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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就说拆迁不好弄

    “少年得志,语无伦次!”当高强在石秀安排下,悄悄潜回太尉府,见到老爹高俅之后,迎面而来的就是这类口水,余外还有同类词若干,高强毫无心理准备,差点被喷的受不住。

    好容易高俅来了个暂停,高强已然一脑袋的浆糊了,全然不知道他到底在为什么事生这么大的脾气。幸好高俅对这假儿子还是不错,骂够了开始说正题:“总算你还晓得事情不妙,连夜赶回来,没有呆到了家。你回来,你那内人可曾知晓?”

    管儿子的老婆叫“你那内人”,高强听着就新鲜:“孩儿走的急,只说是公干,不曾说是回京。”看这样子,果然是蔡京那里出了岔子,否则高俅不会提到蔡颖。

    高俅见说,气又消了三分,便道:“我来问你,你离京之前,敢是与那关西种师道有来往?”高强点头,这事他也没作什么保密功夫,京城里这环境,说白了就像一群猴子坐在树上,上面顶着要拍的屁股,下面踩着别人的脑袋,左右看都是耳目,这种事又不是单线联系,瞒得了谁?

    高俅见他答应的爽快,还没有什么懊悔之意,这火又上来了,拿手点指:“你倒答应的轻巧,那种师道是什么人,你都不查一查?若是反贼乱党邀你喝酒,你也去?”气得把手一甩,转身晾个后背给高强。

    见说的僵了,一旁闻涣章上来解劝:“衙内,那日小人已经向衙内说明,这种师道乃是元佑党人,轻易交接不得。也是小人的疏忽,以为既然是童帅相邀,总是无碍,却不料童帅会要衙内去与那种师道交涉。”

    说了半天,高强才明白高俅为何着急。种师道这个人,在蔡京眼里是很犯忌讳的,不仅因为他是张载的弟子。也因蔡京第一次入相时,种师道曾经上书论免役法和雇役法的利弊,按照他旧党的一贯观点,当然是说免役法好,雇役法不好,这恰好是与蔡京的执政纲领相悖,也是触动了旧党与新党党争中的一条高压线,故此才被打入党籍,屏废至今。

    高强好像是明白了些,却又更加糊涂:“既然如此,为何童帅先要去起用他,甚至还带着他面圣?难道童帅就不怕开罪蔡相?”

    高俅更恼火,转身骂道:“没脑子的泼孩,童贯是什么人,帐下一员将领的起废,用得着旁人么?更何况是苦口婆心劝你去,他童贯就这么手下无人?倘若真是无人,当初他怎么把种师道给请出山的?你呀你,被人当枪使了,却还在梦中!”

    高强闻言,立时惊出一身冷汗,敢情自己小心翼翼,还是着了童贯的道儿?高俅眼见这蜡烛不点不亮,只得耐着性子道:“童贯用了这人,那是他没办法,张载身后,关学子弟遍关中,不但在各地官衙,连童贯军中许多将帅都受其影响,要想大举,凭他一个宦官出身,再有多少圣旨也得不到将士死力。”说着呸了一口,“这京城的禁军,若是真个到了两军阵前,能为为父效死的却也没有几个,一个个身后都有人马”。

    高强心说你这跳跃性思维有点快吧?我都跟不上了!不过这貌似是高俅和童贯的同病相怜,他也不好说什么,耐心听高俅骂了几句,继续道:“童贯要用这人,又怕犯了蔡相的忌,说不得要找个能转圜的人,别人都识得厉害,能找的也只有你这呆子,若拉你作一道,不但蔡相那里不好发作,更有为父在后头撑腰,以蔡相之能,亦要掂量几分。”说着人现出几分得色,他虽然是个明白人,但轻易就做到大宋武臣之巅,心中不无自满。

    高强这才全盘明白,这等政治人物间的小手脚,都是犹如绝顶武林高手的对决一般,无数条线牵扯成一团,牵一发而动全身地。像他去会种师道这件事,若只是他与种师道的私人交往,蔡京并不大放在心上,毕竟种师道并不是旧党的旗帜性人物,又已经从文官转为武阶,兴不起什么风浪;而他高强在文官系统中也没什么根基,还得仰仗蔡京集团。若只是童贯起用了种师道,蔡京也未必放在心上,童贯向来和蔡京就只是结盟的关系,彼此相互依存利用,谁也缺不得谁。

    但就是童贯通过他高强去找种师道,这就由不得蔡京不重视了,因为这其中,隐隐现出童贯和高俅两派联合,又结合旧党残余这样的苗头来。对于蔡京而言,这种联盟即便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那也必须扼杀的摇篮之中,那是可以致他蔡京于死地的!

    “说不准,童贯还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不知道蔡京的底线在哪里,因此利用我来作一次试探,而种师道先被起用,进京之后又自动请辞,也是因为承受不了蔡京所施加的压力……”高强猛一晃脑袋,决定暂时放弃对这中间的弯弯绕的猜测,人说长考出臭棋,想多了也没用,对解决眼前问题没有好处。

    “孩儿受教!只今开封府压住了博览会拆迁的案子不放,大约也是蔡相对孩儿的一次警告,却并未明言,孩儿当如何应对?”

    高俅冷笑一声,不过这次大概是对蔡京的:“你所料不错,既然是通过开封府宋乔年作的警告,那么蔡相也不想闹到不可收拾,只是告诫你不要生出异心罢了。你秘密回京,那便甚好,也有个转圜的余地,若是蔡相那里知道你回京了,却不去向他输诚纳款,大约要以为你不把蔡家放在眼里,那时节他必有厉害后着,必要打得你不能翻身为止。”

    “以爹爹看来,孩儿该当立时去蔡相府上请罪?”高强实在有些不甘心,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居然还是不能对蔡京构成任何威胁,就连和一个旧党的弟子吃一顿饭,就得弄到登门请罪的地步?

    “糊涂!此事如今只在开封府,蔡相分毫不曾出手,你去请的什么罪?最多也只是去请教一下执政之道,或许再把博览会的职事分一些与蔡家,这才是道理。”高俅在这点上看得甚是透彻,上头要权,下头就是要钱了。你高强说起来是蔡家的女婿,博览会预定的销售额就有五百万贯之多,这偌大的肥肉独吞下肚,蔡家上下一些儿油星也见不着,哪能不心生怨怼?这种怨怼平时看不出来,一到这种瓜田李下的时候,随便三言两语就能让蔡京对你生疑,最是厉害不过。

    “是,是!”高强这算见识了,政治啊,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背后有多少暗战?此时此刻,蓦然想起当年读《鹿鼎记》时,韦小宝那一声“老子不干了”,是在什么心情下才能喊出来的。他是太平盛世,捞足了银子,想不干就不干,带着七个老婆自在逍遥。本衙内不行啊,这大宋的天眼看就要塌下来了,可眼下还没看到一个能去顶的人呢,我虽然个子不高,也得伸一伸脖子不是?什么,你说缩一缩?不行不行,头破了一个窟窿而已,缩头乌龟不能作,万万作不得!

    “孩儿明白了,这便连夜出城去,明日再进城来,前往太师府上向公相请教政事之道。”要作戏么,就得作全套,本衙内索性装作什么都不晓得,傻小子一个,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赶回东京,去了开封府就去相府,连家都不回一趟,叫你蔡京落个安心。

    高俅听儿子这等说法,果然是悟彻了,这才放心,少不得又唠叨几句,官场险恶,好自为之,万事听为父的,包你青云直上云云,高强唯唯应了,心中只是郁闷。

    这太尉府中并无他的家眷,因此也不逗留,匆匆又回到那临时的下处。进门就见几个人都还没睡,李孝忠和李逵在那里相扑,李逵力大,李孝忠却比猴还滑溜,李逵捞来捞去碰不着他衣角,李孝忠力气太弱,又奈何不得李逵,俩人风车一样转,右京抿着嘴一边看着。

    见到高强回来,一脸的晦气,右京自是心有灵犀,晓得他懊丧,一双眼睛看着并不说话,那李逵跟着高强南来北往的,已然混熟了,也不顾半夜三更的,扯着嗓门就嚷:“衙内,怎的这脸与我铁牛一般黑了?敢是什么人不开眼,冲撞于你?”

    自从青州道上结识了李逵,这些年带在身边,彼此也混的熟了,高强也知他性子,若是称了他心的人,这李逵便直是一根筋的好,全不管其余,王法天理,不及你对他一星儿好,这样的小弟那是极品中的极品。有时想起来,高强都有些可惜自己不是混绿林的,白白糟蹋了这么一个好材料。

    现今刚刚被几个政治高级动物联手耍了一道,耍了你还没处申冤去,高强正是郁闷的时候。看到李逵这憨憨的样子,旁边再看看右京一脸解语知心的笑,登时一阵温暖:“看到没,这才是咱们的队伍,心在我这呢!”

    “若是有人冲撞于我,你便如何?”

    高强本是说笑,李逵是个棒槌,见到了同类(棒槌)却当针的,转身从墙角操起板斧,哇哇乱叫:“那个不开眼的鸟人冲撞衙内,便是赵官家,也吃俺一斧!”

    高强唬魂飞天外,心说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这话你也敢喊,掉脑袋的!慌忙上去捂他的嘴,连叫使不得,好容易将他劝住,说道自己只是说笑。李逵见只是说笑,却又恼:“没得只是来消遣铁牛!”将两柄板斧一扔,蹲在地下生闷气。

    高强叫人四下一望,好在外面无人听见,也没有见到打更的路过,这才松了口气,叫过许贯忠来,吩咐了几句,便又披上斗篷出城去,李逵还在生气,李孝忠却是他克星,走过去几下就说的他动。

    话说汴梁城此时繁华冠于当世,又是街市无禁来往自由,即便是大唐时万国来朝,那时节商旅都只在长安东西两市,不似如今,市民百姓都能随意买卖,城管都不见一个,堪称盛况空前。这街市四鼓方歇。五鼓又出早市,几无片刻闲暇。加上城内城外都有街市,因此城门彻夜不闭,眼下只是三更,高强等轻轻巧巧便出了城,到了城外一处石秀手下的车马行歇息。

    待得天明,几人换了马匹,逍逍遥遥望城里来。这一进一出,李逵满肚问号,高强一句两句又解释不清楚,只拿话诓着他走,李孝忠在一旁看的有趣,也跟着有一句没一句逗他,李逵赌气不理,只顾低头走。

    走了一段,李逵抬头一看,前面好大一片空场,一旁堆了许多砖瓦木料,许多工匠正在啃炊饼。那空场中央却有一处宅子,两边是断瓦残垣,那宅子墙上也有火烧痕迹,看着甚是突兀,这黑旋风又是乡巴佬进城头一遭,见到开封府中居然有这等所在,咧嘴一笑:“衙内,你看这处所在好不有趣,好似当初青州道上那片瓦砾场也,敢是经了哪处山寨的好汉?”

    高强一阵眩晕,心说你还真会联想啊,就算这地方和青州道上被王英烧了的那片瓦砾场有点像,那也不可能开封府里被贼烧成这样吧,那得闹腾成什么样了。

    一旁李孝忠和右京却没经过青州一役的,正要问许贯忠,哪知却有人不以为这是什么玩笑话,那宅子里大吼一声,一个全身重孝的汉子冲了出来,抱着哭丧棒大叫:“不错,正是遭了贼了!遭的乃是欺君害民的黑心贼!”

    李逵见了这架势,莽脾气又上来了,喝道:“兀那汉子,洒家自顾说话,干你鸟事?不看你身上热孝时,叫你尝尝洒家的拳头!”李孝忠心眼快,一听李逵与人合口吵闹,怕他动蛮,伸手就把李逵身后的两柄板斧给抄了下来。

    那人正是那户宅子的苦主,老爹死了,尸身停在家中还没发丧,正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他的时候,有人这么撞上枪口来,哪有不暴跳如雷的道理?冲上两步,正要同李逵再吵,晃眼看见高强骑着马在后面,负责拆迁的差人跟在他身后毕恭毕敬,料是债主来了,立时血往上冲,破口骂道:“没天良杀千刀的狗贼!逼我祖产,害我老父,只道是哪家的欺心贼,却不料是你这花花太岁!这般坏事做绝,哪日天开眼收了你!”

    若是平时在街上遇到了高强,这人就算再恨,也是脚底抹油的份。不过话说狗急跳墙,人急拼命,现在家里祖业保不住,老爹又死于非命,这人逼到穷处,哪里顾得许多?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骂了两声之后,操起哭丧棒就冲了上来,目标直取高强的陆阳魁首。

    若以这人的武艺,原是不入流的,高强习武经年,随便两下就能打发了。无如高强对他家的遭遇本是同情,眼下这情势又说不清楚,要是再把这人打了,激起民怨来,这博览会还办不办了?“花花太岁强行拆迁打死人”,这等标题放在后世也是极其逆天的,现在两边可也上千双眼睛看着呢!

    他不动手,不代表没人动手,只听一声虎吼,一个硕大的黑影已经向那孝子扑去,高强大叫一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