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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不干了

    到了阎云柯这个境界,一念千里,不出两刻钟,便从乾王朝回到了魔域。

    魔域川泽延绵不绝,山河浩淼,和修仙界同在人间,除了多沼泽、迷瘴之所,多阴毒、凶煞之物,剩下的地方也和寻常的人间没有什么不同,同样适宜人类生存。

    至于魔域多阴煞之气,多血腥杀戮,阴魂恶鬼等等传言,不过是人间话本凭空捏造,修仙界里的讹传罢了。

    当然这也并非空穴来风,曾经的魔域魔修无恶不作,祸乱人世留下的印象,直到阎云柯肃清魔道、重振魔域风气至今万载,正道对魔域改观了,但人世间的固有印象却仍然根深蒂固,他无奈只能一笑置之。

    所以他以魔域来试探树骷,见对方孤陋寡闻至此,便笃定了树骷背后并没有幕后黑手。

    而树骷虽是无主之物,本就是乾王宫的东西,能长这么大,吸食的也是乾王宫中人的血气,而今回馈给乾王朝小辈也是理所当然,所以他最后捡一片带回魔域,就当信守承诺了。

    魔域中央魔殿位于终年冰雪覆盖的山巅,神级防御阵笼罩着威严的宫殿琼楼,里头气候温暖如春。

    侍女、侍子捧着各类洗浴之器鱼贯而入,阎云柯沐浴过后,换了身干净的华袍,唤来魔殿四宫之一的南垣宫太上长老:“本尊有棵小灵植要养,替本尊找一处急需清理的死牢。”

    商澜太上长老见到他掌心之物,顿时眼睛一亮,道:“这不是树骷吗,南殿天机阁所辖地域内有处死牢,年久失修,人满为患,正合适!”

    “里头可有值得大赦之人?”阎云柯问。

    “没有,都是些为害魔域百姓,还死不悔改的穷凶极恶,其中绝大多数是空无大脑只剩下杀戮本能的封魔人,合该尽数斩杀,但由于年久失修,进去的魔卒会有性命之忧,老夫封了几层,本想着找个时机将之肃清……”

    商澜从尊上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但他是最早追随魔尊之人,能感觉到尊上情绪有缺,也不知这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尊上情绪败坏至此。

    阎云柯虽然才从乾王宫回来,却有种已经过去了的感觉,他看向周遭熟悉之境,远处暖池温泉氤氲,将树骷碎片握紧,而后伸到商老捧起的双手之上,这才松开。

    此物若要养活,急需尽快以生命力温养,养大也并非一时半会。

    隔日,两道光降临在魔殿之外,被防御罩挡在外面。

    有人来报:“拜见尊上,有仙人到了。”

    “让他过来。”阎云柯在庭院繁花树下品茶。

    很快,仙光一闪,一男一女两位仙官便降临附近,看到阎云柯的瞬间,两人仍有种惊艳之感,这位魔尊容貌和气质着实太正了些,他一身白袍,哪怕不笑的时候神情淡淡,姿容胜仙。

    那位女仙君乃是人间一位赫赫有名的剑修成仙,进到天界司修星宫,成了一位文官,道:“女仙夜婉儿,素闻魔尊大名,成仙后才知人间有这么位比仙人更仙的人间霸主,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那身着水墨道袍的男仙官舟曲拿出隐匿此地气机的光罩,笑容满面地道:“魔尊不愧是魔尊,您一出手,整个星宫这么多仙官都甘拜下风!”

    阎云柯被仙官们抬举并没有多少欢愉,听到后一句反而感到刺耳,笑着道:“二位远道而来,不会是为了恭维本尊吧。”

    “我等此来,还是为了那位古国十九皇子,想要当面多谢您。”

    阎云柯饮了口茶,淡淡道:“收了好处,不必多谢。”

    “我等按照您的吩咐,在您去古国发生的事,不去窥探,虽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从十九皇子的命线走势上看,他确实经历了大落与大悲,这是我们从未做到的。”

    阎云柯听得倍感耻辱,这是他干的事?现在想想他能干出这种事也是可笑至极,最可笑的是堂堂天界仙官竟然拿这种欺负小孩的事出来当成丰功伟绩去说。

    舟曲愉快地道:“您可想知道这位让我们束手无措的十九皇子在您走之后的事?”

    “打住,到此为止,以后不会再掺和。”阎云柯道。能让这俩仙官开心的事,自然是那少年的惨淡。

    “这……”很想说的舟曲一时语塞。

    “能问问为何吗?”夜婉儿也道。

    “你们仙君可真是厚道,让本尊去对付一个凡人小孩,是拿本尊当消遣吗。”

    “尊上说笑了,”夜婉儿连忙道,“我等也是受仙之托,忠仙之事,身不由己,实在没辙,才来叨扰尊上。”

    “这么说,想对付凡人小孩的并不是你们。”阎云柯道,“你们不愿做的事,倒好意思让本尊去做,你们星宫司修仙君近来可还安好?”

    夜婉儿道:“仙君大人时常念及尊上。”

    舟曲听出问题,道:“您误会了,那绝不是寻常小孩,您可千万别被他外在给蒙蔽了!”

    “说来听听?”阎云柯对他们的“束手无措”感兴趣,想知道那十九皇子究竟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竟连才见他一面的您,都因他遭遇动恻隐之心,您难道不觉得有问题吗?”

    惨成他那样,是个人都会对他动恻隐之心,但乾王朝那些人恐怕不是人。

    舟曲继续道:“十九皇子刚生下来就没哭过,和皇帝冷冷对视,如同恶鬼邪神,谁想到,您出现以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或许只是因为不能修炼,他竟能崩溃至此。”

    阎云柯脸疼的同时微微皱眉,“只是因为不能修炼”,这话说得何等事不关己。

    “起初他天赋一般,便无意修炼,为了能引他踏上修炼之路,我等煞费苦心,他的命格里原本有重重苦难,但他都轻而易举地度过……”舟曲唯恐自己没说到位,唤出命盘细图。

    那命盘细图并非具体画面,而是精心绘制的命图里某个微不足道的小点,所连成的一条线,走过的和即将走的命图线条是亮的,未走的是灰暗的,而现在灰暗的是后半全图!

    阎云柯不由看了看这位年轻的剑仙憔悴的脸,对方擦了把汗,很激动地说:“您看这里,这儿有两个孩童对他很过分,当众给他难堪,如果他还手,就会被关进地牢。在地牢里,他会遇到一位领他踏上修炼路的老师……地牢才是正常归宿,但他的每一次选择,都不在出生时所定的命格中。”

    “他避开了所有的狂风骤雨,在全皇宫的蓄意针对和极力排挤中,只受了点皮外伤!”

    阎云柯神情冷漠,不为所动。皮外伤对凡人而言也不轻了。

    道修或非凡之人能视受伤为无物,因为伤筋动骨也能轻易愈合,经络强劲后忍耐疼痛的程度加深了,敲断骨的痛都不至于昏过去。但凡人不同,凡人受点轻伤,也需要十天半月的调养,稍有不慎留下隐疾,半辈子遭殃,对凡人而言,受伤不只伤身还伤命。

    “我们竭力希望他按照命盘所载走上修炼之路,但他到这里,”这位年轻的仙官粗糙的好似经常打磨什么器具的手指,指着末端亮起的节点,重重戳了戳,“回归到了一开始没命盘之初,谁都不会再要他修炼,而他自己也会飞快认命,我们所有辛劳付诸东流不说,还会因为命图的存在,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星宫所有仙官都得受牵连。”

    如果这命图本就是一己之私收好处办事,那么受罚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阎云柯轻飘飘地道:“你们想要他修炼,一开始给他点修炼天赋不就好了,中途给他点拿到好东西的可能,激励一把不就可了。一开始给个几乎无法修炼的身体,他不修,还要怪他?”

    “不不不,他出生在修炼古国!”

    舟曲见魔尊始终不为所动,越来越焦急,几乎口不择言:“关于他的命格,在他出生前,我们整个星宫竭尽所能拟定,同样也是一切皆有可能,可现在全都偏离了轨迹,甚至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整个乾王宫变成乌烟瘴气之地,几乎是个宫内人打他一巴掌,乾王朝的气数就要缩短上百年。婉儿和乾王朝有些渊源,实在忍不住这才陪我下界来找您。”

    阎云柯在见到那少年之前觉得这些话尚且叫话,见了那少年之后,觉得这真够荒谬,乾王朝气数缩短几百年,难道不是倚强凌弱欺凌弱小之人的错吗,这还能扯到无力反抗只能挨打之人身上,那少年对乾王朝那般忠心错在哪?不就是天赋太次,可天赋太次也是天定的。

    他收起腹诽,淡淡道:“这位女君还心存私心?乾王朝不过是个古国罢了,没了也会有其他势力顶上。”

    “我也是忧心乾王朝子民,纵使上士有错,子民何辜。”

    “所以这就是你庇护上士,以权谋私的理由?”

    夜婉儿一时语塞,道:“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但我有位师弟亦是乾王朝升仙的世家弟子,他来知会我此事,说纵使为仙,不能忘本!”

    “那他为何自己不来?”

    夜婉儿愣住了,“他、他”了半晌,硬是没说出所以然来,不禁陷入沉思。

    舟曲放缓了语调,道:“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星宫宫主也后悔,希望您能看在八百年交情的份上……”

    但八百年的交情,他也不知道这位仙君背地里还在干这种损人利己的勾当。

    “本来天界之事不该外传,但星宫迫于三界压力,实在没有办法。当初要重点编撰命格的是他们,现在出岔子了施压的也是他们,我们星宫要记录凡间多少事,可就在这位皇子上,我们在拟定了命格后还瞎忙了整整十日,精疲力竭,所以若是能请动您……”

    这话说得笼统,没提为什么给他们施压的人要这般对待这少年。阎云柯最烦这种做错事来卖惨的,才忙十日,那少年在人间受了十年罪。

    说是迫于三界压力,但可能给星宫施压的存在,可以是天界仙君;可以是人间,比如无辜受牵连导致气数将尽的乾王宫相关;也可以是冥界……

    阎云柯想知道这小孩到底什么来头,但伴随着对方这一通疑似抱怨实则暗示背后施压的不止一位的话。

    一道雷霆轰然炸响,天色不知何时已然暗了下来。

    仅仅是这种程度的泄露天机罢了,天穹之上,雷云翻滚,轰隆声不绝,电蛇在云端闪烁,甚至逐渐扩大成型。

    “本尊也忙,你回去跟司修仙君说,交情到此为止……”

    “好!我定把话带到,”舟曲神色匆匆,似乎很熟练般,起身道,“不说了,我要去扛天刑九天神雷。不然天雷劈到您这里,毁了您的殿堂,我还得用私藏来陪。”说完便含泪闪身离去。

    “九天神雷比较残忍,”夜婉儿神色微乱,也起身拜别,道,“等师兄挨完,我负责送师兄回去,便不打扰尊上,但愿尊上再慎重考虑考虑,普天之下知晓此事的只有您,只要您愿意出手,报酬定不会让您失望。”

    “枉费心机,”阎云柯半点兴趣也没有,道,“商老,送客。”

    “不管怎么样,我还会再来!”夜婉儿看着他,执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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