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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修)

    第6章

    虽然从外部就可窥一斑,但进入禅院家内后,夏油杰还是为这个家族的传统与古老而暗自心惊。出檐连绵而深远,青石搭起的小路显然经常有人打理,一尘不染。

    一路以来也遇到了不少人,与穿着常服的夏油杰不同,他们大多都穿着附有家纹的和服,布袜、木屐一样不缺。

    禅院直哉作为禅院家现任家主的嫡子,地位显然不低,一路上遇见的人大多恭敬的弯腰问好。

    不过……基本得不到回应。

    “原来是为了月底深雪姑姑的生日来的,看来你们关系很好啊。”禅院直哉直径路过了一位朝他问好的女性,侧头笑着跟夏油杰说话:“要知道深雪姑姑的生日,在禅院家可是每一年最重大的事情了。”

    “只要是体内流着禅院家血的子嗣,无论身上是否有任务,一定要在12月31日之前赶回来参加。”

    禅院直哉脱下鞋,踩上抬高的内室木地板,意味深长的说:“就算是我,有时候都没有生日过呢。”

    对这些话不为所动的夏油杰换上室内用的鞋,礼貌的和帮忙递鞋的女性道了声谢。

    女性一愣,然后恭顺的替他们将鞋拿走存放起来,并没有过多的话语。

    注意到这一幕的禅院直哉微微挑眉,他笑了笑,并未多言,而是介绍道:“走过这间屋子之后,就是内院了。那里就算是禅院家的人,也甚少有人会过去。”

    “是有什么规定吗?”这间屋子似乎只是用来隔绝前、后两院,虽然很长却并不宽,没走两步就又到了庭院。夏油杰看了眼不远处隐隐能窥见的竹林、砂石和零散假山,扑面而来的空寂之美。

    同时他也发现了些许古怪。

    禅院家里有不少无害的诅咒,似乎是生前就是禅院家的人留下的,所以一直没有被清理。

    但是一跨过那条作为分解的屋子,整个氛围就改变了。

    一丝诅咒的气息都没有。

    “因为啊,经常接触这里的空气的话,出去执行任务会很容易被诅咒攻击。”禅院直哉漫不经心的说:“特别是经常接触深雪姑姑的人。啊…比如我这次去铲除的特级,其实并不是原本的任务目标,而是意外被叔父引来的。”

    “而从深雪姑姑小时候开始,叔父就担任着抚养她的责任。”

    明明今天晴空万里,鞋底与砂石摩擦的声音却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禅院直哉一脚踩上反桥的小台阶,回过头看着还在后面的夏油杰轻轻笑着说:“也有这种存在的。因为接近深雪姑姑,沾染了她的气息——最终导致吸引了比自己更强的诅咒而死去的人。”

    夏油杰微微抬起头看着站在反桥上俊朗的少年,总是带着笑意说话,眼里却是化不开的霾。

    提起深雪时的口气虽然亲昵,但话里话外却总是带着阴暗的诋毁。

    “是吗。”

    夏油杰不痛不痒的回应,似乎没有达到禅院直哉的预期,他站在反桥上问:“你对此没有什么看法吗?”

    到底还是十三四岁的少年,藏不太住心思。

    “虽然很遗憾,不过……”夏油杰漫不经心的说:“这也只能怪他们自己太弱了吧。”

    他知道深雪的体质,也清楚接近她的后果,更有能力为此而负责。

    弱者就不要随便靠近深雪了啊。夏油杰上挑的眼尾中流泻出高高在上的蔑视来,那不是地位带来的,而是自身绝对的实力——

    如果想要动摇他对深雪的看法,不如告诉他深雪其实是个男的来的有用。

    禅院直哉勉强笑了一下。

    “……你说的也对。”

    他转过身继续带路时,脸色突兀的沉了下来。

    深雪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强的朋友?……有些不妙。

    禅院家大的不像话,从正门走到深雪所在的地方,以他们两个人的脚程也花了二十分钟。刚一走进屋内,夏油杰就仿佛置身于春季一样,里面烧着传统的地炉,但却很少看到有人在。

    禅院直哉说:“深雪姑姑身体不好,每年冬季屋子里都会不间断的烧着地炉以供保暖。”

    “为什么不装空调?”夏油杰随口问了一句。

    虽说从面上看禅院家大多都使用的是无烟碳埋沙供热的地炉,这样美观又不会有烟味,却依然十分占据室内的面积,而且也无法做到全屋供暖。如果能够装一个中央空调的话,想来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遗憾的是,深雪姑姑这里基本不通电的。”禅院直哉一耸肩,他停在一处门前,往障子木板处轻扣了两下,“是我,直哉。可以进来吗?”

    这里就是深雪的住所。

    夏油杰看了过去,透过障子隐约能够见到里面的影子。

    许是太久没见的原因,他没由来的有些紧张起来。

    刚入冬没多久,深雪就生病了。

    她停止了户外的活动,虽然本来也没多少,直接进入了一步不离地炉的日子。

    当然,就算爬不起来也得上课。

    深雪披着带绒的打褂坐在地炉旁,手边还把着一个手炉。整个人病恹恹的听着自己兄长讲话,头疼的只想躺着睡觉,而不是上理论课。

    禅院直毘人敲了敲地炉的延边,“深雪。”

    他低声呵斥,“打起精神来!如果你这会是在和诅咒对抗,如此松懈的模样,早就死了!”

    “……”深雪抚着额头,抬起眼说:“可我又没有在和诅咒对抗?”

    她将打褂拢了拢,“关于咒力延展使用的招式都已经不知道背了多少遍了,也没点新鲜的。”

    深雪还发着低烧,说话时带着微闷的鼻音,语气里满满的嫌弃。

    “你没有办法跟其他人一样在战斗中领悟体验,就只能把这些嚼碎咽了刻在血管里。等能够使用后,无需多加练习就可以自由使用才是你上课的真正目的。”

    禅院直毘人将炭火上吊烤着的清酒取下,倒入盏中递到口边,一饮而尽。

    深雪想说点什么来着的,忽然朝内室的方向望去。

    “有人来了。”

    一个人?

    不对,是两个人。深雪在对咒力的感知方面非常的敏锐,禅院家也针对这点常年对她进行训练,此刻并不夸张的说,现存的那位特级如果不是非常刻意的去隐藏自己的气息,在靠近时也会被她发现。

    禅院直毘人不动声色的抬眼一瞥。

    明明拥有这样绝佳的天赋,却因为诅咒的关系……。如果深雪没有被诅咒缠身,他也不至于会考虑甚尔的儿子。

    在心中低叹了一声,他忍不住想到:就是如果再勤奋一点就好了。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回廊就有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细碎的说话声来到障前。

    门扉被扣响,“深雪姑姑,你在吗?”

    是直哉啊。

    深雪懒懒的说:“给我带礼物了吗?没带的话不准进。”

    禅院直哉轻咳了声,“有客人在。姑姑,你确定要我现在去买礼物吗?”

    客人……怎么会有客人来这里?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深雪忽然站起身来,打卦落在地上叠成一团,她也不管不顾的就跑去拉开了门——

    “杰!”

    深雪又惊又喜,生病而苍白起来的脸上也因为兴奋而晕起了一层浅浅的绯色。

    终于见到了——

    夏油杰注视着面前许久未见的人,将其从头到脚一点一点印入眼内,眼睛微微弯起,“好久不见,深雪。”

    他将拎着披萨的手一抬,露出无奈的笑容,告罪似的的说:“抱歉,好像有点冷了。”

    侧站在一旁被无视的禅院直哉不禁开始猜测,这两人究竟是如何认识的?

    没等深雪做出更多的回应,坐在地炉旁纹丝不动的禅院直毘人抬眼将三人的身影印入眼内,淡淡的说:

    “深雪,不介绍一下吗?”

    -

    「禅院家那个孩子名气很大啊……虽然诅咒暂时没有对悟起什么作用,不过她好像一出生就被“束缚”了。」

    「如果不是诅咒,她就能够顺利使用术式,也不会被一直束缚在禅院家。」

    五条悟侧靠在车窗上,看着列车外的风景化作彩色的线条疾驰而过。

    耳旁是硝子与杰的话,眼前却莫名浮现了那个夜晚见到的人。

    也挺有意思的。

    拥有着那样阴森可怖咒力的禅院,居然是个随意邀请突然造访的陌生人喝茶的笨蛋……

    在太阳的照耀下,被半遮挡在墨镜后头,略有些发青的蓝色调的眼中略带着些许微妙的情感在发酵。

    诅咒起效的前提:五条家诞生了最强咒术师。

    内部曾有过这样的结论,——是因为他的出生,所以才会有禅院家那个女孩的诞生。

    于是就顺理成章的有了这样的猜测:如果将禅院深雪杀死,就算失去了名正言顺的理由获得禅院家的术式,也可以顺利解决掉现任继承人身上的诅咒。

    当然,这只是猜测而已,并没有人去这样行动。

    不过……假设诅咒在日后的某一个时间在他身上实现,而他依然拒绝结婚的话。

    也许就会有人出手了。

    时隔三个月,五条悟重新踏上京都的土地。

    雪白的头发严严实实的塞在贝雷帽里,立起的风衣领子牢牢地遮住了他半张脸来。

    绝不是什么多余的同情心发作,只是有点好奇「天与咒缚」是否真的能够解除而已。

    京都府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里,应该有他要找的答案。

    唉——学习真是很重要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