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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心如死灰

    才放假几天,阮家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叶米、苏和悦和李衫衫等人听说了她妈妈的事之后,都分别从各个地方来到她家。

    安宛骤然离世,来了很多人,她在世的时候时常与人为善,所以很多人都来吊唁。

    自那日医生宣布安宛死亡,阮文杰就一直昏迷不醒,躺在医院里全靠陆离照顾。阮依一个人料理她妈妈后事,幸好有张姨和王叔的帮助,要不然她一个小姑娘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寒冬天气,大雪纷飞。阮依站在灵堂门口接待人,穿着一身黑色,头发绑成低马尾搭在身后。她不施粉黛,一脸惨白,每一个来的人都对她说:“节哀顺变”,阮依也只是鞠躬。

    自安宛去世以后,她没有哭,除了安排事情,她几乎不怎么说话。

    她看到有人过来,正要鞠躬,却被来人扶着:“依依,你去里面,我在这里接待。”

    是陆离,她摇头,“不了,我接待到十二点也是要去里面的。你怎么来了,我爸呢?”

    陆离也是一身黑色的西装,看她冷静的样子,只觉心里有一角开始脱落,他的女孩儿长大了。

    “叔叔醒了,精神好了许多,他已经进去了。”

    一听到她爸醒了,她的脸才难得放松,“太好了,那你帮我在这儿站一会儿,我进去看看他。”

    她穿着高跟鞋,恨不得能够跑起来,又怕摔倒,想快又不能快。陆离在后面看着她,眼神柔软。

    还没走到里面,就遇到她爸了,他也正要走出来。

    “爸,你好点了吗?”问出这话阮依就后悔了,才两天,阮文杰精神和身体就像一栋大厦,轰然倒塌。他白发更多了,脸颊两边也凹下去,看着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她在看她爸,阮文杰也在看她。他这个女儿,一直是被捧着长大的,总是撒娇说她已经长大了。阮文杰没放心里,还是把她当孩子,现在却觉得她真的长大了。每一件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墓地、灵堂、殡仪馆和接待人都被她一一列开,从容有序。

    挚爱死去,他心如死灰,为了眼前的女儿,他还是要有父亲的样子:“好多了。你去里面休息一下,我去外面,宛宛的最后一程我还是要送的。”

    阮依很少听到他直接叫她妈妈的小名,这话一出,除了沉默还是沉默。记得上次叫她小名的时候,是一家人在宁城吃西瓜的时候。而现在,已是寒冬天气,人也不在了。

    阮文杰叹了一口气:“我出去了。”

    她点头,阮文杰走了一会儿她才进去。

    陆离也被叫进来,两个人站在灵堂前,倒像是小夫妻。

    确实也有人这么说。来的人也有商界名流,在那次远青的酒会和新闻发布会有见过他们。少不了有人在背后嚼舌根:

    “难怪那次远青发布会的时候,陆离会那么帮阮依,原来人家本来就是情侣。”

    “就是,居然还有人说慕氏接班人和阮依有私情,我看不会。”

    “刚我看到慕辰旁边有个姑娘,人家那才是女朋友。”

    “说的也是,慕家不可能会看上已经衰败了的阮家。”

    ……

    阮依在母亲葬礼上她不好发作,只是漠然置之,这些人说的话比针锋利,一根根扎在她心里。

    人都是这样,事情不到自己的身上就不知道着急。事不关己的谈论别人的苦痛,并以此为乐,恬不知耻。

    苏和悦来找她,把手机递过去:“你手机在我这,我刚接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你看看认不认识。”

    阮依接过来,走到一边接电话,“喂,你好,我是阮依。”

    孩子天真的声音传来:“你就是依依姐吗?安阿姨电话我打不通,幸好她给我留了你的电话。依依姐安阿姨说今天来看我,她人呢?”

    孩子是天使,能抚慰人心。但在这个时候,软糯的声音带给她的是悲哀和无奈,“安阿姨有事出远门了,我过几天来看你好吗?你告诉我地址。”

    “出远门啊~她从来不失约的,可能是真有什么事吧。依依姐,我只知道这里叫希望福利院。”

    原来是孤儿院的孩子,阮依安抚好他才把电话挂了。转头看着灵堂钱安宛的遗照,心里酸涩:那么多人记着你,你怎么舍得走呢?

    没想到程林也来了,他把花放在灵堂,向阮依走来:“好久不见。听过很多关于你母亲的事,她是个好人,定会登上极乐。难过是必然,但要适度。你这么憔悴,你妈妈会心疼的”说着,还拥抱阮依,在她耳边说:“我也会心疼。”

    只当他是朋友关心,阮依收下了,正想道谢,陆离的声音先响起了:“程先生,你的祝福依依收到了,我带你去这边坐。”

    话是对着程林说的,眼睛却是盯着他手放的位置。程林明知道他的意思,但没有照做,他站在阮依旁边:“没事,我在这里陪陪她。”

    阮依赶在陆离之前说话:“程林,你还是过去那边吧,你在这里我也不好介绍。”

    他还是比较给阮依面子,立马就答应了。

    去的路上,程林好似不经意的问:“陆离,你很介意我和阮依靠近?”

    陆离一只手揣在兜里:“不,你误会了。”他站定,程林也停下,两人对视,“她是我女朋友,我对每一个对她有非分之想的人,都介意。”

    程林还没来得及说话,慕辰不知道从哪里跑来,“陆离你在这儿啊。”

    程林只好退居后位:“那你们聊,我先过去。”走之前还看了陆离一眼,像是挑衅。

    雪堆得很厚,踩着“卡兹卡兹”的响,走到屋檐下,陆离问:“什么事?”

    知道身世之后,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说话,慕辰打量他:“你不打算回来吗?”

    陆离明显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看来你是没什么事。”

    说着就要走,慕辰拉住他,“我不知道大人的事,但我爸妈因为你吵得很厉害,今天都只有我和爸来。我想,你能缓和我们家关系,能不能……”

    陆离打断他,“第一,是你们家,那是你爸;第二,你们家的事和我无关;第三,今天是安阿姨、依依母亲的葬礼,这种场合你觉得讲这些合适吗?”

    陆离说这些话时都没看他,说完就自顾自的走了。

    陆离一走,叶米才从旁边出来,“慕辰,你别难过。本来今天讲这个就不合适,而且陆离其实也很难接受这件事的吧。”

    他本无坏意,只想让陆离回去。解冻这些年慕家内部的冰封,也弥补他缺失的东西,他附身抱着叶米,“我知道不合适,又怕今天之后他不愿意见我,我太了解陆离了。”

    叶米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慢慢来,都有这个过程的,你不可能要求他一下子就接受这个事实。”

    道理谁不懂呢,不过是徒增伤悲而已。

    陆离进去的时候,看到杜瑜站在阮依旁边讲话,连程牧言也在。他快步走过去,把阮依护在身后:“宾客席在那边,需要我带你们过去吗?”

    阮依把他拉开,“没事,我妈是在程医生那里进行心理治疗,他在和我说这件事。”

    可能是没想到,陆离有些吃惊,“安阿姨是在你那里看病?”

    程牧言点头:“嗯,我还和阮依说过她和我一个病人很像,阮依还记得吧?”

    “记得,那请程医生先去宾客席,等有时间了,我再和你问一下关于我妈妈的病情。”阮依很客气,也很疏离。

    杜瑜在旁边被无视了不太高兴,放开挽着程牧言的手,拉着陆离:“陆离,我们一起过去吧。”

    她这个鬼样子让阮依火大,在她妈妈面前和陆离勾搭算怎么回事?“杜小姐,家母灵堂前可能不太适合你在这里撒娇,换个地方吧。”

    听了这话,杜瑜心里虽然窝火,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自己理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程牧言最先反应过来,替杜瑜解围:“我们先过去吧,陆离要帮忙招待客人。”

    她还算比较识相,有台阶就下来了,没有继续纠缠。

    事务繁多,当天处理完事情还没休息,第二天就去火化。在殡仪馆的时候,阮文杰哭得不成样子。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闻者泪下,阮依守着他,寸步不离。但她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她太明白他内心的痛苦了,什么话都是徒劳。

    有人就开始在旁边说闲话了:“你看她爸哭成那样,她于动无衷,不知道是不是亲生的。”

    阮依不去理会。眼睛看到的本就非真实,只有庸人才会固执的相信自己的视觉。

    处理完所有的事,她们一家人回到宁城半山上。阮依开始变得沉默寡言,每天除了必要交流,基本不开口。公司也是请陆离打理,阮文杰精神状态也不好。陆离倒真成了他们家女婿似的,为了公司忙前忙后。

    小别墅变得越来越冷清,没有人气。这个年过得,算是阮家有史以来最冷清的一个年了,因为喜欢热闹的那个人不在。

    元宵之后就开学,阮依对着满园的花草发呆。这些都是安宛种下的,红梅太艳,刺得眼发疼。她很想安宛,想去找她,一个人飘飘然上楼了。

    她拿着水果刀,狠狠地在手腕划过,看着血潺潺流出,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她走到床上躺着,手垂下,任鲜血滴在地板上。

    阮依的水果刀是问张姨借的,她放心不下,通知了陆离。

    陆离来到她房间,还以为门会反锁,没想到一推就开了。心里一颗石头放下,进门却看到她垂下的手在流血。不算多,幸好发现得早。

    陆离顺便把门关上,怕惊动阮文杰,他身体已经够差了。陆离用绷带把她手缠上,阮依幽幽的说:“阿离,我想安宛,我没有妈妈了。”

    陆离没说话,走到她卧室的卫生间里,接了一杯冷水,直接从她头上倒下去。

    虽说天气转暖,但浇下一杯冰水还是冷得够呛,阮依被激得做起来,枕头也湿了。头上响起陆离的声音:“冷吧?比死还可怕的事还多着呢。你是想逼死你爸?你以为他不想你妈,他是为了谁在煎熬?没有你他早就随你妈去了!”阮依双手环抱,冷得哆嗦,想把被子拉过去盖,却被陆离一把扯在地上。

    “你不是想死吗?有本事冷死啊,然后你爸马上跟着你去。我以为你就是难过一阵,你居然做这种事。全世界只有没有妈妈?我也没有,我早就没有了。我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为了恶心我亲生父亲,你呢?安阿姨白养你了,不好好照顾你爸,想寻死。连我也一起抛弃,阮依,你真自私,要死就死吧,我不想管了。”

    他转身就走,阮依下床追他,从后面抱着他:“阿离,我错了。”眼泪开始滂沱,自安宛走后,她这是第一次哭,像是想把这辈子眼泪都流干。

    陆离转过来面对她,她穿着冬天睡衣,头发半湿半干,还有的在滴水,脸上全是眼泪和鼻涕。他也不嫌弃,轻轻帮她擦去眼泪,又用纸把鼻涕擦干净,叹息般说道:“哭吧,有的是纸给你擦。”

    站在门口的阮文杰,知晓他们的全对话。在听到阮依撕心裂肺的哭声之后,他也擦着眼角的泪回到房间。

    两颗心如死灰的心,慢慢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