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冬季不怎么能离开地炉的深雪又坐了回去，她把打褂当毯子似的披到身上取暖，目光在眼前的三个人间一扫而过。
真是意外……
杰居然和兄长聊得很开心。
不过因为聊的内容过于公式化和无趣，她看了一会就有些无聊挪开了视线，转向了据称没有给自己带伴手礼的侄子。
“直哉，这次任务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禅院直哉目前是二级咒术师，一般来说出任务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三天。这次却去了足足半个月，深雪多少有些好奇起来。
突然被点的禅院直哉看了眼没注意这边的父亲，侧过脸低声解释说：“扇叔父的任务出现了一点问题，临时调派我过去解决。特意给你带的伴手礼还在札幌，我已经托人带回来了。”
两人虽然是长辈与小辈，但是禅院直哉却比深雪要年长几岁，儿时也常在一起玩耍。
是以每当他出任务时，都会带一些当地的伴手礼，或是买些有意思的玩意回来送给深雪。
深雪“诶”了一声，她声音有些闷闷的说：“札幌是不是在北海道神宫那里？”
她很少出门，也没有正经上过地理课，往往都是依靠学习的诅咒栖息地和当地的神宫来区别外界。
“是北海道神宫在札幌。”禅院直哉简单纠正了一下，“就算出不了门，好歹把风物志好好看下吧。”他吐槽道。
深雪：“……”
她现在听到背东西就头疼，“别和我提那个了，今天兄长让我背了一天关于咒力的延展使用，光是‘投射咒法’和‘落花之情’就足足五十遍。”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她头都快炸了。
禅院直哉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然后才慢慢的说：“‘落花之情’是对领域专用的咒术……父亲也是为了你好。”
他虽然在笑，但神情却微妙的淡了一些。
夏油杰余光瞥到了一眼，奇怪……
一路上禅院直哉的态度分明对深雪不太友好，此刻却又十分亲近的模样。
如果是伪装的话——
他温润的声音好似泉水滴落在石头上，打磨圆润的那一瞬间，暗含着些许担忧的意味，适时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深雪，你感冒了吗？听声音有点哑。”
禅院直毘人收敛起刚刚的笑容，想起来地炉上还煨着药，中午时被撒娇赖到现在还没喝。
他淡淡的说：“该喝药了，深雪。”
“……”
深雪痛苦的看了眼提起这茬的夏油杰，她还以为已经混过去，可以不用喝药了。
禅院直哉非常自觉的把煨着的药给倒进了一旁的碗里，递给深雪。
“深雪姑姑，喝药吧。”
苦着脸接过禅院直哉不知何时递过来的药碗，深雪分了几次喝了进去。
一次性喝下去虽然干脆利落，但多次因此反胃呕吐的经历，让她只能忍受难以形容的味道慢慢在口腔中弥漫而开。
接受到深雪视线的夏油杰有些无辜的看了回去。
他也不知道禅院家竟然是准备了汉方来治疗，……咳。
盯着深雪喝完后，禅院直毘人终于不准备继续再聊下去了，他站起身来，看向夏油杰淡淡的说：“你是深雪第一次邀请来的客人，请随意些。晚些时候我会让人安排合适的住所给你。想来你们许久未见，也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做多陪了。”
“等等！”
深雪忽然出声，她有点渴求的问：“直毘人兄长，可不可以停课？就当……放寒假？我听说高专的人都有寒假的。”
禅院直毘人脚步一顿，瞥了眼站起来的夏油杰，单眉上扬。
十六岁的特级咒术师吗……
“等一月份就恢复上课。”
障子拉上之前，禅院直毘人意味深长的留下一句话：
“来年的等级评定上，希望能看到你的名字。”
夏油杰说：“一定。”
禅院直毘人略点了下头，转过身，“直哉，跟我来。”
“是。”禅院直哉跟了上去。
夏油杰看着障子在自己面前缓缓闭合，扯着领口微松口气。
禅院家主看起来不拘小节，短短的一会交流，却是话中有话，对他的来历始终抱有疑虑。
恐怕是在担心深雪吧。
“……明明他自己还是一级咒术师来着。”深雪将手放到地炉上取暖，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来遮住了眼睛，一副困倦的模样。
“目前现存于世的特级只有一位，而禅院家主是特级以下第一人，实力强劲战斗经验丰富。深雪，这样说自己的兄长真的好吗？”夏油杰挑眉，将带来的伴手礼中拿出一罐漂亮的玻璃糖来递过去，“喏，新干线上看到买的。”
明明很久没见了，但一点生疏的感觉都没有。
一颗糖吃进去，深雪稍稍觉得精神了一点，她含含糊糊的说：“很快就不是了吧，等明年评定的时候兄长说你和那个……”她一顿，别扭的把那个名字吐出来：“五条悟，会一起升特级。”
提到五条悟让深雪有点不开心，她皱着眉转移话题：“要是来之前能提前和我说一声就好了，我可以去门口接你的。”
也就不用多背那么多遍咒术延展应用了。
“抱歉，我想尽量快点过来，一忙完就来拜访了。”明智的没有去接关于悟的话题，夏油杰把披萨打开，目光落在那个铺满了细沙的地炉，思考起来：“深雪，你觉得……这个能用来加热披萨吗？”
深雪望过去不确定的说：“可以的吧，直毘人兄长经常在上面煨酒的。”
不过她现在有些头疼，再加上刚喝完药，其实不是很想吃披萨。
可是……杰特意给她带的，还是要吃完比较好吧。
深雪下意识的抿了抿唇。
生病了还很难受吧……夏油杰观察到深雪有些恹恹的神情。
他思考了一下后，拿起一片只剩下余温的披萨来送入自己的口中。
“我想起来你还在生病，还是吃的清淡一点的好。这份披萨我就代为品尝了。”
深雪：“？”
她睁圆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夏油杰慢条斯理的将一整份披萨给解决落肚。
虽然她的确没什么胃口，但那份料理不是给她带的吗！
“好啦，等你病好了再给你买一份。”夏油杰轻笑着安抚，摘下透明手套从另外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盒子递给深雪，“送你的，拆开看看吗？”
深雪感觉自己喉咙已经有些哑痛了，于是说话时就短促了一些：“生日礼物？”
她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躺着通体白色的……木板？
“嗯，本来想在你生日当天给你的。不过听直哉君说，在禅院家你的生日似乎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当天估计就没有什么时间拆我的礼物了……”夏油杰温声说：“今年最新款的手机。特意选的白雪色，喜欢吗？”
“因为那天除了是我的生日以外，也是大晦日，所以会比较庄重。”深雪短暂的把这件事含糊了过去，她拿起手机左右看了看，“好薄啊，这也是手机？感觉跟之前的完全不是一样东西。”
“之前送你的款式太老了，平时你不是一直抱怨说无聊吗？这个可以用来看电视和玩游戏用。”
自从两人独处后，夏油杰脸上的笑意就没有下去过。一直被关在家里的深雪自然用不到手机，她手上这部是他国中时打工攒的钱买来送的礼物。
用到现在也早就该被淘汰了。
深雪发出了现代人不该发出的疑问：“这个该怎么用？”
“我教你。”
夏油杰在一旁坐下接过手机，耐心的从开机讲解起来。
在教到上网和听音乐时，深雪惊讶起来：“短短几年就能够升级成这样厉害的产品了，好厉害。明明之前才只能发短信和通话来着。”
她对这些既感到新奇，又有些吃惊，一扇从未见过的大门在她面前打开了。
“之前送你的虽然没有这么多游戏功能，但基础的上网、音乐和简单的游戏还是有的。”夏油杰看着深雪不解的模样，迟疑的问：“……你该不会从来没有用过吧？”
“啊……是这样的吗？”
深雪把藏在袖子里的翻盖手机拿了出来，虽然已经用了好几年，但上面一点划痕都没有。
“当时你只教了我怎么打电话和发短信嘛，”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笨拙，非病理的绯色慢慢爬上了脸颊，她有些别扭的解释说：“因为那个时候手机的事情要保密，我一个人也不敢乱碰……”
“按一下怎么会坏，就算是这样，在电话里你也可以问我啊。”夏油杰忽然一顿，沉默下来。
他不该这么说话的……深雪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电子产品，有这种顾虑也是正常。
“抱歉。是我疏忽了，该早点教你的。”夏油杰抿了下唇。
深雪并不在意的摇了摇头。
“……杰君为了给我买这个很辛苦吧？那段时间信里总是在写打工的事情，难得的休假都去兼职了。”她珍惜的摸了摸手机盖，笑着说：“所以我想，一定不可以让杰的努力被我给碰坏了。”
夏油杰一时怔在那里。
在没有手机时，两个人只能通信往来。
他从未刻意提起过自己打工的事情，但是为了找些有意思的新鲜话题，必不可免的会说到一些琐事。
没想到深雪就一直记在心上……
到最后深雪反过来安慰夏油杰，“再说，我也没有什么时间可以用到手机，充电还要去别的屋子。”她轻松的说：“你刚刚不是要教我注册什么line吗？快点啦。”
收回心思，夏油杰“嗯”了一声。
他帮深雪将电话卡拆下来，换到了新手机上，“以后你就可以用line和我发消息了，还可以发视频和图片……”
深雪很聪明，所有的功能基本一学就会了。
只是低烧和喝下去的药一起起作用，让她有些昏昏沉沉的，在夏油杰温柔的讲解声中，整个人往旁边一倒，靠在他肩上睡了过去。
手上还紧紧捏着那部翻盖手机。
肩上一重，夏油杰收了声。
他思考了片刻，决定暂时保持这个姿势后伸手替深雪顺了顺头发，语气有些无奈：
“真是的……不要随便在别人面前就这样无防备的睡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