“小心。”

    “不要你管,你别碰我!”

    时熠用尽全力把应淮成推开,应淮成没有防备,被他推得往后踉跄了两步,刚站定就听见时熠咬牙切齿地说:“我真是搞不懂,你凭什么看不上我?我还没嫌你脏呢!”

    应淮成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他松开手,却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几秒之后才回过神来,无力地垂在腿侧。

    “是啊,你早这样想多好。”他说。

    时熠离开的时候,应淮成还站在原地,看起来比刚刚在台上更落寞。

    时熠没有回宴会厅,他打车回了自己原来的房子,一夜未睡导致他现在头疼得像所有的神经都纠缠在一起,实在撑不下去。

    他倒头就睡着了,凌晨一点又迷迷糊糊转醒。

    他父亲的电话很适时地打过来,问他:“你认识应淮成?”

    他愣住,然后说:“不认识。”

    “有人说看到你们两个在卫生间门口聊天。”

    “不认识,”时熠觉得头还有些疼,“没有聊天,只是打个招呼。”

    父亲的语气听起来略有遗憾,“我还以为你们认识。”

    “怎么,听到他是荣氏总裁了,又改主意想让我和他结婚了?”

    “你这什么态度?太不像话了。”

    父亲发怒挂了电话,时熠忽然觉得畅快,他甚至想去夜场喝杯酒。

    他还没怎么尝过酒的味道,之前应淮成不让他——

    算了,不提他。

    他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新潮的衣服,戴了个鸭舌帽,打车去了夜场,这次夜场的保安多看了两眼才认出他来,时熠掏出身份证,证明自己不是未成年人,保安才准他进去。

    他刚踏进门,保安把他喊住,“几个月前你来找应先生那次,其实他那天快五点多的时候来这里了,还问我见没见到你,但你那个时候已经走了。”

    时熠脚步一顿,心尖微动,但他不露声色,不想再重蹈覆辙,只说:“哦,我知道了。”

    夜场前厅的构造和酒吧差不多,只是高档一些,不会太吵,时熠按紧了后颈处的抑制贴,他只想喝酒,不想有危险发生。

    他正在威士忌和格兰菲迪之间犹豫的时候,有人从旁边递给他一杯调好的果酒,“这个怎么样?”

    时熠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缎面衬衣的男人,长得很精致,气质很妖,时熠刚觉得眼熟,那人已经自报家门了:“我是应淮成的朋友,叫我阿松就好。”

    时熠用手指拨开酒杯,准备点烈性酒时,那人又说:“你和应淮成还有联系吗?”

    “没有。”

    “哦,”阿松理了理自己的长发,叹气道:“我还以为他是为了你才去当那个荣家继承人的呢,看来是我多想了。”

    “我哪里来这么大面子?”时熠碰了碰酒杯边缘的薄荷叶,自嘲地笑了笑。

    阿松心里奇怪,应淮成临走时说“有了想保护的人也算是一种人生意义”,难道指的不是眼前这个孩子吗?

    *

    “小弟弟,喝过酒吗?”

    阿松眼睁睁看着时熠端起一杯威士忌一口闷,吓得连忙夺过他的杯子,在他伸手抢时换了一杯低度果酒给他,“考试考砸了?还是失恋了?”

    酒意还没立即窜上头,时熠还很清醒,他听见阿松的话,怔了几秒,然后抱着杯子苦笑:“我倒是先恋一下再失恋啊,可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啊,难道我就不想把初恋交给一个我喜欢也喜欢我的人吗?他凭什么说那些难听的话,好像我对他死缠烂打一样!我根本就没有!”

    “你在说谁啊?应淮成?”

    阿松见时熠的目光逐渐呆滞,也没什么反应,只有听到应淮成三个字时睫毛颤了颤,“其实我感觉应淮成不会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啊,他都为你破例了。”

    “破例又怎么样?”时熠想起应淮成那张冷脸就来气。

    来夜场借酒消愁的人很多,有默默流泪的,有失控到发疯的,各种各样都不稀奇,但时熠看起来却更可怜一点,阿松总觉得这样的小孩应该坐在学校操场的单杠上晃腿看夕阳,而不是在酒吧喝他从没喝过的烈酒。

    应淮成什么都好,但这事做得不厚道。

    破了例却不负责到底。

    阿松拍了拍时熠的肩膀,低声说:“弟弟,你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时熠已经微醺了,努力睁大眼睛看他,“好。”

    二十分钟后。

    应淮成下了车,他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阿松,接通之后尚未开口,就听见阿松说:“应哥,果然是小朋友啊,一口酒都不能喝,半杯威士忌下去就小脸通红,逢人就傻笑,逢人就凑上去要抱抱,吓得我连忙把他塞房间里去了。”

    “你房间?”应淮成的语气很不好。

    “是啊,我房间,怎么了?欸我跟你讲,小朋友夸我温柔,还说要包我一年哈哈哈哈哈……”

    电话被挂断,阿松朝沙发上抱膝坐着的时熠挑了下眉,“瞧,直接给我挂了,我说的吧,他一定会吃醋的。”

    时熠说:“他才不会吃醋,他只会高兴能摆脱我这个牛皮糖。”

    “那就说好了,”阿松对时熠伸出一根指头,笑道:“赌注一千块。”

    时熠垂下头,额头抵着膝盖,他心里又闷又苦,烈酒在烧他的五脏六腑,身体异常难耐,他隐隐有预感发情期的到来,正准备回去时,门被人踹开了。

    “靠,哥,不至于吧我——”阿松话说一半,就被应淮成揪住了领口,应淮成比他高出十多公分,体格健硕有力,此刻如同地狱罗刹一般控着他,阿松吓得差点腿软。

    眼瞅着拳头即将朝他的脸飞过来,阿松立即道歉:“骗你的,骗你的,你家小孩我一个指头都没动,刚刚的话都是我编的,就是想骗你过来,不信你看。”

    应淮成本是气火攻心的,差点没止住暴戾,拳头停在半空中,顺着阿松的手指望过去。

    时熠站着沙发边,眼里全是震惊。

    “应淮成。”

    他喊他的名字,只三个字,就像一双柔软的手抚平了应淮成心口所有的波涛汹涌。

    阿松立刻很有眼力见儿地溜掉了,关门时还不忘朝时熠伸出四根手指,意思是“起码一万”,可惜时熠根本没注意到他。

    门关上,嘈杂被隔绝在外,房间恢复安静。

    时熠的眼泪因为哭干了,没有再流出来,但他还是不争气地红了眼,他问:“你为什么来?”

    应淮成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也躲不过,只好语调冷淡地说:“我怕他伤害你。”

    时熠这时已经站不稳了,但他还是用尽全力往应淮成的方向走,“伤害我最深的难道不是你吗?”

    应淮成保持沉默。

    “酒一点都不好喝,还没有你给我榨的果汁好喝。”

    “一个人躺在床上看到的月亮也不圆了。”

    “长这么大,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对你一见钟情。”

    “喜欢一个人真的一点都不开心。”

    “我很讨厌现在的我。”

    “但你为什么要来?给我希望又看着我失望很好玩吗?”

    ……

    他一步一步往应淮成的方向走。

    应淮成看出他的异样,在他还没靠近时就走过去把他按住了,“你发情期来了?”

    “嗯,来了,我口袋里有抑制贴。”

    应淮成于是去拿,可时熠却故意抢先抽了出来,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了。

    “我想知道一件事——”

    时熠看起来像是醉了又似乎很清醒,可他明明连眼神都是散的,却能准确地扑上来搂住应淮成的肩膀。

    “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抵抗不了本能的时候,我想看你不冷静的样子。”

    话音刚落,应淮成忽然感到后颈处传来一阵刺痛。

    时熠把他的抑制贴撕下来了,“我不信你能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