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聂小凌回到“浮云居”，本来想把请焦秀才做账房先生的事和雁屿非讲一讲，顺便听听他对此事的看法，但她等到哈欠连天，雁屿非还没有回来。

    就在她开始着急，想着要不要提个灯笼去“雨墨斋”看看时，秦老板派了个小厮过来，说是城中有位杨老太爷，养了一株奇花，十二年才开一次，每次只开十二个时辰，然后便凋谢枯萎，养精蓄锐。想要再次一睹芳容，就得再等一轮回。

    今天便是这奇花休养十二年后，将要开花的日子。

    杨老太爷今年八十岁了，觉得自己恐怕是等不到下次花开，于是想找位丹青妙手，把这奇花绽开到枯萎的过程画下来，挂在墙上，以便他随时观瞻。

    恰好这位老太爷的大儿子与秦川相识，便将这件事托付给了秦川。秦川想了想，觉得这件事一般的画师恐怕拿捏不好，思索一番后便将重任交给了雁屿非和另一位技艺熟练的林姓中年画师。

    他亲自陪着雁屿非和那名中年画师来到杨老太爷府上，那盘奇花已经被郑重其事地摆在一张紫檀木八仙桌上，旁边围绕着八仙桌，摆放着几张桌案，上面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杨家子弟连同女眷，除了刚过门的新媳妇以及身怀有孕的，其余所有人都恭候在大厅里，黑压压一片，跟看戏似的。

    感情以杨老太爷的意思，是多找几位画师，免得错过了花开过程中某一个阶段。

    其实杨老太爷的想法没什么错，因为画画毕竟耗时间，不像书法，可以一挥而就。画画要一笔一笔慢慢涂抹，要是画师动作慢点，画的仔细点，没准一幅画没画完，奇花就枯萎了。

    到时候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

    杨老太爷见秦川只带了两个画师上门，顿时脸上的表情就有点复杂。秦川察言观色，再看看八仙桌周围的几张桌案，立刻明白了杨老太爷的心思。

    秦川见过雁屿非双手作画，眨眼间完成一幅水墨丹青，那名中年画师也是以作画速度快闻名，因此才敢只带他二人上门。但是看了杨家这个阵势，又看看杨老太爷的表情，秦川心里不由有些打鼓。

    他悄悄问雁屿非：“要不要再多找几名画师过来？”

    雁屿非微微一笑，摇摇头：“不用了，我与林兄二人足以。”

    林画师也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表示赞同。

    一堆人守在大厅里，等着奇花开放。

    那奇花却是个慢性子，只顶着一个白中透蓝的花苞，不见丝毫动静。

    林画师喝了半壶浓茶提神，秦川问雁屿非：“雁公子，我看你不喜欢浓茶，你喜欢用什么来提神？我让人去准备。”

    “多谢秦老板，我精神很好，暂且不需要提神醒脑。”雁屿非笑了笑，随口道，“夜已深了，我家娘子大概已经睡下了。”

    秦川脑子里“嗡”的一声。临到杨老太爷府上来之前，雁屿非想去烧饼铺告诉聂小凌一声，秦川怕耽搁了时间，便把这件事揽了过来，之后却被突然登门买画的熟客叫走，一时忙乱，就忘了吩咐伙计去告诉聂小凌一声。

    他赶紧溜出厅外，把自己的小厮叫过来，让他速去“浮云居”，找到雁公子的娘子，跟她说一声，让她安心休息，不用等雁屿非回家了。

    聂小凌听完，谢过那名小厮，又给了他一点银钱，小厮高高兴兴地回去了。聂小凌这才打着哈欠回房睡觉。

    不知道那十二年开花的奇花长什么模样。要不是第二天还得早起到烧饼铺迎接第一天上班的焦秀才，她还真想跟着那名小厮到杨老太爷府上去开开眼界。

    等雁屿非回来问问他吧。

    聂小凌躺在床上，想到雁屿非要连着画十二个时辰，不免有些心疼。要是有照相机录像机就好了，把录像机对着那奇花摆放好，整个开花过程都能丝毫不差地录下来，以后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可惜她是文科生，要不然搞搞发明，研究个照相机出来，也是一条发财致富之路啊！

    唉，难度太大了！

    以她的科研能力，照相机就算了，搞个“西洋镜”还靠点谱。

    胡思乱想着，聂小凌慢慢沉入了梦乡。

    焦秀才果然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答应了到烧饼铺做账房先生，早早便到了烧饼铺外面等着。

    烧饼铺的伙计本来就比其他店铺伙计上工早，因为要赶早做出烧饼来，赶在天亮铺子一开门就能做买卖。

    焦秀才却比那两个伙计还要早。

    芸娘打开门的时候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看清是焦秀才，穿着合体的长衫，他人瘦，看起来那长衫便分外修长。

    乱糟糟的头发梳理齐整了，仍是掩住半边脸，遮住脸上的疤痕。

    焦秀才朝芸娘拱了拱手，“老板娘，我来做账房先生。”

    芸娘连忙还礼，微笑着打手势，带着焦秀才到里面去。

    杨坦正在院里洗漱，见到焦秀才进来，急忙三把两把擦了脸，十分敬重地整了整衣服，过来和焦秀才打招呼，“焦先生，您来的真早。”

    焦秀才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开门见山地问道：“账目在哪儿？我在哪儿干活？”

    聂小凌昨天回来后，已经和芸娘一起收拾出了一个独立的小空间，摆放了桌椅，购置了文房四宝，当做焦秀才暂时的办公场所。

    杨坦殷切地带着焦秀才过去，搓着手笑道：“焦先生，地方小了点儿，你别介意啊。聂姑娘说了，等烧饼铺发展起来，变成什么公什么私，到时候就专门给您弄一个房间办公。”

    焦秀才打量了一下，确实如杨坦所说，地方小了点，但收拾得很干净，旁边还摆了一盆文竹，一盆吊兰。

    杨坦见焦秀才不言语，以为他心里不乐意，急忙说道：“焦先生，你是焦阳城的大才子，让你来做我们烧饼铺的账房先生，实在是屈才了。要是你不乐意，也没关系……”

    “我没有不乐意。”焦秀才摇摇头，走到桌前坐了，心想，一个堂堂公主，都能屈尊降贵来卖烧饼，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半点功名的落魄书生，又为何不能做个烧饼铺的账房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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