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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玩够了就回家吧

    久闻武松之名,李应却没见过他,此时暗地打量,见这头陀披发当胸,头戴一顶金箍,(前轻后重左宽右窄……),身穿青布直裰,腰系丝绦,上面挂两把戒刀,一看就是打造精良的好刀,端的是一派英雄气派!

    原来武松因在江湖上待的久了,很是沾染了些凶厉之气。他在柴进庄子上住了大半年,颇受恩惠,以武松的仗义性格,对柴进大有感激之情,不料晴天一个霹雳,官府来捉了柴大官人,竟然说是贩私盐!这等事在江湖汉子看来根本不算什么,而祝家庄与官府勾结,却是犯了江湖大忌,武松身受柴进厚待,不由得他不恼。

    当初柴进被捉之时,并没有在自己家中,却是到了沧州府城,处理些事务,恰好撞到当地官府手中,才落了网,否则以他庄上那些门客庄丁,等闲还拿不得他,倘若迁延久了,引起京城的注意,那开国太祖所定的丹书铁券也不是假的。

    其时柴进被衙役堵住门,武松正陪在他身边,本来是要凭一人双刀杀出条血路,救他出险的,却被柴进劝住,叫他脱身独走,来梁山泊报信求救,否则柴进自己目标明显,武艺又是平平,倘若拖累了武松时,两个都走不脱。

    因此上,武二郎跳后墙逃了,星夜走来梁山泊报信。那山上好汉多有受过柴进恩惠的,现在又指望着柴进那里运盐过来生财,听闻柴进失风,登时人情汹涌。吵嚷着要去救人。只是嘴上叫的凶,现实却是残酷的,柴进关在沧州大牢,与梁山泊隔了足有近千里路,途中要过五六个州军,几条河流,梁山贼人哪里有这等本事,大军直杀过去?后来吴用发话,说道柴进家有丹书铁券,只消不是叛逆,便不得死罪,众人若是为了他公然攻打州县,正好是害死了柴进,这才暂时平息了众好汉杀到沧州救人的念头。

    宋江先前听得众人叫嚷的凶,想到高强的反应,正有些惴惴。听得大众不去打沧州,好歹松一口气,正要张罗着设法营救柴进,不想晁盖忽地冒出一句:“那祝朝奉阻我梁山财路,又陷害了柴大官人,此等宵小之辈,不杀何待!”一句话激起轩然大波,众好汉刚刚平复的情绪又被煽动了起来。

    宋江眼看不好。这回是没什么办法阻止出兵了,若是被晁盖这么拉队伍出去攻打祝家庄,恐其趁机夺权了还在其次,若是兵火殃及扈李二庄,高强那里如何交代!宋江无法,只得抢着出来。说了一通“哥哥乃山寨之主,未可轻动”之类的场面话,“慨然”承担了攻打祝家庄的任务,好歹这战场局面还能控制在自己手里。

    他眼下在梁山已经是名义上的二号人物,实力上的头把交椅,既然出头挑了这梁子,晁盖也拿他没办法。众好汉又多是宋江的人,一时纷纷响应,于是梁山立寨以来最大的一支抢劫队伍就此浩浩荡荡杀出水泊来。

    实则宋江也有心要给高强送个信,无奈他为高强效力之事,满山没一个人知晓,就连弟弟宋清,因其不堪大用,宋江怕他走漏风声,也没敢告诉他,是以一面向祝家庄进军,一面就在考虑以后要如何向高强分说此事。

    不想到了祝家庄之后,遇到的抵抗出乎意料的顽强,头一仗就折损了五百多喽兵,困在盘陀路中被祝家庄捉的捉,杀的杀,白面郎君郑天寿还险些被人捉了去;以后虽然逼着当地人引路,进了盘坨路,却因地形复杂,兵力不能集中,祝家庄的庄丁又很是能打,梁山军十几员头领、过万喽兵打了五六天下来,居然连祝家庄的院墙都没摸到。

    出兵时的浩大声势,与此时的进退维谷形成了鲜明反差,由不得众好汉不恼,李应此来,正是撞在枪口上,碍着宋江的面,不好发作罢了。

    在宋江心中,正是天上掉下个李应来,他也曾听石秀说过,独龙岗李应已然投靠了高衙内,大家自己人,明面上装不认识,只消井水不犯河水便罢。这时能见到李应,无疑就有可能与高强搭上线了。

    当下只见李应上前一步,向武松叉手道:“这位遮莫是登州道上赤手伏虎的武松武二郎么?李某久仰大名,未曾识荆,今日有幸得见,足慰平生,特奉上上好北珠两颗,以表诚意,又有六颗北珠,上奉宋大寨主。”说着从怀中取出礼物,献了上去。

    武松哼了一声,理也不理,就把李应给晾在那,大大咧咧地坐下了。好在武松不要礼物,自然有人喜欢,王英立时跳出来接过了,将两颗北珠递给武松,一个锦盒呈给宋江。

    宋江接过了,打开看时,只见六颗鸽卵大的北珠,光润莹洁,宝光湛然,洵是佳品,若是在东京汴梁市面上售卖,怕不要价值上万贯。他正有些喜欢,忽然瞥见那珠子下面垫着的白绢里隐隐透出墨迹来,心中不由大跳了跳:“这李应夹带了什么消息进来?”

    不敢怠慢,当即露出笑容:“李大官人如此厚赐;怎好当得?我梁山与独龙岗所去不远,原该守望相助,祝家庄害了我等恩人,乃是咎由自取,须与李大官人无干。只是众兄弟远来辛苦,烦请李大官人备办粮秣酒肉,打赏三军,作个东道,可使得?”

    众头领出兵时已然受了宋江的言语,说道这祝家庄三庄联保,若是都来拒敌时,多一重麻烦。这几天打下来,他们也领教了这些庄丁保卫家园的决心和勇气,若是李应这里能放弃援救祝家庄,并且乖乖献上粮食财物,却也是他们所乐见,因此宋江这般说法,无人不服。

    李应见了宋江神色,知道自己这消息算是带到了,这时一颗石头方才落地,当下又说了些好话,告辞出营,回去“准备犒军酒肉”去了。

    这边宋江吩咐将李应送来的酒肉牛羊犒赏三军,金银绢帛分赐大小头领,全军上下又一次领教了及时雨的甘霖普惠,连日战况不利所带来的低迷士气随即一扫而空,欢声满营。

    宋江却独个回了自己的营帐,将那放着北珠的锦盒打开,珠子取出,拈起下面的白绢来抖开,果然其中写着文字:“本衙内已然到了李家庄,出来见我!”后面说了个地点时间,底下盖着高强的私章。

    此时的宋江,却是既喜也忧。喜者,高强这一来,自己算是没娘的孩子找到了家,好在打到现在,祝家庄也没打破,局面还算可以收拾,接下来就由高强指导了。忧的是,自己在梁山上能有如今的局面,殊为不易,也是日后自己受朝廷招安,得作高官的政治资本,倘若高强为了保护地方百姓,强行命令自己退回水泊,下面这些弟兄难以摆平,上面那个晁盖晁天王恐怕也要蠢蠢欲动,那时节如何是好?

    正在发愁,忽听外面脚步声响,宋江忙将白绢揣在怀里,珠子放回锦盒,还没来得及关上盒盖,帐帘挑处,武松大步走了进来,见宋江手里捧着珠子在那里看,登时不悦道:“哥哥,咱们铁铮铮的好汉子,岂可贪图财物?小弟这两颗珠子,一发都送了哥哥罢!”说着将手一伸,掌中骨碌着两颗大珠。

    宋江这才知道武松是来“交公”,他看看帐外无人,一把拉住武松的手道:“兄弟,此事且不管他,我且问你,愚兄待你如何?”

    “哥哥对小弟义气深重,更有何言?”武松是直性子,别人若对他好,他才不去管对方有什么目的,都牢牢记在心里,而宋江自当日认识了武松,就知道他是高强的师弟,曲尽心机去结交他,武松如何不感激!

    “你我兄弟投契,义气二字,自然不消说。如今哥哥有一件事相求,兄弟可要为哥哥出点气力。即今有个要紧的人物,要愚兄前去见他,无奈这里上万兄弟,又是出征在外,愚兄分不开身,如何见得?这人的身份又有些尴尬,愚兄不欲令众家兄弟知晓,只得求贤弟为愚兄走这一遭。”原来宋江有些怕见高强,待见到武松时,忽然想起他二人是兄弟的情份,这件事又是武松亲历,若是由他来向高强分说,想必更易取信,这一个人正是再合适不过。

    武松见宋江说的不清不楚,本是疑惑,无奈宋江说的紧要,又扣住了兄弟义气,苦苦央求,武二郎原是大丈夫气概,怎好拉下脸来据却?只索应承了。

    是夜,武松换了一身夜行衣,外面罩着长衣,出了大营之后,便潜入夜色之中,一路窜蹦跑跳,行了个多时辰,来到一处义庄所在。

    虽然在黑夜之中,武松依旧察觉的出,这义庄左近伏的有人,只不知多少,想来是那人的随从。武二郎艺高人胆大,也不怕对方有什么埋伏,宋江介绍来见的人,总不成是个圈套?只是来人如此慎重其事,教武松也生出了些好奇心来。

    矮身进了义庄,周遭一扫,四下无人。武松索性自报家门,沉声道:“宋公明哥哥军务在身不能外出,某家受托前来,来人即可现身!”

    黑暗中一阵沉默。接着传出了令武松无比熟悉。却又倍感陌生的声音:“武松啊,师弟!久违了!”

    “是你!”方才沉稳机警的武松,一听这语声登时就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黑影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月光透过气窗,正照在他的侧面,不是经年不见的师兄高强,更有何人?

    闯荡江湖两年多,武松比当初已经成熟了不少。去年在兄长武植的墓上,听到嫂嫂潘金莲和高强的话语,又经过一年多的思索,对于当初地纠葛,武松自以为已经可以平静对待了。直到此时见到高强,往日的种种忽地又涌上心头,那一抹原本以为可以渐渐淡忘的倩影,倏地变得格外清晰,清晰的可以在武松的心头刻出深深的印记,又深又痛。

    他眼看着高强向自己缓缓走进,脑中纷至沓来的念头,嘴巴勉强张了张,却不知说什么是好,时光在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阳谷县外的古庙中。

    会在这里见到武松,却也是高强所无法预料的,原本他也想到宋江可能会派人来,但是这个人……好在之前也已经想要去招回武松,因此高强的心理建设,比武松倒要强上不少,是以经过了开头的意外之后,高强的大脑已经迅速回复了机能:“很好,武松看到我不发火,说明他已经不像当初那样愤怒了,此间颇有转圜余地。”

    当即长叹一声道:“师弟啊,当日一别,倏忽两载,愚兄时常思念,担心师弟你孤身流落江湖,若是又像当初那样醉酒出事,可不知有谁来救你啊!”开口先提自己对武松的救命之恩。

    高强这一句话,对于武松这样重情有义的汉子,正是打到他的软肋。当日武松与高强翻脸成仇,乃是因他一力护着潘金莲,武松情绪激动,迁怒于他。等到后来冷静下来,又在武植坟前听到两人的说话,明白了高强并非对金莲有什么企图,武松心气渐平,便又想起高强对自己的好处来,中夜念及,不无愧疚。如今一见,想到自己这条命就是高强大冬天里从运河中捞上来的,怎由得武松不激动心意?

    复听高强又道:“后来愚兄到了青州做官,听说师弟遇到了师父,都在二龙山上住,有师父照应着,愚兄也还宽心。怎料不久以后,师父与愚兄团聚,师弟却一去不回,愚兄虽然鲁钝,也知晓师弟是对愚兄心怀怨愤,故意避而不见。江湖风波险恶,只因愚兄与师弟的一点误会,致使师弟流落在外,教愚兄如何心安。”一面说着,一面缓步上前,到这几句话说完,高强已经走到武松面前,即便在黑夜之中,武松低着头,高强也能看出眼前这个单纯而热血的汉子,正处于极大的矛盾之中。

    常言道打铁趁热,高强大着胆子,伸出手去在武松肩膀上拍了拍,又捏了两下,笑了笑道:“师弟,两年多不见,你可长高了,身子也结实了。”

    被他拍了两下,武松全身都颤了颤,猛地抬头,叫了声“师兄”,却说不下去,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眼睛也模糊了。

    见他这般重义,高强心中也是感慨,如果不是世事变幻造化弄人,能有武松这样的兄弟,岂不是人生一大快事?他两手扶着武松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兄弟,苦了你了。”

    就这一句,武松便险些经受不起,他猛然挣脱高强的手,转过身去,抬手在脸上擦了两下,胸膛大大起伏几下,这才勉强平复了心绪。转过头来时,已然是一脸的平静,对着高强跪倒,大礼参拜,口称:“师兄,多日不见,一向可好?请受小弟一拜!”

    高强抢步上前,双手扶起,连声道:“好,好!师弟呀,你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