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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生水起(55)

    “呵呵,你也注意安全。”鲁处长笑呵呵地说完挂断了电话。

    萧何吏收起手机,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雨水打在地上,溅起的水花足有十多公分,放眼望去,路面上仿佛铺满了白色晶莹的珠花。

    呆呆了看了一会,萧何吏摸出手机给徐少姑打了过去:“徐总,我是萧何吏,今天鲁处长不过来了,酒店的房间取消了吧。”

    “嗯,”徐少姑仿佛早有预料,不过还是惆怅地叹了口气:“怎么突然下这么大的雨啊。”

    “呵呵,是啊。”萧何吏随口附和了一句,说道:“徐总,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哦,”徐少姑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给鲁处长跟你准备了点东西,天太热不好保存,鲁处长不过来了,你的那份我给你送过去吧。”

    “千万别!”萧何吏连忙说道:“你只给鲁处长准备就好了,再说下这么大雨,很不安全!”

    “哦,那就明天再说吧。”徐少姑笑笑挂了电话。

    雨一直倾泻着,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萧何吏望望路面上越来越深的积水,心里不由一阵担心,也不知道秀莲和泽熙怎么样了?

    萧何吏正要想给秀莲打个电话,雨势却突然变小了。

    “萧局长,咱们去哪?”老张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萧何吏犹豫了一下,他很想让老张把他送到店里,却又有些难以启齿,便笑笑说道:“老张,你家离得远,趁现在雨小赶紧回家吧,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

    萧何吏说完开了车门就要下车,却被老张一把紧紧地抓住了:“萧局长,看您说的,我老张再不懂事,也不能干这事。”

    “我真没事,坐车很方便的。”萧何吏看了一眼老张由于用力而青筋暴露的手,苦笑了一声说道:“老张,你抓贼呢,这么用力干嘛?”

    老张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却依然坚持道:“萧局长,你晚上如果没事,我就直接把你送回家。”

    萧何吏见老张态度坚决,抬头看看天空,云层好像没有那么黑了,便点点头:“好吧,那就回家。”

    “好嘞。”老张挂档启动了车子,路上满是积水,尤其是两侧的自行车道上更是水波荡漾,骑车的人大多挤到了机动车道上。

    老张的车速提不起来,渐渐有些焦躁,生怕萧何吏着急,也为了现实自己的车技,便在车队里钻来钻去。

    由于行人都在躲着水,所以行进路线便很不稳定,忽左忽右,使得老张的车也忽快忽慢,往往是刚猛一踩油门,立刻就紧跟上一脚刹车。老张有些不好意思,便带有几分解释地埋怨道:“萧局长,你看现在的人太不自觉了,胡乱占道还乱窜,这种人撞死也活该!”

    萧何吏虽然他已经成为了坐车一族,但立场还没有转变,见老张忽快忽慢,溅起的水花经常射向行人,心里就不太舒服,以前他就常常被一些无德司机弄一身泥水。本来就想说老张两句,只是一直没好意思开口,现在见老张这么说,便笑笑说道:“老张,慢点开,让他们先走,咱们毕竟风吹不到雨淋不到。”

    老张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惭愧,点了点头,将车速慢了下来。

    车速看似慢了,其实跟猛冲猛停的速度也差不了多少,二十分钟,

    车驶进了翡翠园小区。

    因为前几天房租到期,  萧何吏和秀莲就从小破屋搬到了新房。其实按秀莲的想法,觉得不如再续租一个月,等新房完全装修好了再入住,不过在萧何吏的坚持下,秀莲还是顺从了萧何吏的意见。

    “老张,天气不好,就不请你上楼了,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后给我来个电话。”萧何吏下了车,笑着冲老张挥挥手。

    “好的,放心吧萧局长。”老张点点头,一踩油门走了。

    萧何吏掏出钥匙上楼,虽然已经在这里住了几个晚上,虽然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卧室放着一张床,但在开门的一刹那,还是很有种浑身上下都非常熨帖的感觉,望望方方正正的客厅,他又想起了劝秀莲的一句话:“就算是搬到咱们方方正正的地下室里去住,也比在这个小破屋里强!”

    来到卧室,先给秀莲打了个电话:“秀莲,我已经到家了,今天天气不好,早点回来,别坐公交车了,打车吧。”

    “嗯,行,反正现在也没生意,我现在就锁门。”秀莲说完挂了电话。

    萧何吏把手机向床上一扔,仰身舒服地一趟,过了一会,觉得无聊,便随手拿起了枕头旁的小收音机漫无目的地调着台,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泛滥的包治百病的各种医药或器械的广告讲座。

    过了一会,天空渐渐又阴沉了下来,黑压压地吓人。

    萧何吏起身跑到客厅趴在窗台上向路上张望着,按说秀莲该到家了。

    可是张望了好久,路上匆匆归家的人的身影里,就是不见她们娘俩,萧何吏渐渐有些担心起来,拿出手机再给秀莲打,却再也打不通了。

    又过了一会,依然不见秀莲和泽熙的身影,天空却刮起了狂风,在楼群间呼啸驰骋着,楼下并不茁壮的小树有的竟被吹成了弓形并许久恢复不了。

    萧何吏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在屋里转了两个圈,随手找了个破塑料袋,将手机装进去胡乱包了包,便开门向楼下走去。

    刚走出门口,立刻就感到了风的狂烈,几乎睁不开眼睛,硬捱着来到路上,这才变得轻松起来,几乎不用一点力,就被风吹得一溜小跑。

    秀莲娘俩是顶风来的,就她那体格,还抱着孩子,能走得动吗?萧何吏更加焦急起来,拔腿向大门口奔去。

    刚出大门,倾盆大雨便从天而降,萧何吏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形容雨大叫倾盆大雨,原来雨大的时候真地像有人用盆向你的头上倒水一般,而且是用力地倒!

    雨势太大了,没几秒钟的功夫,萧何吏浑身上下便再也找不到一片干的衣服。萧何吏低着头向前走,尽量不让猛烈如子弹般的雨水打在脸上,然后头上的雨水却顺着湿漉漉的发梢不停地灌向眼睛,让他根本睁不开眼。

    这种状况,别说找她们娘俩,就是连走路都困难,萧何吏费劲地从路上一步步挪到了路边的一个小店里。

    小店里早已经站满了躲雨的人,或惊魂未定,或嬉笑惊奇,或怨声载道地纷纷对外面倾泻的暴雨指指点点着。

    萧何吏顾不上参与众人的讨论,赶紧从兜里摸出手机继续给秀莲打电话,可结果依然是打不通。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路上的积水也越来越多,萧何吏挤到门口,心急如焚地向外张望着,心里暗暗祈祷着秀莲母子快点出现,想完后又觉得不可能,这么大的雨怎么会出现呢,估计母子两个正在某个地方躲雨吧。

    又过了约莫十几分钟,见暴雨没有一点停的意思,萧何吏实在受不了这份煎熬的等待,终于冒雨跑了出去。

    路上的水很快就涨到了小腿,萧何吏艰难地淌着水向前走着,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泡在水里的车辆闪着刺眼的灯光。

    又走了一会,终于碰到一个迎面走来的男人,四十左右年纪,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腰部以下的衣服完全湿透,紧贴在身上。

    “大哥你好。”萧何吏连忙费劲地淌着水快步迎了上去,拿手比划着问道:“大哥,你看到有个抱着一岁多孩子的女人吗?这么高,稍微有点胖……”

    “我没注意,”男人说完向身后指了指:“铁路桥下面有好多人,都在那躲雨,好像有孩子。”

    “哦,谢谢。”萧何吏心中略微踏实了一点,向男人点点头道谢,转身刚要走,却又停住了,有些奇怪地问道:“大哥,你刚才摔倒了还是水就这么深?”

    男人的衣服齐腰被分为两层,下湿上干,泾渭分明,听到萧何吏问他,骂骂咧咧地说道:“妈的,没跌倒,铁路桥下面的水就那么深,那些长得矮的女孩子,都被水淹得只剩个脑袋了。”

    萧何吏心里忽地一沉,顾不上跟男人道别,转身吃力地向铁路桥踉跄跑去。

    穿过玉拱桥,再走几百米就到铁路桥了,萧何吏弯着腰扶住玉拱桥的桥栏大口喘息着,玉拱桥的下面,便是东州的第二大城内河,玉索河。

    玉索河的两岸本来有三十多公分的台阶,现在已经被水淹没,奔腾而来的洪水到了玉索河的岸边,仿佛终于找到了梦中的归宿一般,纷纷冲过堤岸向河里俯冲而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哗哗声。

    萧何吏调匀了气息,扶着扶着栏杆慢慢向前走,过了桥,水流更急,萧何吏几乎站不住,被水冲的踉踉跄跄。

    好不容易来到了铁路桥下,这里的路是个向下的弧形,走到最低处的时候,水已经漫到过了萧何吏的腰间。

    因为自小在山里的水库中游泳,水性不错的萧何吏倒也并没有过于害怕,继续镇定地慢慢挪着向前走。

    桥下两侧地势稍高的自行车道上,此时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由于这里没有路灯,黑乎乎一片。萧何吏焦急地寻找着,可找了好大一会,也没有见到秀莲娘俩的身影,心不由渐渐沉了下去,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秀莲!秀莲!泽熙!泽熙……”萧何吏顾不上周围射过来的异样目光,有些走音地大声喊了起来。

    “他爸,他爸,我在这里……”一阵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过来。

    萧何吏听到这个声音,提在嗓子眼的心吧嗒一下掉回了肚子里,眼睛一酸,泪差点掉出来。

    不顾众人的埋怨和责难,萧何吏不顾一切地推开众人向里面挤去,终于在高处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秀莲,秀莲只穿着一件短袖背心,正站在过膝的水中焦急地向这边张望着,她的脖子上,泽西正披着他母亲的长袖哇哇地哭着。

    “泽熙!”萧何吏兴奋地向前冲去,却因为跑得太急而使身体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趴进了水里,吓得秀莲一阵的尖叫。

    萧何吏从水中站起来,吐了几口灌进嘴里的少许脏水,快步走了过来,先伸手将儿子从秀莲的肩膀上抱了下来,仔细看了看,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回事!”萧何吏脱下外衣让秀莲穿上,有些迷惑不解地问道:“怎么困到这里了?出租车过不去吗?那个时候应该没事吧?”

    秀莲开始低着头不说话,后来在萧何吏的追问下这才说出了原委。

    原来,秀莲接到萧何吏电话后,便收拾了摊子锁好门准备回家,可是看了看雨下得并不大,便想省点钱,所以没有打车,而是抱着泽熙向七百米外的一个站牌走去,因为从那里可以直接坐五路而不用倒车。

    走到站牌以后,雨渐渐大了起来,秀莲觉得车应该快到了,所以脱下长袖给怀里的泽熙披上准备继续等等,谁知道脱衣服的时候一不小心将手机却从兜里甩了出来,直接掉进了路边的下水道里。

    秀莲心疼得不得了,蹲下想从铁条缝里捞出来,可怎么也伸不进手去,急的把泽熙放到一边就想掀下水道的盖子。这时旁边一个大爷劝道:“闺女,别捞了,你看下面的水多急!就算掀起盖子,你也找不到,估计早就被冲跑了。”

    秀莲看看下面哗哗作响的水流,知道老大爷说的没错,只好放弃了。

    老大爷又说:“闺女,你带着孩子,我看还是别等公交车了,快点打个车回家吧。”

    秀莲正心疼手机,哪会再舍得打车,便笑笑说:“大爷,我觉得车快到了,再等等吧。”

    又等了二十多分钟,雨下得更大了,这时候传来消息,风云广场那边雨下得太大,很多轿车都被淹在了水里,五路车根本过不来了。

    秀莲这才有些着慌起来,再打车,却几乎没有出租车了,过来的唯一一辆,还被两对青年男女给抢走了,又等了一会,终于又来了一辆,老大爷真不错,喊道:“大家别抢,先让这个带孩子的闺女上车。”

    虽有有些不情愿,但等车的大伙还是把车让给了秀莲,有几个同路的非常高兴,立刻挤了过来,说一起拼车。

    可谁知道司机一听说是到翡翠园小区,头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那儿去不了了,铁路桥底下的水有半米多深了,车根本过不去!”

    秀莲一听,顿时傻了眼。

    “走吧,都别愣着了,今天只能走着回家了!”一个与秀莲同路的小伙子喊道。

    大家一听,也只能如此了,便纷纷沿着路边稍高的一点人行道向铁路桥方向走去。

    秀莲一看,事到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只好抱起泽熙向人群追去。

    等秀莲随着人流到达铁路桥下的时候,突然天空刮起了狂风,暴雨也倾泻而下,望着桥下及腰的雨水,众人不敢再走,便纷纷躲到了两侧的高处。

    萧何吏等听秀莲说完以前,至少有三四次忍不住就想踹秀莲两脚,为了不足十元的车费,把手机丢了不说,还搞得他心里紧张到接近崩溃。

    秀莲不敢看萧何吏那愤怒的目光,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道是因为怕,还是因为冷,双肩微微地颤抖着。

    “唉!”萧何吏无奈地长叹了一声,这事也不能完全怪秀莲,如果他坚持不坐老张的车而先去店里的话,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而且,秀莲这样做,虽然是捡芝麻丢西瓜,但毕竟出发点还是为了给这个家节省点钱。

    “他爸,我知道错了,你骂我吧,打我也行。”秀莲低着头,声音弱弱地,一脸的后悔与自责。

    “骂你有什么用!”萧何吏揽过秀莲的肩膀,带些怜惜地责备道:“以后记住要听话,说让你打车回来就打车回来!”

    “恩,下次我一定打车。”秀莲为了表示决心,异常用力地点着头。

    突然,人群发出了一阵骚动,密集的人群像被剥丝抽茧了一样,开始逐渐变得疏松起来。

    萧何吏忙顺着人流的方向望去,却原来是不知谁发现了一条捷径,顺着坡穿过铁丝网爬上铁路,沿着铁轨向玉索河上的玉拱桥方向走就绕过了这片最深的积水。

    “秀莲,咱们也上去。”萧何吏见大家向铁路上爬,连忙左手抱着泽熙,右手牵着秀莲也跟了上去。

    铁路上几乎没有积水,踩在路基的砾石上,感觉舒服多了。

    不过相对于公路,铁路还是显得窄得太多,不太可能三人以上并行,所以人们自然而然地排成了一条线,顺着弯曲的铁路向玉拱桥走去。

    萧何吏抱着泽熙,与秀莲走在人群的最后。

    萧何吏一边走,一边不时地向后张望着,他心里清楚,这种天气能见度很低,在铁路上行走危险性太大了,如果万一没有注意到后面驶来的火车,那肯定会发生惨剧的。

    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到达了玉拱桥,前面一多半的人已经陆续顺着坡溜了下去的时候,一辆火车带着刺耳的汽笛声轰鸣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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