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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华夏(下)

    五月二十六日上午十点,谭千炽醒了。

    他已经被移到一间高级病房,分内外两间。

    他躺在一架特制的病床上,头部被不锈钢支架固定着,身体半仰着,有很好的视野。病床是为某些精神科病人特别制作的。吴瞻铭又加上一副骨科器具,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对面墙壁上有一台液晶电视,这是vlp病房的标准配置;现在乃至今后一段时间,将成为谭千炽唯一的消遣工具。

    祝童就坐在他的病床边,黄海坐在另一边。

    “欢迎谭先生安全归来。”祝童微笑着说,顺手拉起他的手腕试一下脉搏。

    “您是……神医李想?”谭千炽楞了足有两分钟,才说出醒来的第一句话。

    “我是李想,你现在望海医院,我的医院。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祝童放开他的手腕,情况相当不错;“你会感觉脑袋发木。不要着急,那是正常现象。它曾经被摔得像个破水壶。请忍耐一段时间,大概半月后你就能恢复一定限度的活动了。在此期间,说话时尽量避免使用开口音。不要试图移动头部,你的颅骨正在恢复,为了未来能更好的享受生活,我们为你使用了特别的治疗方法。我相信,你不会喜欢在脑袋上钉上几颗钢钉。从三楼摔下来的病人,脑部伤到那个程度,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我才能把你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是的,我相信。”谭千炽看一眼黄海,闭上眼睛。

    祝童与黄海交换一个目光,都没有再说话。

    经历了那么惨重的伤害,谭千炽需要一些时间想想:很多事,很多人,很多钱。

    情况比预想的要好,祝童之前最担心的是谭千炽出现比白痴稍好的状况,失忆症。现在看来,没有出现那种情况,谭千炽的思维恢复得相当不错;可以说堪称完美。

    祝童和黄海退出房间,在病房外间的客厅里坐下。

    这里望海医院主楼的第十五层,曾经是vip病房。在祝童的改造计划里,vip病房将被移到九层,这里将被改造成高级客房,为前来修养的富人们服务。

    曲老亿主持的改造工程还没有进行到十五层,整个楼层里只住着谭千炽一位病人。现在,这间病房已经被改造为一间无菌病房,门窗密闭,室温保持在二十四度。所有进入病房的人都需要在隔壁的房间里接受消毒更衣。门外,由黄海带来的人二十四小时把守。

    谭千炽现在最怕的不是什么术后并发症,而是发烧感冒之类的小病。他脆弱的颅骨,经不起哪怕几次剧烈的咳嗽。

    只要不发生地震,或者王向帧还没有彻底失败,安全上可以得到最大程度保证。

    这一切都是黄海回来后布置的。所有参与对谭千炽抢救的医护人员,在吴瞻铭带领下,于今天早晨出发去西藏休假了。为的是尽量隔绝外界对谭千炽病情的了解。

    王向帧现在正在北京,黄海通过特别渠道消息传递过去,并带来回一些信息。

    首先是,王向帧已经与范老见过面了,移动硬盘已经由范老递给高层;相信这几天就会有消息出来。

    第二,王向帧和范老都看了昨天晚上廖风与李正勋之间的对话,他们认为内容有过激的地方,但对廖风的表现基本满意。

    祝童还没时间关注那段视频的效果,但还是感到很高兴。既然王向帧和范老都看到了,证明那段视频没有被封杀。

    传播并没有什么难度,凤凰仙子的号召力虽然已不复一年前的火爆,但在三大网站的强力支持下,第一期凤凰清谈还是取得了预期的效果。虽然内容上有诸多删减,重要的是,这段视频的结尾发布了廖风将与雷曼参议员对话的广告。

    “你们想知道什么?”中午,谭千炽开口说话了。

    他还不能正常进食,按照他的要求,祝童为他准备了半杯低度红酒,一杯果汁。用过这些,他的精神好了很多。

    “你见过这份遗嘱吗?”祝童拿出那份遗嘱,递给谭千炽。

    “没有,但他并不是伪造的。”谭千炽说,脸色有点难看。

    “为什么?”黄海问。

    “那些财富,只是名义上属于我。去美国之前,我在一批空白文件上签过字。他们随时可以调动和和使用我名下的一切。”

    “前面的资产明细表,是真的吗?”

    “只是一部分。”谭千炽翻看一下;又道;“斯蒂芬先生被他们控制了。还有一半在另一个地方。”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黄海问道。

    “我已经死了。”谭千炽顿了顿,他看着祝童说;“请保护好我的家人。”

    “雷曼参议员已经开始保护他们了。请放心,他们是在保护一笔政治财富,美国不会允许有人在那片自由国度受到伤害。我可以再去重申一下。”祝童点头允诺。

    “不行,他们不能在美国。我希望他们回到国内。在今后五年内,你们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

    “可是,我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回来。”祝童诧异道。

    “我的家人不会相信我会自杀;现在,外界知道我自杀有多少时间了?”谭千炽眼里泛出深切的仇恨。

    “大概三十个小时。”黄海看看手表。

    “回来之前,我安排他们去日本旅行。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开始做了。”

    “做什么?”祝童与黄海都震惊了。

    “公开一些东西,以换取我的生命。”谭千炽在笑,只是这笑容是那么的诡异;犹如一头奄奄一息却依然狡猾凶残的狼。

    “什么东西?”

    “是另一笔财富,它们在瑞士人那里。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都不是省油灯啊,谭千炽自保的手段在祝童看来有点简单幼稚,但却是小人物最好的选择。

    “你应该尽量避免激烈的情绪波动。特别是,不要用这种方式笑,”祝童到后面看看谭千炽的脑壳,警告道。

    “是啊,我只是个稻草人。”谭千炽自嘲道;“请去日本保护他们,把他们接回来。在见到他们之前,我不会再说话了。”

    “可是,如果有些事已经发生了呢?”祝童看黄海脸色难看,对他使个眼色。

    谭千炽自杀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三十多个小时,至少在一小时之前,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与谭千炽说的那些有关的信息。

    “我需要一支笔。”谭千炽迟疑一下,说。

    祝童抽出堡狮龙金笔,与一起病例夹递过去。

    “限量版,好东西啊。”谭千炽识货地赞一声,在病例上写下一串数字,以及一段文字。

    数字应该是一个电话号码,那段文字就很有意思了。

    问:十里长亭无客走,九重天上现星辰。

    答:两座楼头钟鼓响,一轮明月满乾坤。

    “只有一次机会,我等你们的消息。”谭千炽闭上眼,再也不说话了。

    祝童不认为谭千炽太过小心;正如他刚才说的,他已经死了一次了。

    这属于黄海的工作,他嘱咐留下来的几个人认真工作,就匆匆的去了。

    祝童也离开了病房,佳雪花园里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呢。

    谭千炽交由两位年轻的护士照顾,她们并非望海医院的人,而是祝童从漫江花语借来的兰花弟子。

    网站的年轻人将佳雪花园的后花园变成了一个篮球场,川上沙子小姐的摄制组已经入住佳雪花园,原本安静的别墅内变成人声鼎沸。  cnn的摄制组要到明天上午才进驻,那时会更热闹。

    蓝湛江与凡心已经将工作间搬到别墅三楼的会客室,欧阳小姐邀请来的专家的住所也移到了三楼。

    李正勋当然已经离开了,据说去福建的一家台资船厂应聘了,但祝童并不关心他的去向;他更关心廖风的状态。

    随着昨天对话节目的播出,廖风正在被包装成一位有良知的年轻学者,他需要借助与雷曼的论辩确定自己在大众心目中的地位。

    祝童走进会客室时,沙子小姐正在从技术角度点评廖风和朵花在镜头前的表现。

    两个人都毕恭毕敬的倾听着,廖风还在笔记本上做记录,朵花手里转着一只录音笔。

    祝童没有打扰他们,在蓝湛江身边坐下。

    他有点好奇,沙子用什么办法将朵花降服了?她说的是英语,现场没有翻译,朵花完全听不懂啊。

    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朵花确实有极强的悟性。她的注意力集中在沙子小姐身上,在仔细的观察并试图模仿沙子小姐的说话神态、语言节奏以及妙不可言的肢体语言。

    沙子小姐的点评看来还需要点时间,祝童低声地邀请蓝湛江换和地方说话,他需要尽可能多的了解一些华夏基金会的情况;蓝湛江以前曾经与他们打过交道。

    “我今天见到华夏的人了。”祝童开门见山的说;“欧阳小姐就是他们的人。”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蓝湛江丝毫没有惊讶;“欧阳小姐的栏目与编辑部没有什么关系,她有固定的读者群和广告商支持,随时可以去任何一家财经期刊。这样的女子,有骄傲的资本。”

    “欧阳凡也是华夏的人。”祝童又说。

    “这我到是不知道。”蓝湛江笑笑;“我只和华夏战略与经贸基金会的人接触,欧阳凡应该属于生命科学基金会。他们早就看上你了,家父曾经请教过他们对你和我的判断,你是个幸运儿。为什么提起华夏?你想知道什么?”

    “印象?”祝童喝下一口酒;“在你的印象里,他们是否真的是一群与世无争的人?”

    “与世无争?”蓝湛江微微摇头;“他们不是。只不过,华夏并不为特定的政治团体服务。他们虽然志向高远,为了生存,还是会做一些事的。比如我,现在如果想得到华夏的建议,就要成为他们的会员,每年缴纳一笔费用。这是可以理解的,每个国家和民族都会有这么一些人。在西方,他们被称为智库。在中国,他们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存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儒家文化并没有提供适于华夏存在的空间,但是,还是有那么几个。现在的华夏就是一种历史与现实结合的怪物。”

    “如果有人想对付他们,你认为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

    “除非那是个疯子。”蓝湛江到酒柜处选红酒,想了想才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在我看来,那个人想借攻击华夏转移矛盾。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华夏与王向帧联合。可是,我认为那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华夏会选择忍耐,华夏的宗旨不允许他们做出过激反应。除非国家或民族面临危难,华夏不会站在任何一方的旗帜下。他们需要保持客观而超然的视角,这是他们从国外同行那里学来的生存之道。当然,他们会在提供建议的时候暗示自己的态度。”

    “我没有问题了,谢谢篮先生的指教。”祝童举起酒杯与蓝湛江碰一下,一饮而尽。

    “你应该学习欣赏红酒。”蓝湛江道。

    “为什么?”祝童正要再给自己倒一杯白酒。这里是田公子的私人酒吧,里面的酒还真不少,但多是市面上常见的大路货。

    “与热烈的白酒比起来,红酒给人的印象比较柔和;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沉醉。”

    “我只能保证今后尽量少喝酒。”祝童知道蓝湛江在提醒他,作为江湖酒会的召集人,不能如以前那样壮怀激烈,对鹰洋投资要持一种宽容的态度。

    “还有个消息,昨天晚上,江小鱼回来了。”

    “江小鱼回来了?”祝童念叨一句。隐约觉得上海滩将发生一些事。

    随即笑道:“他是个聪明人。”

    江小鱼的事该由江小鱼操心,祝童自己的这摊还忙不完呢,他脑子里想得是如何说服欧阳小姐。

    这个下午,欧阳小姐并没有在佳雪花园出现。

    祝童拿着一份专家组为廖风拟定的对话草稿,就离开了。

    黄海要去日本寻找谭千炽的家人,并将他们安全的接回上海。临行前,他们必须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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