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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加钱的》(4)

    应淮成无数次问自己,你配得到时熠的爱吗?

    但他也很清楚,再忍耐也没有用,没有人会拒绝一份纯粹又热烈的喜欢。

    ……

    时熠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陌生的房间,不算太大,装修很旧,顶灯已经积了一层灰,映得房间更加暗黄。

    时熠正准备起身,却听见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是应淮成的脚步声,时熠忽然灵机一动,决定闭着眼装睡。

    应淮成在时熠的床边停下,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在时熠准备睁开眼吓唬一下应淮成时,他感觉到应淮成俯身靠近了他,他连忙屏住呼吸。

    可应淮成只是伸手在时熠的额头上摸了一下,好像在探他的温度,看他有没有发烧。

    时熠好失望,差点就要睁开眼了。

    下一秒,应淮成却握住了他的手。

    很轻很轻地,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指尖摩挲着时熠的虎口,顺着他的掌纹小心翼翼地滑到他的手腕停下,如此反复几次,甚至都不敢和他交握,好像在全神贯注地感受着他皮肤的温度,但很快就又松开了,他掀起被子盖住了时熠的胳膊,装作无事发生。

    时熠的心口开始泛甜水,咕噜咕噜地往外面奔涌,他真是很好满足的一个人。

    应淮成刚转身,就被时熠从后面抱住了腰,时熠贼兮兮地笑,说:“被我发现了!”

    应淮成整个人僵住,半晌才说话:“发现什么?我只想看看你有没有发烧。”

    “哦,那你摸我手做什么?”

    应淮成理亏,一时也想不起狠话,只好拉开时熠的胳膊,把他按回床上,时熠睡得头发都蓬起来,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看起来像颗软糖,应淮成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时熠的两只胳膊被应淮成按着交叉在胸口,还傻乎乎地笑,好像之前应淮成给他造成的伤害都不复存在了。

    “如果你想和我保持情人关系,我也同意。”

    应淮成的眼神变成深冬的冰,他说:“毕竟我们在床上还算合拍。”

    时熠的笑容立马滞住了,“什么?”

    “你父母托人来问过我话,看得出来,你家想要攀上荣家的高枝,但我不想结婚,更不想和曾经包养过我的人结婚,不过,做情人无所谓,毕竟你这么喜欢我,也不会出轨别人,至少干净——”

    时熠一巴掌扇在应淮成的脸上。

    “你不要欺人太甚。”

    时熠坐到床边,拿起自己的衣服,t恤和牛仔裤都不能穿了,他身上是应淮成的睡衣,在他昏睡的时候,应淮成给他洗了澡换了睡衣。

    他抱着自己的衣服,转身对应淮成说:“我只问你一遍,你刚刚说的是真心话吗?”

    “是啊。”应淮成回答得很轻松。

    他强忍着眼泪,“还有一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要回荣氏当那个继承人?”

    “为了钱啊,”应淮成像听了个笑话,“不然为了什么,你知道荣氏的资产有多少吗?”

    “真的只是为了钱吗?”

    应淮成看着时熠的眼睛,他点头,说:“只是为了钱。”

    ……

    时熠穿着不合身的睡衣出了门,才发现这是一个老式的六层楼房,墙上的“4楼”标识已经模糊了,只隐约能看出一个尖角。

    他在二楼的拐角处撞到阿松,阿松正在吃烤肠,一抬头就看到衣衫不整的时熠,愣了一愣,随后又笑:“哟小少爷,战况这么激烈吗?”

    时熠忍着鼻酸,问他:“这里是哪里?”

    “嘉年小区,我和应哥都住这儿,对了,你怎么穿成这样就下来了,应哥不送你?”

    时熠本想迅速离开这里的,但他突然觉得不对劲,“他不住荣家住在这里?”

    “对啊,他怎么舍得离开这,应哥他妈在去世之前一直带着他住在四楼,算算也有十几年了。”

    “妈妈?”

    阿松疑惑:“他没跟你讲吗?”

    时熠想说没有,但他耍了个心眼,“他讲了他妈妈的事情,但他看上去状态不好,我也没敢多问,你能告诉我吗?”

    “哦这样啊……应哥其实挺可怜的,他妈一个人生下他,拼死拼活把他养大,好不容易等到应哥上了大学有出息了,自己却得了癌症,肝癌,一查出来就是晚期了,没钱治疗,一直瞒着应哥,等到下不来床了才告诉应哥,应哥连夜坐火车回到家里,把他妈送到医院,学费生活费借来的钱全凑到一起,也不够做治疗的,后来——”阿松说着说忽然停住了。

    时熠追问:“后来什么?”

    阿松叹了口气,“欸我真是不忍心说。”

    时熠的心脏开始打鼓,他预感到了什么。

    “他在医院一筹莫展的时候,夜场的总经理发现了他,总经理看他长得帅,还是名校的大学生,又为钱着急,就骗他说,陪卡拉ok的客人喝喝酒,一晚上能赚五千,应哥那个时候年纪小,没什么社会阅历,就信了,结果到那边,客人一眼就看中了他,在他酒里下了药……完事之后给了他两万块钱,我能想象出来应哥当时的心情,应该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但没办法,他妈还在医院等着做手术呢。”

    “应哥把钱送到医院,手术也做了,但因为他妈病的太重了,癌细胞扩散到各个器官,再加上身体底子差,没坚持到一个月就走了。”

    “应哥可能是觉得人生无望吧,给他妈办了葬礼之后就没回学校,成天在夜场喝酒,过得不人不鬼的,然后时间久了就留在这里了。我知道,你肯定觉得他这样是堕落了,是自我放弃了,但是吧,我觉得各人有各人的命,谁也别瞧不起谁。”

    “不过现在好了,他终于有了喜欢的人,我看着也替他高兴,就是我听说他现在在荣氏因为出身问题被人四处议论,名声不大好,小公子,我知道你家是名门大户,能帮就帮帮他吧,行吗?”

    *

    应淮成对荣氏的事务并不感兴趣,也不算太懂,只能由荣老爷子的秘书带着他一点一点熟悉。

    “应总,应总?”

    秘书提高了音量,终于把应淮成从神游中拉回来,应淮成提笔在秘书递过来的文件上签了字。

    半个月了,时熠真的一次都没来找过他。虽说是他想要的结果,但还是略有些怅然。

    荣氏的事情复杂又烦乱,派系斗争层出不穷,企业的经营战略和内部管理也很棘手,和原先的荣少爷不是管事的主,荣老爷子又做了甩手掌柜,现在全砸在应淮成的手里,他大学虽然学的是金融,但也只上了半年,没学到什么东西。

    舆论的压力倒不算什么,自从他进了夜场,背后的指指点点都没有少过,他早习惯了。

    秘书曾经将荣老爷子的想法隐晦地传达给应淮成:可以与商界名门家的适龄omega或者beta联姻,这样会轻松些。

    荣老爷子甚至自作主张地给他安排了一场名义是慈善,实质是相亲的晚宴。

    应淮成觉得可笑,当年这人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可以忍心抛弃怀孕的女友,去和有钱人家的小姐闪婚的吧?

    他做不到,他回荣家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份家产。

    只是为了有实力能保护那个孩子。

    做不了他的爱人,至少能保全他的自由,看着他找到自己的幸福,就已足够。

    时熠这个小傻子都不知道,如果他们在一起了,他要承受多大的舆论压力,那么简单干净的小孩,应淮成舍不得任何人去破坏他的名声。

    “小傻子……”

    应淮成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还没睡着。

    月亮高高地悬在天幕上,他想起时熠说的:一个人躺在床上看到的月亮不如那晚看见的美。

    他记得把时熠抱在怀里的感觉,从后面揽着他,像抱着一个软软的玩偶,不管怎么捉弄,时熠都不会生气,只会脸红,然后骨碌一转身把脸埋在应淮成的胸口,说自己困了。

    相拥而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词汇。

    他把迷迷怔怔的小家伙捞到怀里,拽过被子裹住,然后闻着他身上的香草味和沐浴露的乳木果味混合在一起形成的甜津津的味道,很快就有了沉沉的睡意。

    两个人在一起睡惯了,一个人就显得很孤独。

    他正看着月亮,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他拿起来,发现是时熠的电话,他呼吸一滞,本想挂断的,却鬼使神差地接通了。

    “喂……”时熠拖着长长的尾音,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你怎么还没睡?”

    应淮成的声音毫无波澜,“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给你打电话,应淮成,应淮成,”他喊了好几遍,像喝醉了但声音没有醉意,“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没有事我就先挂了。”

    “诶诶诶别!有事啊,我很认真地在问你,你有没有谈过恋爱啊?算了我不想听你的回答,我只想告诉你,应淮成,如果遇到对的人,谈恋爱是一件特别特别美好的事。”

    应淮成没有说话。

    时熠自顾自道:“我想我遇到那个人了,他特别温柔,喊我宝贝,会给我做饭吃,而且他从来不对我说伤人的话。”

    应淮成从心脏到喉咙的那一段好像被什么封住了,他想说话,却有如刀割,“……那很好。”

    “最重要的是,他也喜欢我,和我对他的喜欢一样多。”

    “是吗?”

    “真幸运,初恋能遇到他。”

    应淮成愣住,原来他还藏着私心,即使不能相守,至少时熠的初恋是他,原来也只是他自作多情。

    他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恭喜你,还有什么事吗?”

    时熠好像恍然未觉,说:“我想和他结婚。”

    应淮成的心门彻底失守,怒火已经让他丧失了冷静,时熠如果再说一句,只要一句,他就会完全崩溃。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很好,这是他想要的结果,时熠有了喜欢的人,他应该做的事就是保护时熠,不让他的父母再插手他的婚事。

    但他的感情在说,他不能接受,他嫉妒得发狂。

    “应淮成。”时熠又喊他的名字,语气懒懒的,藏着笑意。

    “这些话让你很难过吗?那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对我说过的话,每一句都比这些更残忍。”

    应淮成愣住,他听见时熠钻进被窝的声音,带着小小的撒娇,“哼!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要是再不好好把握,我就一脚把你踹开,和别人谈恋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